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烨人生名丽场》(周鸿祥/我,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1年9月)是比较典型的职场人生小说,感情线只是点缀。
故事背景设置在魔都,一众出场人物都与在国内快消服装业排行前三的日资服装公司BUNK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大多是BUNK的员工或者前员工,有以谢歆为代表的新人管培生,以王烨、高娜为代表的中层,以于飞虹、林丹为代表的高层。围绕公司的发展决策和项目推进,他们因利益冲突而明争暗斗,也会因利益捆绑而结盟合作,展开了一出以职场斗争为主、商场斗争为辅的大戏。“烨烨人生”讲述的不是主人公王烨一个人的上海打拼故事,而是一群为了扎根这座城市的异乡人的“狂欢”。之所以说是“狂欢”,因为每每华筵散场,他们都不得不回到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光芒敛尽,生活原本的样子才逐渐恢复清晰:
于飞虹身居CEO的高位,生活中却接连遭遇丈夫生意出事、赔偿掏空积蓄,丈夫失踪、家庭破碎、对孩子疏于陪伴,患上抑郁症,车祸受伤破相,才得知丈夫下落又背上巨额负债一系列打击;职场上也好不到哪儿去,刚坐上CEO的位子就面临被总部替换掉的危机。美国分部CEO林丹曾因工作流产并伤及子宫。最大旗舰店店长丁善正在黑化前没少经历底层打工人的千般心酸和公司的不公待遇。人事杨曦然曾以为能一辈子留在上海,最后还是带着不甘回了老家结婚。新人谢歆进了国际一线大公司,学到的东西并不多,犹豫是否换方向重来……
亮丽的视觉效果来源于舞台的华丽以及服化道的包装,不等同于演员们的真实生活面貌。而狂欢过后卸去妆扮的疲惫甚至空虚,又是不可避免的代价和极难治愈的痛处。他们拼命想在这座繁华的城市安定下来,“在城市的每一分钟的付出,都是用心在饲养这座城市,就像养花、养狗一样,情感慢慢就变得难以割舍”。青春,热血,理想,初心,那些浪漫而热烈的幻想、隐忍着剧痛的牺牲,随着时间的累积将这种情感不断深化,最终成了一部分人的执念。
这份执念令人感动是真的,在丛林法则之下难以惊起波澜也是真的。即便位高如大中华区CEO、美国分部CEO之流,能力强劲如此,贡献之大如此,依然如履薄冰,不敢掉以轻心。同时也逃不过被资本家视为棋子的命运,就像BUNK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新田中建,一手主导了得力助手们鹬蚌相争、互相伤害的局面。然而有趣的是,在新田中建的视角里:
他自问没有辜负任何一个为BUNK努力过的人,给了所有员工最公平的竞争机会,尊重他们每一个人的加入和付出,也尽可能给到了他们所需的汇报。拿丁善正来讲,一个中专毕业的普通人能够在上海有车有房且过上惹人羡慕的生活,离不开自己的帮助,与丁善正一样早年加入BUNK的,大多是水平普通却愿意拼命的人,绝对拿到了超出他们阶层的汇报。但人总是贪心的,总觉得自己付出了就应该得到更多,当他没有得到的时候,便开始质疑这些帮助他的人其实是在利用他。
孰是孰非,站位不同罢了。倘若真有机会坐到新田中建的位置,难保不会变成像他一样想事情、看问题。
主人公王烨是书中相对“白”的人物,进入职场6年、升到了中层,依然保留着内心的信仰、不喜欢污浊和利用。但她绝不是“傻白甜”,相反,她有棱有角,有勇有谋,精干利落,困难和强压之下能够保持冷静和理智。不过正如同事高娜尖刻却不失实的辩白:
“对你来说,公司这样的一份工作,丢了就丢了,当然没有什么后果,谁不想像你这样年轻,未来不过刚刚开始。但对于我们这些四十过半、将近五十的人来说,人生哪还有什么重新来过的可能?”
“保住自己,才是对自己十几年来的辛苦付出最好的交代。”
没人喜欢违背初心,但现实可能将我们引向骑虎难下的窘境。职场的斗争,在不触碰法律底线的情况下,对错黑白如何三言两语说清道明?一旦参与进去,都是利益争夺者,谁又比谁高尚呢?
我想,真正的“烨烨人生”,不是聚光灯下的熠熠生辉,而是在没有灯光装饰的时候,能够坦然面对真实的自我,乱花渐欲迷人眼,而你依然能够辨清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