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一夜之间,161个微信工作群冒了出来
“敬新风,致过往。”
2月初的一天,武警安徽总队政治工作部组织处干事张明敏在删除“组工战线”群之前,发了最后一个表情,配上这6个字。群成员反响不一,有人留言点赞,有人陷入思考。
微信工作群建立和解散,似乎都发生在一夜之间。
淮北支队政治工作处组织干事刘瀚林清楚记得,3年前,不同领域的工作微信群仿佛约好似地,接二连三冒出来。建立微信工作群没有资格限制,只要负责具体业务就可建群,不仅总队机关各处室建,支队机关部门建,就连科股室也跟着建。
刘瀚林负责组织纪检工作,手机里不仅有“组工战线”群、“纪检干部交流”群、各种“通知”群,还有“政工英才”群等。作为其中一个工作群的群主,刘瀚林“麾下”有十几位基层干部,在群内有呼必应。
“微信工作群最大的便利,就是即时接受通知。”刘瀚林说,过去,通过军网专用平台收发通知,但大家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电脑前,信息传达的时效性有时会受到影响。随着微信在部队官兵中的普及率升高,其覆盖面广、时效性强的优势逐渐显现。
“微信已经成为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大家可能半天不打座机电话,但基本都会翻看微信。”刘瀚林说,“机关处室上传下达便捷了,基层官兵却疲于应对各种工作群。”
2018年第一季度,该总队党委在基层调研,对微信工作群情况进行摸排,共查出161个工作类微信群。合肥支队执勤四大队十五中队指导员朱永刚手机里有10个微信工作群,涉及军事工作、教育工作、后勤工作。“每个工作群都不定时地下发工作通知,所发通知涉及部队管理的不少方面,成为日常工作不可回避之重。”朱永刚说。
微信工作群来了,谁的甜蜜谁的烦恼
微信工作群内外,有人甜蜜,有人烦恼。
对铜陵支队铜陵中队指导员胡文文来说,苦恼远多于甜蜜。
这天,胡文文正在食堂吃饭,突然如电击一般扔下筷子,右手取直线进兜,边掏手机边指纹解锁,拿到面前查看微信提示。几位排长看得目瞪口呆,调侃胡文文:“平日里,中队官兵苦练快速出枪,没想到指导员掏手机也练出速度了。”
胡文文一脸苦笑,把手机从振动调成响铃。
不久前,胡文文上教育课,把手机调成振动放在桌上。下课后,忘记开铃声就放进裤兜,直到吃午饭时才记起来。“万万没想到,错过微信群里一条通知,未能及时回复,受到上级批评。”
胡文文的苦恼也是许许多多基层主官的苦恼。武警铜陵支队政委张兵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基层主官吐槽微信工作群:“‘@所有人+文件提取码’让收发通知变得便捷的同时,也变得随意,根本无法实施有效监管。”
刘瀚林对微信工作群又“爱”又“恨”。刘瀚林在微信群“鼎盛时期”从基层调整到机关工作,从老干事手中接过群主之位:“在基层,我们总感觉当群主挺爽。但自己真的转换了角色,发现这甜蜜背后也有烦恼。”
“从我做起,少发群通知。”
不到一周,面对上级通过微信工作群传来的文电通知,刘瀚林除动用群主“权力”外,别无选择。
“能不发吗?不能不发。”刘瀚林坦言,上级要求急,一个个打电话根本来不及,他紧紧握住微信工作群这个利器,下通知、汇总数据几乎都要“@所有人”。
微信工作群成为各级不能承受之重,到了必须清理的时候了
那天,黄山支队机动中队中队长丁夫阳正准备给狙击手钟兴明分析弹着点偏左的原因,一条“@所有人”的通知弹了出来。
“11点前上报中队狙击专业人员相关数据,表格提取码为:××××,收到请回复。”丁夫阳扫了一眼通知,再看看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自己只能在训练场停留10分钟了。
丁夫阳遇到的情况很普遍。该总队党委一班人在调研中发现,微信工作群带来的问题主要表现在四方面:
——工作通知数量加大。“每名主官日均15条!”总队宣传处处长张勇曾对中队主官微信群日均收到通知数量做过统计:“个个都是‘加急件’,基层表格填不完,材料报个不停,不看害怕贻误工作,看了分散精力,根本无法专心执勤训练,严重扰乱了基层秩序。”
——工作通知不分时间段。个别机关干部不管事项紧要不紧要、基层休息不休息,三言两语算通知,百八十字是指示,三五分钟不回复就批评,导致基层干部手机不敢离身,24小时开机待命。
——一线调研明显减少。机关要求基层上报材料的频率和数量增加,深入一线调研了解的次数明显减少。淮北支队政委陈跃认为:“微信群在某些方面推动工作,但也容易导致工作漂浮、走形式。不少原本应该深入一线调研的工作,变成动动手指的遥控指挥。”
——更严重的是有失泄密隐患。微信工作群越来越多,使用越来越频繁,这给实施有效监管带来不小难度。同时,经过较长时期的广泛使用,不少机关干部误以为,工作群就是上传下达的正规平台和渠道,渐渐松弛保密之弦。
种种迹象表明,本为方便的微信工作群,已成为各级不能承受之重,到了必须清理的时候了。
今年2月2日,该总队党委下发通知,要求按照《关于清理和规范微信工作群的意见》,总队机关和所属单位建立的各类工作性微信群进行集中清理、一律取消。短短一天时间内,161个微信工作群宣告解散。
“发现工作群被解散了,我感到手机都变轻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丁夫阳笑着掂了掂手机:“总队的铁腕措施提气、带劲、给力,像一阵春风吹进心里。”
“后微信群”时代,考验真正到来
真正的考验从微信工作群解散开始。
微信工作群解散当天,刘瀚林走出会议室,下意识地点开微信,准备传达部署工作。然而,看着手机屏幕,他突然感到:“就像手术后麻醉失效,疼痛袭来。”
在微信工作群“一律取消”之后,“后微信群”时代的新问题新情况考验着总队党委的智慧与担当,也考验着机关处室的工作能力。
2月11日,春节后第一个工作日,刘瀚林再次成为“群主”。这天,一个全新的专属APP开始入驻该总队全体干部手机。
“这是总队按照先清后建、先批后建原则,研发使用的专用通信软件——‘江淮卫士绿信’。”该总队政治工作部主任王冲介绍说,“适应时代需求,紧跟时代步伐,我们必须因地制宜创新信息化办公平台。”
“绿信”与微信有何不同?王冲说,从建群程序到发布信息内容,都与以往微信工作群有所区别。
——按程序审核备案。总队机关各处(室)建立工作群须经本部门主要领导同意,并报总队抓基层领导小组审批,交各部门职能处备案。各支队级单位各部门建立工作群须经单位主官同意,分报上级部门主要领导审批,交相关部门职能处备案。
——工作群数量总体控制。总队机关各处(室)、支队级单位各部门只能在“绿信”中建立1个工作群,确有特殊情况需要多建的,应经本单位(部门)主要领导批准后报总队抓基层领导小组审批,最多不超过2个。基层大(中)队因方便工作联系需要建群的,应由支队政治机关报支队主官审批,限定1个。不得变相建群或在“绿信”客户端之外建立各种“地下群”,对未经批准擅自建群、部门内部重复建群的,坚决清理取缔,并追究建群者责任。
——入群人员审核严格。进群人员须经本单位领导同意,非该群相关业务人员不得随意加入,对口业务人员原则上只能有1人进群,不在本业务部门工作的人员要及时督促退群。总队机关各处(室)、支队级单位各部门应为所建群指定1名群管理员,负责该群的日常维护管理,及时做好群成员加入、移出等工作。
——发布信息遵守规定。工作群主要用于业务交流,只允许发布提示性、告知性信息,严禁利用工作群以“群消息+文件提取码”形式发布通知类信息。不能用来替代或者变相替代“一周工作具体事项”等正式发电。
——加强安全管控。严格落实防范网络泄密“十条禁令”,不得在群内发布、谈论涉密敏感信息,一经发现责令给予批评教育,发生问题甚至造成严重事故的予以严肃处理。
“绿信”背后,带来的不仅是工作群数量的变化,同时也悄然改变着机关处室人员的工作观念和行为习惯。
每次“@大家”发布信息时,刘瀚林总要先问问其他同事,有没有需要一起发的事项,尽量减少发布次数,减少对基层的干扰。半年时间里,各级下发基层的文电同比减少49.4%,基层会议同比压减51.6%,下基层业务性工作组为同期的20.8%。
现在,丁夫阳每天上训练场前,习惯把手机放在办公室,只用对讲机与作战勤务值班室保持联络。“没有什么比备战打仗更要紧的事。”丁夫阳站在武装越野起跑线上,撸起袖子说:“加油,让我们一起开跑!”
上图:武警安徽总队一名机关干部正在进行“退群”操作。
下图:武警安徽总队淮北支队官兵正在进行负重奔袭训练。为基层官兵减负,就是为他们在训练场上加油。
蔡啸天、刘仕琪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