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济南7月22日电 题：跨省挂证年入数万，关系生命安全的消防工程师竟有挂证“黑市”？

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王阳、赵小羽、王研

把证放到消防技术服务公司，就能坐吃“空饷”年入数万元；有专门的挂靠网站提供租证交易，甚至衍生出大批只为挂证而考证的人群……

根据社会消防技术服务管理规定，消防技术服务机构须配备注册消防工程师。然而，记者调查发现，当前很多消防技术服务机构只见证件不见人，存在“影子消防工程师”现象。消防工程师证件甚至形成了一条挂证、用证、线上线下牵线搭桥的黑色产业链。

挂证年入数万元 风险越高挂靠费越多

“不工作，轻松年薪数万元”“证书含金量高”……有关消防工程师考证的推送广告最近在网络上高频出现，其宣传语让人“动心”。

记者以考生身份咨询时，多家考试培训机构介绍，赚钱的手段就是“证书挂靠”：把考取的证书注册到消防类企业换取一笔挂靠费，人不用去上班。记者被邀加入一个考生备考咨询群里发现，真正要在消防行业内工作的人非常少，大多数人考证的目的，就是把证挂靠出去挣钱。

张泽涛是山东某建筑设计公司的建筑设计师。2017年，他把此前利用业余时间考取的一级注册消防工程师证件挂靠在朋友一家消防器材公司。“证放在他那里，一年给我8万元。”张泽涛说，“平时不用到岗上班，公司办资质的时候露露面就行了。”

记者调查发现，在一些网站、论坛和QQ群，有关租赁和挂靠消防工程师证的信息很多。记者在一家搜索网站输入“消防工程师证挂靠多少钱”，得到600多万个搜索结果。这其中，有不少网站专门提供证书租赁业务。

记者登录一个挂靠网站，发现只需简单注册就能在其“人才库”中联系到消防工程师。记者以开办消防维保公司为由发布“用证”信息后，很快有河北、天津、江苏等多地消防工程师主动来电询问，来电者以建筑设计院设计师、高校老师为主。

在浙江某化工企业消防安全部门任职的王某此前考取了消防工程师证。他告诉记者，现在，挂证一年拿2万到5万元不成问题，挂证费的高低与当地的工资水平、风险高低成正比。一线城市消防安全风险高，监管部门查得严，一年的挂靠费一般高出3万到5万元。

跨省挂证逃避监管 人证分离隐患重重

根据注册消防工程师管理规定，一级注册消防工程师的执业范围包括：消防技术咨询与消防安全评估；消防安全管理与消防技术培训；消防设施维护保养检测；消防安全监测与检查；火灾事故技术分析等。

如此重要的岗位，为何会形成挂证市场？北京盈科(沈阳)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火灾与消防法律事务部主任曹刚表示，根据公安部社会消防技术服务管理规定，每家消防技术服务机构都需要配备一定数量的消防工程师。消防工程师考试从2015年才开始举办，每年的通过率又非常低，人才储备数量不够，企业获取相关资质时产生证件挂靠需求。

记者以客户身份随机走访济南多家消防技术服务公司，一些机构以各种理由搪塞消防工程师不在岗。表示“虽然人不全在岗，但是我们有资质”“证章齐全，可以出报告”等，让记者放心。

一位消防维护保养机构负责人告诉记者，以拥有资质的公司必须配备6个消防工程师为例，按照现在市价二三十万元的年薪，光这一项就要100多万元。“公司一般只有一两个全职带证上岗，其他的都是挂证。”

记者调查发现，目前，监管日趋严格，聘用与社保挂钩的管理措施对消防工程师证件挂靠起到一定制约效果，但跨省挂靠等新套路随之衍生。

“我的几个朋友就把自己的证件挂在外省。”王某告诉记者，“虽然社保联网了，但仍然可以钻空子，执法部门不较真查不出来。”

记者调查了解到，为了应对“不能在两个以上消防技术服务机构任职”的规定，挂证人的本职工作往往不是消防单位，考下的证件放在外省做兼职。

一个考试培训机构提供给记者的“挂证攻略”写道：“在注册时尽量避开社保关系，挂靠时最好不要选择在本省的企业。”

业内人士表示，由于挂靠工程师不在岗，一个全职的消防工程师干几个人的活属于常态，由于技术能力和精力有限，埋下安全隐患。“有些挂证多的企业，干活的人少，用挂靠来的资格证和执业章承接项目，出具的报告非常随意。”在一家消防服务机构任职的消防工程师张某说。

根治挂证乱象应放管并重

山东日中律师事务所律师陈冠汶认为，很多人考消防工程师的动机就是为了获得挂靠费，没有任何消防工作经验，只懂纯粹的理论知识，将严重威胁千家万户生命财产安全。

针对当前租证乱象，相关部门今年加大了监管力度，应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今年3月下发通知称，省级公安消防部门要针对社会反映强烈的挂证问题，制定专项监督抽查计划，部署开展专项检查。

记者调查了解到，挂证乱象背后，还与消防技术服务行业无序低价竞争有关。消防机构盈利能力差，难以支持全职消防工程师薪酬等支出成本，兼职挂证应运而生。

今年，中办、国办印发的关于深化消防执法改革的意见中，取消消防技术服务机构资质许可被列为主要任务之一，要求“企业办理营业执照后即可开展经营活动”“消防部门加强对相关从业行为的监督抽查”。

消防工程专家认为，随着放管并重、宽进严管的消防执法改革不断推进，各类各级政策文件不断修订，加强和规范事中事后监管，未来消防执法部门将简化审批和强化监督有效衔接，企业为了获取从业资质而进行挂证的行为将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