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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3-30 17:25:31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一群年轻女孩聚集在狭小的公共厕所里。为首的女孩穿着粉色吊带,用力掌掴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的小女孩,小女孩不反抗也不说话,只是低下头,或是用胳膊挡脸自卫。

8月中旬,这段4分51秒的未成年人公共厕所欺凌在歙县当地人的微信群里四处传播,随后被人发到微博,引起舆论发酵。

14岁的施暴者王茜掌掴了同龄的朱锐锐近百下。其间,朱锐锐嘴巴流血、脸肿、哭泣,但是王茜并没有停手。公共厕所的现场,有五个围观女生,她们好奇地看着朱锐锐被打时做出的反应,但没有人站出来制止暴力。

这场暴力的双方——施暴者王茜是同校学生眼中有名的“问题学生”,不止一次参与打斗;但被欺凌者朱锐锐也是个让家人无可奈何的小孩,“不听家里任何人的话”,爸爸朱明堂控诉,她总是编各种理由骗爷爷奶奶的钱去歙县。

据黄山新闻网数据显示,歙县是人口流出的县城,一年在外务工10万余人,留守儿童近2万人。暴力的施加者和承受者有着非常相似的家庭背景,她们都是父母离婚又再婚后,无人看管的孩子。跟随着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生活,与父母的感情和交流长期被忽略。步入青春期的她们,因为这场欺凌事件,被卷入一场舆论的风暴。

8月中旬,网传的欺凌视频中,穿粉色吊带的王茜用力掌掴朱锐锐,周围的女生笑着围观和录视频。视频截图

被欺凌的朱锐锐

朱锐锐刚满14岁。齐肩的黑发,第一次见她时,她的眼神躲闪,说话声音轻柔,一米五左右的身高看起来像个小学生。

她被家人软禁在深渡镇的家里。外人看来“乖巧”甚至有些“软弱”的朱锐锐,在奶奶薛桂珍的眼中,却很有主见,她多次从老家“出逃”,目的地是歙县。薛桂珍曾报过两次警,但也无济于事:孙女越来越难管了。

从深渡镇到歙县要绕过许多座山,半小时的山路将外面的世界远远隔离在外。即使新安江山水画廊风景区就在家门口,深渡镇依然淳朴稍显落后,更和繁华沾不上边。暑假原本是旅游旺季,但因为疫情,这里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小镇。

留守在村子里的大多是老年人。朱锐锐的父母在她三岁时离婚,此后又各自再婚生子。朱锐锐也被“留”在爷爷奶奶家。在这里,没有同龄的玩伴,只有奶奶的唠叨和没完没了的家务。

但在歙县,有许多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有奶茶店、小吃店。朱锐锐会在那里用QQ和快手加附近的同龄人,那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世界。

朱锐锐有时候会和奶奶炫耀,她在歙县认识了“很有本事的人”。 薛桂珍说,她口中其中一个“有本事的人”是初三辍学,在外打工,在朱锐锐和别人言语发生冲突时,“她会正确的帮助我,把这件事平息下去。”

在父亲朱明堂看来,女儿多次跑到歙县玩,除了想找同龄人玩,也希望有圈子能庇护她。而这个圈子,也是王茜的圈子。“她想融入进她们(王茜)的圈子里,甚至找比她大一些的朋友玩。”

王茜曾经也打过朱锐锐的朋友。但朱锐锐说,之前被王茜打过的人,都还会愿意跟王茜成为好朋友。“打完以后两个人的关系特别好。去年,朱锐锐也曾和王茜在网上起争执,她说,那是同学的挑拨。

她见过王茜在快手上发过打人视频,被打的人脸上有马赛克。 “别人都叫她茜姐,都是跟着她的。”朱锐锐觉得,王茜打人是“为了让别人看得起她”,她喜欢把打人的过程拍下来,用来炫耀或是威胁别人。

一度,朱锐锐仿佛已经进入了这个“圈子”。今年春天,她和王茜还单独约着去离歙县30公里的休宁县玩耍。

“出去玩花的钱都是我的。”王茜说。两人约好去找朋友玩,可刚到休宁没多久,朱锐锐就扔下王茜,跑去找其他的朋友。王茜还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好心好意陪她到休宁去,她把我扔掉。”

此后,王茜对朱锐锐的评价是,“做人不行。”

朱锐锐以前发在社交软件上的照片。受访者供图

8月4日下午,朱锐锐又一次逃到歙县,在澳克士快餐店等朋友时,王茜一伙人也正好路过。王茜提出要和她单挑,随后一帮人前往斗山街公共厕所。这是徽州古城内部的一条古巷,除了游客和住户,很少有人进去。现在,游客寥寥,而且公厕没有监控,比较“安全”。

欺凌视频可以看到,王茜扬起胳膊,用力地掌掴朱锐锐近百下,巴掌落下的声音响亮又沉重。视频中有5个女生在旁围观,男生在厕所门口录制视频。

其间王茜把朱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问围观的女生要不要打,一女生回答,“我不扇,我不敢。”王茜说,“没事,扇,出事我扛着。”

打到一半,女生们看到朱锐锐嘴巴出血了,于是围了上来说,“给我看一眼”。王茜并没有停手,她左右开弓掌掴朱锐锐,边打边说,“你是不是要跟我道个歉。”朱的头发被打散开,王茜还为她绑起了头发。周围的女生调侃“好温柔啊茜姐。”

围观的女生们更像是在看一场表演。在围观者胡舟舟的再三怂恿下,围观女孩吕小琪也上前,用力掌掴了朱锐锐四下,周围的女生纷纷笑着叫好。

朱锐锐哭了。从始到终,她没有还手也没有说话,唯一的动作是被连续掌掴时,她会用力低下头,或是用胳膊挡脸自卫。

她不敢还手,“她们人多,我怕还手会挨更多的打。”朱锐锐说,挨打持续一共十多分钟,掌掴的次数比视频里看到的还要多。她事后说,打她是因为去年网上的口角。

打完后,她们一同离开。王茜对朱锐锐说,你不要告诉别人,以后我们还能好好的。

挨打当晚,朱锐锐在歙县的朋友家过夜,朋友的父亲看到她脸上的伤,便报了警。警察把朱锐锐的爷爷奶奶和父亲朱明堂都叫到歙县。但朱锐锐不肯说出实情,只是一直说,自己磕的。

“不想说,也不想把事情弄大“。朱锐锐告诉记者,没敢告诉家人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事情并不太好。

但十天后,有邻居拿着手机来问薛桂珍,“这是你孙女吗?打得这么可怜,家里都不知道?”

薛桂珍才发现,孙女被打了,村里每个人都看到了孙女被打的视频。她给朱明堂打电话,第一句话就问他,你有没有看到网上的视频?

欺凌者王茜

在朱锐锐的评价中,王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会化妆,“她人挺好的”。甚至在薛桂珍对王茜恶语相向时,朱锐锐会反驳,“你不要这样讲别人,人家也有尊严。”

8月20日,记者在离歙县4.5公里的徐村见到了王茜时,她说,“我没有欺负弱小,我跟朱锐锐一样大,她只是看着比较小而已。”

王茜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穿着黑色的篮球T恤和黑色短裤,两只胳膊上有三处纹身。一张圆脸,留着黑直中短发,细长的单眼皮,皮肤偏黑,一副学生模样 ,不像视频中的那副成熟模样。

打人的视频在8月13日晚上便已传播开。王茜的朋友赵齐观记得,8月4日当晚,他就收到了王茜发来的朱锐锐挨打的正脸视频。赵齐观回了一个“6”。厉害的意思。

在赵齐观看来,王茜打人的力度并不算特别狠。男生打人会用拳头往身上砸,能听到“咚咚咚”的声音,还会把人抱起来往地上摔,比女生扇巴掌还狠。

8月14日早上6点多,或许是看到事态发展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王茜给朱明堂发了条短信,“我先跟你道个歉,说赔钱的话我妈妈真的没有,我前两天看病花了好多钱,让我给朱锐锐下跪道歉都行,但是我不想让我妈妈担心。”

朱明堂没有看到这条短信,8月14日早上,当他看到女儿被打的视频,赶到徽城派出所时,警方已经立案了。

8月15日凌晨两点多,王茜在徽城派出所录完口供,她又给朱明堂发微信,“刚从派出所出来”。朱明堂回复,“可以的,你还能出来。”随后又回,“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想和你多说,留在法庭说。”

王茜回复,“6”。

8月14日凌晨,欺凌视频在网络上传播,王茜联系朱明堂,希望他不要报警。受访者供图

王茜也告诉记者,打朱锐锐的原因是二人在网上的口角,“之前朱锐锐在学校骂我朋友,她在学校里面讲话特别狂。”

“我当时本来说让朱锐锐道个歉算了,她给我摆脸色。”王茜说,从澳克士到打架厕所的途中,她对朱讲,“要么我们俩单挑,要么你给我道个歉。”朱锐锐一直沉默。这让王茜“火冒三丈”,“我没有把她按在地上打,我都觉得自己有良心。”

她埋怨朱锐锐没有还手,“她但凡还我一个巴掌,我们两个挑起来,五分钟解决的事。”打完以后,王茜觉得朱锐锐并无大碍,“嘴上就跟咬破了一样的,肿了一点点。”

但在打人视频发酵后,王茜作为欺凌者,她QQ空间中略显成熟、叛逆、非主流的动态被截图传播。许多人加王茜QQ好友骂她。突如其来的攻击,王茜的反应是,“为什么要害怕?(网友)骂我就骂回去。”

她的家庭情况和朱锐锐相似,父母离婚,不在身边,平时跟外公和外婆生活。“她(王茜)也是倒霉了。”外公评价这件事。

王茜说,自己之前曾被中学开除过,后来学校让她回去上课,但她并没有回,学籍还保留在新安中学。欺凌被曝光后,歙县教育局、新安中学班主任天天来家访,要她每天写反思写检讨,“我人要写炸掉了。”她听老师说,下个学期学校要单独给她开一间教室。

“作为一个14岁的女孩,她(王茜)已经得到惩罚了。留不留案底,对她都是有影响的,隔壁邻居会议论说,这个女孩还打人哎。”8月21日,歙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吴炯对新京报记者表示。

吴炯分析这起事件,“一是因为单亲家庭,第二因为青春期少年的叛逆,第三因为(孩子)有一种争强好胜的心理,觉得这样很威风,女生(们)跟着我、围着我看。”

聚集在澳克士的少年们

澳克士快餐厅,是少年们的聚集地。位于徽州路和小北街交叉口,这是歙县人流量最大的街道,也是快餐店、奶茶店最集中的地方。

澳克士只有一个小门面。进门需要上二楼,早晨,有家长带着孩子来这家餐厅滑滑梯。午饭时间一过,这里就成为学生们聚集场所。左边靠窗区是一个个小包厢,不禁烟。在这里三块钱点杯可乐甚至什么都不点就能坐一整天。

这也是学生们口中,那些“爱打架的人”最常去的地方。无所事事的假期里,澳克士成为他们社交的场所。

8月22日下午,位于徽州路和小北街交叉口的澳克士餐厅是年轻人喜欢聚集的地方,这里的熟客很多都认识王茜。新京报记者 乔迟 摄

这里的学生提到王茜,大多表示听说过。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李悦洺也曾是新安中学的学生。他说,王茜是新安中学比较出名的“问题学生”,打架很常见,打人的原因有点莫名其妙,只是因为她们“看人不爽”。据李悦洺了解,王茜初一或初二就辍学了。

赵齐观和朋友们每天都会来澳克士,他今年16岁,本应是上学的年纪,但是因为职高里没有女同学,他选择辍学。每天睡到中午起床,吃个饭来到小北街买奶茶,再来澳克士闲聊。

晚上六七点左右,是社交的高峰,有许多染着浅色头发,手臂有纹身的男生三三两两地来到餐厅找朋友。

少年们说,他们的父母大多都外出打工,对孩子的要求就是能学一门手艺。高中读不下来,就去读职高,要么就去学汽修等技术活。他们爱染浅色头发,染着黄色离子烫的赵齐观和染粉色头发的朋友出去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但他们丝毫不在意这些眼光。

至于“风云人物”王茜,在年纪大几岁的赵齐观和朋友们看来,她和吕小琪在他们面前低调很多, “像死猫一样”。

赵齐观甚至见过王茜被打的视频。其中一个视频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拍摄,周围有人用手机打着灯光,王茜被一个女生按在地上,女生坐在王茜的身上扇巴掌。王茜捂着脸说,“啊呀,流鼻血了,停下。”另一个视频中,王茜和朱锐锐差不多,也是站着被掌掴。

8月15日,歙县公安局下发行政处罚决定书。歙县公安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认定王茜等十人的行为构成寻衅滋事。

因打人者年龄不满16周岁,依法不执行行政拘留处罚。胡君峰作为该起案件中唯一一名成年人,给王茜等人带路帮忙找地方,用手机拍摄还扬言也要打,被行政拘留十四日。

8月15日,歙县公安局下发行政处罚决定书,王茜被行政拘留九日,因未到16岁,未给予行政拘留处罚。受访者供图

被忽视的留守少年

女儿被打的视频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朱明堂抑制不住的气愤,“我女儿身心肯定是受到伤害的。”他称,立案后,没有一个打人小孩的家长上门正式道歉。只有王茜妈妈打过一个电话,“我没有看到小孩家属有诚恳的态度。”

8月29日,朱明堂才等来道歉。他前往歙县公安局,与打人和围观的参与者家长进行协调。当天共有五名参与者家长对朱明堂鞠躬道歉,表示自己对小孩未尽到监护人责任。朱明堂对道歉表示接受。协调后,朱明堂拿到四万三千元赔偿。

“羞耻的感觉。”朱锐锐的压力并没有减轻,她担心开学后同学们会议论这件事。“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她想要转学,但是长辈们并没有采纳。对于能否考上高中,朱锐锐很不自信的摇了摇头。

“我不推卸作为父亲的责任。”朱明堂说。女儿成长的十多年来,他们父女一年只见三四次。

朱锐锐三岁时,父母离婚。妈妈去杭州打工,随后改嫁到离深渡镇五里路的隔壁村,生了孩子。“离婚后10年,朱锐锐妈妈也没有给她买套衣服买双鞋子,今年给她打电话要,她才给女儿买了一个短袖和短裤。”薛桂珍说。

离婚后,朱明堂也去了杭州打工。开过烧烤店,做过室内装修,今年上半年在歙县开了家奶茶店,也倒闭了。朱明堂也再婚了,有个九岁的小女儿。

“毕竟我也要生存,我有新家庭和小女儿,不可能天天守着她。”朱明堂说。朱锐锐在心里羡慕妹妹。去年奶奶家搬到新房里,妹妹的卧室里什么都是新的,而她的卧室里,只有衣柜是新的,剩下的都是旧家具。

朱锐锐回忆,爸爸回家的次数少,对她的关心也很少。父女俩见面几乎不讲话,“想说的话,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朱明堂也感受不到女儿的尊重,“她长这么大,叫我爸爸的次数,数都数得出来。”

而对于妈妈,朱锐锐更感到陌生。母女一年也打不了几次电话,每次通话妈妈只重复说一样的话——“听爷爷奶奶的话,多帮家人做一点事。”即便这一次挨打,朱锐锐也不期待能得到妈妈的关心。

与父母相反,爷爷奶奶对她极其溺爱,几乎有求必应。“她的爸爸妈妈都再婚了,我们不能再怠慢她。”

在歙县,有不少家庭与朱锐锐的家庭相似。黄山新闻网2007年的数据显示,歙县一年在外务工有10万余人,由此带来近2万的留守儿童,占在校儿童总数20%以上,一些偏远山区甚至高达50%-60%。

教育理论学术刊物《生活教育》2010年报道,歙县教育局提供的资料显示,歙县留守儿童有 60%的孩子一年能见父母二次,35%的孩子一 年见父母一次,还有 5%的孩子一年见不上父母一次,隔代教养、亲戚教养难免的沟通缺失导致了很多孩子出现各种问题。歙县教育局副局长陈鸣先生介绍,安徽歙县是全国留守儿童社会干预的五个试验点之一。

北京市青少年法律与心理咨询服务中心主任宗春山提到,通常在欺凌事件中,受害者和施暴者是一个问题的两面,他们或许都有非常相似的家庭背景,都是被忽视的孩子。

当问起是否有父母在身边,王茜说,“(他们)管得到我,现在我也不可能站在这个地方。”在网传的QQ动态截图中,王茜给妈妈发打人的视频,带有炫耀语气的说了句,“看你女儿”,妈妈许瑶回复,“今天给我回家,妈妈给你气病了,不能再惹事了。”

宗春山认为,以前的未成年人打架或欺凌事件,大家都是靠听说,现在智能手机普及,打人的视频在网络大规模传播,“这种场面非常有冲击力,很震撼的。”

施暴者愿意把打人的场面记录下来然后传播,因为他们渴望被关注。“如果这件事没人看到,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遗憾,他们希望别人看到他们所谓的强大。”

像朱锐锐这类家庭,宗春山称为“弱势家庭和问题家庭”,这样的家庭没有办法和能力来教育孩子,因此就需要学校和社会进行干预。学校发挥的作用更大一些,首先学校要意识到孩子们存在问题的原因,老师在课堂上和学校生活中,更好的去关注和帮助这些孩子调整学习和心理状态。同时要引入社会的专业工作者,对这个家庭和孩子进行长期的心理的干预,才会有效果。

现在,唯一让朱锐锐感到欣慰的是,最近朱明堂对她的关心比以前多了许多。朱明堂带女儿去歙县昌仁医院和歙县人民医院检查脑骨科和耳科,检查报告单显示暂无大碍。

她希望爸爸能把这份关心继续保持下去, “如果(以后)像这样的关心的话,我觉得挺好的。”

(文中王茜、朱锐锐、赵齐观、朱明堂、薛桂珍、吕小琪、项芮杰、胡舟舟、胡君峰均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乔迟

编辑 陈晓舒 校对 李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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