冯煦曾经在《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中评价晏几道是“古之伤心人”。小晏作为北宋初年富贵宰相和诗词名手晏殊的儿子,继承了其父亲的“衣钵”,以所作之词名闻后世。他和父亲晏殊的成就谁高谁低我们不去争论,但是小晏的词有其独特的风格却是不争的事实。
晏几道的词,整体而言有一种“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的特点。比如下面这一首《蝶恋花》便将这种淡而有味、浅而有致的独特风格深刻表现了出来,同时,又将其古之伤心人的特质发挥了出来,当真是小晏词中极其优秀的一首伤心之作!
蝶恋花
晏几道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词的上片主要写梦中无法寻到离人。起首三句便以朦胧的虚拟梦境入词,带着我们行路千里万里,将烟水缭绕的江南走遍:“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说的是在梦中游遍了江南,但是却始终没有见到离别后的“心上人”。这三句的点睛之笔是“行尽”二字,将那种梦中的漫漫求索而不能得的苦楚,那种相思之深却不能见的感情,高度概括了出来。
接下来两句,不减首三句的感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写得更加精彩。在梦中找不到心上人就已经够令人难过怅惘了,更何况梦中的情绪只能自己体味不能和人诉说,所以“消魂”二字用得一点都不过分,更令人心疼的是睡中如此,醒来寻思,反而加倍“怅惘”,更加觉得这“消魂”的误人。这两句词的特点是“消魂”二字的前后重叠,这种现象在前三句中也有,但是这两句中的重叠,比前面“江南”的重叠更加曲折和绵密。这种反跌递进的句法,在词中是很少见的。
下片写寄信遣怀,但是却落得伤心的结果。作者因为梦中不见离人,起来写下自己的相思滋味,但是信是写了,却寄到哪里?即便是寄出去了,又能得到回音吗?只怕会石沉大海一样吧!明知如此依然要写,可见相思之情之意,实在到了无可弥补的地步了。
最终只好借音乐来排遣这种相思之情,可偏偏用的乐器是秦筝。古筝弦、柱均有十三,每根弦有柱支撑着,用柱移动左右来调节音高音低,弦急则高,弦缓则低。作者借助低音来抒发离别的感情,可惜将柱移遍,听到的不免都是“断肠”之声。作者这里虽然写的是谈筝慰怀,但是实则是以行动来表现心理活动,仔细品味之下,反而有一种独特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