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机会穿越回罗马帝国时代，在那个到处都是奴隶的时代，你会是个好主人吗？或者万一不幸你穿越成为一名奴隶，又会遭遇怎样的命运？

专攻古罗马史的剑桥大学古典历史学教授杰瑞·透纳在《回到罗马做主人》一书中，为我们虚构了一位罗马贵族、大奴隶主——马尔库斯·西多尼奥斯·法尔克斯，通过法尔克斯的视角，我们有机会全面了解在罗马帝国时代人们对于奴隶的态度、主人与奴隶之间的关系及互动情况，借此一窥罗马时代的精神内核、社会生活及风土人情。

透纳教授在社会史、文化史领域颇有建树，他还不断尝试创新讲述方式来科普罗马史，《回到罗马做主人》系列便是非常成功的尝试。在书中，透纳教授请法尔克斯先生作为主人公，用第一人称的方式为读者娓娓道来他是如何购买、驯养、使用、惩罚以及解放奴隶的，并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贯穿其中，从法尔克斯略有些“趾高气扬”的讲述中，我们仿佛可以看到一位自豪、聪慧又正直的罗马公民形象。在每个主题的叙述之后，透纳教授又增加了自己的评述，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历史背景，同时为读者提供了阅读拓展材料。如果对罗马史感兴趣，这一系列会是不错的入门书，语言生动幽默、诙谐有趣、金句频现，令人捧腹也令人沉思。

01 奴隶在古罗马很常见吗？

诚然，法尔克斯的想法以及蓄奴的做法在现代人看来过于偏激、不合时宜，但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却很正常，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主流。

奴隶在罗马帝国时代非常普遍，据说在当时，每八个人中就有一个奴隶。由于罗马帝国是靠不断征服周边的城邦来扩大版图，因此便不断有战俘成为奴隶，供应着整个奴隶市场。

与奴隶相对的是自由人，即罗马公民。生活在罗马时代的奴隶比希腊时代要幸运得多，因为奴隶与自由人的身份并非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表现为自己赢得恢复自由身的权利。法尔克斯认为，正直的主人不仅应该为奴隶提供这样的希望，而且应该真正为奴隶考虑，例如让他们服务五至六年，在他们三十来岁正当壮年的时候恢复自由身，这样对奴隶来说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当然也有主人会在年迈的奴隶临终之前恢复他们的自由，让他们体面地离开。

奴隶在罗马不仅普遍，而且重要，他们承担了大量的工作，“不管是看守大门的老奴、伺候主人用膳的年轻男孩，还是在卧房中服侍就寝的美丽女奴，在一个大家庭中，奴隶做着各种各样的工作，满足主人需求的方方面面。”

但是，能够买得起奴隶的可想而知一定是有钱人。购买一个15-40岁的健康成年男性需要花费1000塞斯特斯，女性大概800塞斯特斯，而当时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年支出大概才500塞斯特斯，所以买一个成年男性奴隶相当于一个四口之家两年的口粮了，而且之后还要负担奴隶的生活开支，所以，并不是每个罗马公民都能拥有自己的奴隶，而拥有奴隶的主人们更是需要有一定的技巧来管理好奴隶，让这笔投资不要贬值。

此外，在城市和乡下的奴隶之间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乡下的奴隶需要干各种各样的农活，见到主人的时间和次数也相对较少。城市里的奴隶跟主人住在一起，有更多深入了解的机会，同时也有更多的机会去城市里闲逛。对于主人来说，这就更考验管理技巧了，如何针对不同的奴隶采取不同的管理方式，通过奴隶这笔财富赚取更多的利益，还真的像是企业CEO来管理员工呢！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法尔克斯这位大奴隶主有什么心得吧！

02 像企业主一样管理奴隶，努力把他们变成忠诚的合伙人！

说起来，法尔克斯可是个非常精明的企业主。从他选购奴隶时关注的细节就可见一斑。

法尔克斯认为，在购买奴隶之前，不仅要找对市场，还要找对卖家，看卖家的诚信度也可以了解到奴隶是否曾经受过虐待或做过掩饰。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考察奴隶本身的素质，这里的素质可不单单指的是他们身体是否健康强壮、有没有隐藏起来的疾病或伤疤，还需要了解奴隶的心理状况，以前是否有过自杀行为，有些奴隶无法接受自己的命运会变得有些抑郁，这也是不太好的征兆。

除此之外，法尔克斯还会根据自己的需要来选择具有不同特长的奴隶。在他的庄园里，同时需要不同的奴隶承担不同的工作，例如有的奴隶要负责葡萄园，有的需要种植农作物，还有的需要做理发师等手艺活，这就需要奴隶主和他的管家提前做好计划，方便他们在市场上挑选符合要求的奴隶——是需要身体健壮一点，还是需要头脑灵活一点。

在选完奴隶之后，更重要的是怎么管理他们，让他们更高效的工作。对此，法尔克斯更加有心得，他提出了以下几条原则。

首先是要奖优罚劣，大棒和胡萝卜一起用。对于干累活以及表现优秀的奴隶给予奖励，鼓励大家好好工作，同时让大家拥有获得自由的希望。对于那些偷奸耍滑甚至中饱私囊的奴隶要严惩，防止他们带坏了整个队伍的风气。

其次要明确权责分工，明确工作任务。这就涉及到根据奴隶的自身特点来安排工作并分配工作量，同时让奴隶自己保管好自己的谋生工具，例如农具、理发用具、厨具等，培养每个人的责任感。

第三要慎重选择好男管家和女管家，并且让他们真的发挥作用，替奴隶主做好管理工作。这里面就涉及到非常多的标准和细节了。

第四要定期或不定期去视察乡下的庄园，树立自身的威严，防止奴隶偷懒，或者应付了事。

第五要对城里的奴隶严加看管，防止他们沉迷于玩乐。

对奴隶们来说，法尔克斯算是个不错的主人。他不会苛刻大家的生活条件，因为他觉得“如果奴隶们住在地底像牢房一样的房间里，还要让他们来打理农场，简直不像话，因为人一旦没有了希望，什么事都做不好。”也不会随意惩罚奴隶或惩罚得太重。

通过恩威并施的方式，法尔克斯希望自己的奴隶们都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最好未来能成为自由人，并成为自己忠诚的合伙人。在罗马帝国时代，像法尔克斯这样的贵族是不耻于经商的，但是他们也不想放弃赚钱的好机会，所以有些奴隶在获得自由之后，会成为原主人的代理人，从事商业活动，这也是一种双赢。

法尔克斯甚至会邀请其他贵族与自家释放的奴隶一起就餐，以表示对奴隶的肯定和尊重。他表示，“我父亲还告诉我，奴隶是用来炫富的，奴隶们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他们却能烘托出主人崇高的地位，就像一匹好马能让骑手容光焕发，一个举止得体、谦恭有礼的奴隶也会给主人增添光彩。”

虽然是有些功利，但法尔克斯肯定不属于那种把奴隶逼到要造反的主人。要知道，在罗马的历史上，有若干次著名的奴隶反抗斗争，比如斯巴达克斯带领的起义。所以，管理好奴隶的确是个技术活儿。

03 主奴关系是罗马帝国社会生活的缩影

为什么法尔克斯会愿意让曾经的奴隶成为自己的合伙人呢？他的想法其实反映了当时罗马公民们对“人”这一概念的普遍认知。

公民与奴隶之间的关系在希腊时代和罗马时代是迥然不同的。

希腊人说，上天显然想把自由人的身体和灵魂与奴隶的分来。奴隶体魄强壮，天生就是干体力活的，理性推理则是他们的弱势。反之，自由人身姿挺拔，不是干粗活的料，但是他们有充满智慧的灵魂，适合参与政治或军事之类的社群生活。当然了，有时也会出差错——奴隶生就一副自由人的躯体，而自由人也可能只生了相应的灵魂，身体却如奴隶一样结实强壮。当希腊人声称，总体而言，上天不会犯错，它会确保每一个人都被分配到符合他命运的类型。

但大多数罗马人不同意这一说法。他们认为控制另一个人是与天性相悖的。……罗马思想家说，社会传统是导致人把他人收为奴隶的唯一原因，主人和奴隶之间没有先天的区别，单纯是权力运用产生的不公平。

考虑到奴隶在罗马帝国数量之庞大，同时奴隶与自由人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奴隶之所以成为奴隶很可能只是一场征战的结果，因此，法尔克斯认为，自己与奴隶之间在灵魂上是平等的。他说道：

宇宙是我们共同的父亲，所有人都起源于宇宙，不论出身高贵还是卑微。你不应该轻视任何人，尽管你不知他从何处来，又是多么不受命运眷顾。如果你的祖先既有奴隶也有自由民，那么请为你卑微的出身感到自豪。不要让骄傲蒙蔽了双目，看不到奴隶的优点。所有的奴隶都可能成为罗马人，尽管需要经过很多代人的努力。

法尔克斯甚至以史为诫，深入分析了为什么不要过于苛刻的对待和惩罚奴隶，在他看来，一方面，兔子急了会咬人，被逼到绝境的奴隶也会反抗，而且他们的反抗很可能非常剧烈而势不可挡，历史上有相当多这样的例子；另一方面，奴隶未来也会成为自由人，他们也许有能力积累更多的财富，他们的后代也许会参政并走上高位。在罗马帝国的时代，一切都有可能。法尔克斯还写了一段非常适合职场人看的话：

我并不是想给你上课，教你怎么对待你的奴隶，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希望你的上层怎么对你，你就该怎么对待奴隶。当你想要对奴隶施加权力时，也请想想上级对你施加权力。如果你反驳说，我没有上级，那么请记住，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哪天你就会低人一等了。

04 结语

在《回到罗马做主人》中，有一句话很戳人：

实际上，我们在内心都是奴隶。有人是性的奴隶，有人是金钱的奴隶，还有人是名声地位的奴隶，而所有人都是希望和恐惧的奴隶。

在罗马人看来，做主人不是看一个人的出身是否高贵、拥有多少财富，更不是看拥有多少奴隶，而是看这个人的品行教养是否值得他人尊重。法尔克斯这位罗马贵族在叙述中自始至终洋溢着对自身身份的珍视，他的曾祖父曾担任执政官，他的母亲家族世代担任元老，为了维护这家族的荣耀和高贵的灵魂，法尔克斯时刻注意自身的言行举止是否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希望自己驯养出的奴隶也能表现出令人敬佩的品行，因为在罗马，通过教育来激发出人的美德同样重要。在第二部里，法尔克斯要开课教我们如何做个体面的罗马人了，请见《回到罗马做主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