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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离别、那相聚的意义是什么

时间:2023-04-14 14:27:22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曾于里

作为2022农历新年后的第一部爆款剧,《人世间》圆满落下帷幕。毫无疑问,这是一部好剧。它在央视一套播出时创下了央视近年来新的收视纪录,爱奇艺最高热度突破10000万。而在豆瓣上,《人世间》开分8.1分,这个分数也稳定保持到大结局。

《人世间》爱奇艺热度破万

在观剧耐心愈发稀缺的背景下,58集篇幅的《人世间》能够让那么多年轻观众从头追到尾殊为不易。回过头看,《人世间》之所以有如此强劲的吸引力,在于它所具备的几个优点。

其一,平民视角,史诗格局;平视老百姓的生活,也奏响荡气回肠的时代变调。

梁晓声的百万巨著《人世间》提供了很好的基底;编剧王海鸰基本保留了原著的特色,总体改编得当;导演李路掌控全局,确保各个环节不掉链子。原作、编剧和导演的强强联合,共同奉献了这一出平民史诗。

周家的儿女们

其二,中国一众演技杰出的中生代和老戏骨,赋予了这波澜壮阔的人物画卷中每个个体灵魂。

在矛盾还未充分展开,剧情可能相对平淡时,凭借实力派演员生活化又感染力十足的表演,将观众带入那个历史情境中,体悟平民生活暗流涌动的悲欢离合。萨日娜、殷桃、辛柏青、雷佳音,看好他们在下一个电视颁奖季横扫提名。

萨日娜

其三,虽然《人世间》58集的篇幅并非没有废笔,但它也贡献了太多足以载入荧屏史册的名场面。

诚实地说,每每笔者因为一些不太感兴趣的戏份想要弃剧的时候,都很快就被纷至沓来的名场面重新拉回来,惊叹怎么会呈现得这么精彩。比如周父与周母的离别,周秉昆与郑娟的告白,郑娟在书店与喜欢周秉昆的孙小宁“摊牌”,周秉昆失去房子后重回老宅的痛哭,周父周母去世前一家人躺炕上聊天,周母随着周父去了……

周秉昆重回老屋,百感交集

《人世间》的同名主题曲的旋律往往会在这时响起,“世间的苦啊爱要离散雨要下,世间的甜啊走多远都记得回家”……整个氛围的渲染烘托达到一个顶点,观众很难不为之动容。这些好人的命运,也由此成为观众的内心牵绊。

《人世间》是好剧,但也是一部屡屡叫人生气,或者说意难平的作品。

首先,还是应该给王海鸰的改编打出高分。剧中很多让观众叹为观止的桥段,都得益于改编。

比如跟小说相比,周父周母的故事线被极大丰富了;让无数观众泪崩、将“父母爱情”体现得淋漓尽致的父母牵手相继离去,是编剧的再创作;“文革”结束后全家第一次春节团聚,几组矛盾充分爆发(周秉义与周秉昆的矛盾、周秉昆与父亲的误会、周家与郝冬梅家的阶层差距),将人物之间、阶层之间的微妙关系体现得淋漓尽致,这同样是小说中所没有的。

周母去世

与之相对的,小说115万字,跨越50年,压缩到58集篇幅里,必然有很大的删减。导演李路接受澎湃新闻采访中也提到,“《人世间》的报备立项是60集,拍完初剪版88集,压缩之后72集,之后再压到62集,现在成片是58集”,只能删减了很多人物,也将人物的经历化繁为简了。譬如小说中周秉昆干过杂志社编辑,做过曲艺表演者,之后才开的饭店,剧中就俭省了他部分经历,直接跳到开饭店。

有些删减,是为了让剧集的基调更明亮一些。比如郝冬梅的父亲,其实在十年动荡期就死去了,剧中他是郝省长,动荡时代的残酷性有所淡化。而有些删减,则是上星剧的尺度限制。比如小说中,涂志强和水自流是一对,涂志强“娶”郑娟是掩人耳目,他们才自私地纵容骆士宾对郑娟做出禽兽行为……

以上删减并不影响观众理解剧情。但有些删减改动,则造成原著的精华流失。

比如周蓉这个角色的刻画,可以说是失败了。观众只要打开弹幕,后续出现周蓉的戏份,几乎是众口一词地骂。

周蓉弹幕上被骂得很惨

事实上,小说中的周蓉代表的是梁晓声对于理想知识分子的想象——人格独立、思想独立、精神独立,是不能用“自私”这样的词去简单概括的。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周蓉的一些戏份必须删减,比如她去法国12年的时间被整块拿掉了。这个角色与小说的偏离非常大,相当于重新创作。

重新创作后,编剧试图放大周蓉理想主义和个人主义的那一面,这并无不可。可与此同时,剧情又将周蓉裹挟到各种伦理戏码中,这恰恰是不能只讲理的地方,周蓉的讲理反而显得格格不入。比如周楠与冯玥恋爱,小说中周蓉是反对的,剧集改成了支持,以凸显周楠对个人追求爱情的支持,显示她思想的超前。

周蓉劝说郑娟

可编剧似乎忽略了:周蓉对冯玥的支持,也意味她是在郑娟的伤口上撒盐,她的“超前”何尝不是“自私”?这是将个人的自由建立在对弱者的伤害基础上。这与观众朴素的正义感是相悖的。

同样的失败处理,还有周蓉与冯化成的感情线。小说中冯化成戏份没那么多,两人很快离婚。剧集给二者增加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甚至冯化成出轨了,周蓉还在反省自己不顾家云云,甚至大结局了还在让周蓉反思“我们俩走到这一步,我有更大的责任”。这就让周蓉的人设显得分裂,时而超前时而“守旧”,也就显得不讨喜了。

冯化成虚荣又出轨,为何你责任更大?

在读小说《人世间》时,我常常有个疑问:它一方面要凸显“好人文化”,说好人好报、善者优胜,一方面又让好人经受无休无止的磨难。难道非要好人受苦,却依然保持高贵的品质,才能体现出真善美?

有人会说:好人受苦,这才是人世间的样子。那行,姑且认可这个解释。问题是,小说中存在一个巨大的设定争议,就是我们很难相信:周秉昆的哥哥是副部级高官,嫂子是省立医院医生,姐姐曾是大学教授,姐夫是著名导演,“好人”周秉昆的一生却会过得凄凄惨惨戚戚,始终在底层摸爬滚打。梁晓声或许是想以此凸显权力的“清廉”,但这种被过度“净化”的正能量,有些违背常识。

到了剧中,这一倾向有过之而无不及。快大结局时,有这么一个桥段,北京申奥成功了。这已经是2001年了,周秉昆还住在父亲盖的那两间破旧的棚户区里,没有自来水,没有抽水马桶,下雨天还会漏水。

周秉昆的居住环境很长时间都没改善

2001年啊!你要说是平民老百姓,倒有可能。可周秉昆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哪个不是“非富即贵”?这样的情节,总觉得是为了让人物受苦而受苦,也难怪很多观众看了心情很压抑。

更离谱的是,周秉昆要借6万块钱开一个保洁公司,找哥哥借。周秉义郝冬梅周蓉聚一块了,郝冬梅说“我去借”,周蓉说“我来想办法”。

看着架势,还以为周秉昆要借600万

这是2001年啊,周秉昆要借6万,不是600万。哪怕周秉义是大清官,两袖清风,也很清贫,但他工作20余年了,做到市委书记了(副部级别),妻子是省三甲医院科主任,拿不出6万?

要凸显周秉义的清廉,也不能违背常识

事实上,此前很多主旋律作品已经给创作者提醒了:以“伟光正”为鹄的,就会牺牲真实性和复杂性,自然也折损了艺术效果。

这就是《人世间》与经典的那一步之遥。它落入苦情戏的窠臼,按捺不住冲动地给人物叠加人为的、不必要的苦难,仿佛受苦是值得歌颂的,并因此牺牲了常识与逻辑。该剧中那些高光桥段,是以真情让观众感动,而这些受苦桥段则有些刻意,好像一个劲地冲着观众说:他们都这么惨了,他们如此伟大,你还不心疼,你还不落泪吗?

很多人说,现实生活就是好人多受苦,所以剧集就要这么拍。可哪怕这么拍,也应该有批判意识,认识到“好人总在受难”是不正常的,我们不能默认它、接受它,更不能歌颂它,心安理得地让好人多灾多难,并由此将苦难合理化了。

歌颂苦难中的韧性,与批判苦难并不矛盾。剧中一边歌颂“好人受难”,一边恶人被洗白(比如强奸犯骆士宾),自私的人轻松被原谅(比如恶意举报的曹德宝),反思和批判意识都消失了。

所以在最后两集大结局时,笔者真的前所未有地渴望一部剧能够大团圆,全剧已经让周秉昆郑娟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原著小说的结局基调也很悲凉灰暗,如果剧情再按原著来,或者继续加码苦难,心脏真的受不了。

好在大结局时一改小说的灰暗,是光明的大团圆。周秉昆撑着伞和郑娟漫步,幸福地畅想未来。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全剧终”的字样浮现,主题曲响起。还是忍不住哽咽了,有不舍,更为周秉昆的苦尽甘来释怀。

祝福周秉昆,祝福所有好人

观众对大团圆结局的期盼,是因为我们都看不得好人受难,我们都期望好人好报。周秉昆、郑娟的好人好报来得太迟太迟,人生的暮年才得到片刻的安宁。但聊胜于无吧,聊胜于无。惟愿我们能够将剧中对好人的怜惜与同情,落实到现实生活中,变成“好的机制”,让好人不再蒙冤受难,让好人的好报来得更早一些。

本期资深编辑 邢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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