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听到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立刻打开了茅草屋的门,幸好这个院子里的花木茂盛,前门前的几个汉子没有看到她。
她蹑手蹑脚走到围墙边上,跃起翻墙而过,然后利索落地,元气虽然没有恢复,但是,所幸身手没丢。
她快速地往夏至苑跑去,因着今日夏丞相与玲珑夫人等人都在老太太屋中,下人也自然都往那边去凑,一路疾跑,也没见着什么人。
跑到湖边处,便见翠姑姑领着三个人往夏至苑的方向而去,管家夏泉也在后面跟着。
子安心里暗叫不好,这三个人手里捧着布料绸缎,应该是绸缎庄的掌柜与裁缝。
这三个是外人,如果在夏至苑瞧见了什么必定往外宣扬。
真是狠毒啊!
子安抄了小路,先他们一步回到夏至苑。
夏至苑的正门站在几名小厮,漱玉也站着与他们说话,神情十分鬼祟。
子安绕了个圈子从后面翻墙进入,疾步往母亲的房中走去。
门一推,却果然见母亲与一个陌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两人衣衫不整,且都昏迷了。
子安瞧着那男人,脑子里竟蹦出一个名字来,陈二。
想来这个陈二以前经常来府中,原主见过他几次,所以认得。
子安来不及细想,把陈二拖了起来,迅速拖出门口,藏于茅房内。
大门口有人守着,必定是出不去的,只盼着他们不去寻找茅房。
陈二像死猪一样卷缩在茅房内,他的后脑勺肿起老高,应该是被人打晕的。
子安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再以夺魄环在他的太阳穴上敲了一下,陈二缓缓醒来,见到子安,他神情一惊,正欲发问,子安已经阴恻恻地道:“你最好闭嘴,你被人打晕放在我母亲的床上,如今正有人过来抓奸,你若被拿住,有什么后果你掂量着。”
陈二吓得脸色都白了,“怎么会这样的?”
“你在这里,不许做声,我会处理!”子安说完,把茅房一关,便出去了。
她不能不弄醒陈二,因为他是被打晕的,晕多久无人知道,若在搜查的时候他醒来发出响声,那就死定了。
如今人清醒着,就算被人搜到,也有了心理准备,可以说来这里上个茅房,至少可以推搪过去,
她飞快跑回房间,人还没进入房间,便听到脚步声响起了。
她飞快把门关上,然后从袖袋里取出针,在夏夫人的人中处下针。
夏夫人咳嗽了一声,呛醒了过来,见子安一脸焦灼地看着她,不禁问道:“我睡着了?”
子安嘘了一声,“不,你被迷昏了,他们把陈二丢在你的床上,如今翠玉正带着人过来,要当场拿住你与陈二,我已经把陈二丢到了茅房里。”
“什么?”夏夫人骇然。
“不要慌,这没什么的,只要不是当场拿住就没问题,母亲,你快起来,继续做你的刺绣。”子安拉着她起来。
脚步声已经到了外面,然后,听到漱玉惊呼的声音,“翠玉姑姑来了?有什么事吗?我们夫人睡下了。”
“这才刚起床有多久?就又睡下了?老夫人吩咐我带裁缝过来为夫人做几件衣裳,说是在老夫人寿辰的时候着。”翠玉说。
漱玉显得有些为难,“但是夫人刚睡下,要不,翠玉姑姑过会儿再来?”
翠玉怒斥道:“怎么过会儿才来?这是老夫人的吩咐,马上开门,夫人才刚睡下必定还没睡着。”
漱玉竟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现在真的不行,翠玉姑姑先回吧。”
子安就从窗口打开一条缝看出去,漱玉正在阻拦翠玉姑姑,翠玉姑姑一脸的愠怒。
倒是那绸缎庄的老板说:“夫人若睡下了,不如便晚些再来吧。”
翠玉道:“既然来了,就先量身吧,免得周掌柜再跑一次。”
她厉声对漱玉道:“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门打开?这是老夫人的吩咐。”
漱玉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站了起来,唯唯诺诺地退后,却像不敢轻易打开门一样,神情十分鬼祟躲闪。
子安淡漠一笑,上前把门打开,笑盈盈地走出来,“翠玉姑姑怎么来了?”
翠玉姑姑怔了一下,“大小姐不是在老夫人那边吗?怎么回来了?”
她话出口,脸色便凝了一下,这不是等同告知夏子安有情况吗?
子安装作听不出来,道:“我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回来拿点药油,这不,马上又要过去了。”
她扬眸看着那三人,问道:“他们是?”
绸缎庄的周掌柜上前见礼,“小人是绸缎庄的,见过大小姐。”
“原来是绸缎庄的掌柜,给母亲做新衣裳吗?”子安笑吟吟地欠身,“快进来吧,母亲就在里面呢。”
翠玉姑姑狠狠地瞪了漱玉一眼,漱玉一脸的错愕,她没见大小姐回来啊,她一直都在门口。
她站起来,走到翠玉姑姑面前,在她耳边低声说:“没见着大小姐回来,而且,屋中也没人出去过,那人肯定还在。”
翠玉姑姑微微点头,领着人进去,夏夫人就坐在桌子前绣花,虽然子安弄醒了她,但是迷魂药的作用还在发挥,她的脑子无比的昏沉。
“夫人!”翠玉姑姑上前见了个礼,眼睛四处看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人,倒是屏风后,似乎有些东西在晃动。
夏泉也跟着进来,翠玉姑姑对夏泉道:“屏风后是不是有野猫?你去看看,方才似乎听到猫叫了,别吓着了夫人。”
夏泉应声:“好,我过去看看。”
夏夫人猛地起身,拦住了夏泉,“没什么野猫。”
夏泉笑道:“夫人不知道,最近府中来了许多野猫,可吓人了。”
夏夫人狠狠地盯着他,“我这屋中没有什么野猫,屏风后挂着一些东西,你不能去看。”
翠玉姑姑说:“是女儿家的东西吧,奴婢去看看就是,那些野猫的爪子可锋利了,惊吓了夫人可不好。”
说着,便疾步走了过去,屏风后空无一人,只挂着一身寝衣和一个肚兜,确实不宜男人进来看。
她暗暗奇怪,又瞧了漱玉一眼,漱玉也是一脸的茫然,人送进来之后就没出去过,而且,夫人分明中了迷香,为什么却醒过来了?
“没有野猫。”翠玉姑姑勉强扬起笑脸,“夫人,老夫人命奴婢带了裁缝过来给夫人量身,夫人也许久没做新衣裳了,该做几身在老夫人的寿辰宴上穿。”
夏夫人淡淡地道:“替我谢过老夫人。”
然后,又对着周掌柜微微福身,“有劳了!”
周掌柜笑着说:“夫人客气了。”
他做了个手势,让裁缝上前为夏夫人量身,然后道:“这一次带来了几匹绸缎,量完之后,夫人选选花式,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小人就拿走。”
“素净一点就好。”夏夫人说。
子安悄然退出门口,夏泉见到她的动作,也跟着出来了。
他四处瞧了一下,然后对子安道:“大小姐不是要回老夫人屋中去伺候吗?怎还不去呢?”
子安依偎着栏杆,神情颇为不羁,“一会再去,我也想让周掌柜为我量身做几身衣裳。”
夏泉瞧着她的脸色,总觉得这个大小姐和以前相比大不一样了。
以前大小姐总是唯唯诺诺,眼神躲闪,见到人也不敢高声说话,但是现在她眸光凌厉,浑身像是布满了刺,不许轻易碰触。
夏泉越过她,吩咐正门守着的那几个人,“你们在院子里四处找一下,看有没有野猫,每一个地方都要搜查清楚。”
“是!”下人应道,便分散几个方向去寻找。
夏泉肯定人还在夏至苑,因为正门有人把守,后门又不在夏至苑,除了正门便只能翻墙了。
那陈二被打晕,夏至苑又没有壮汉,如何能把他带出去?
倒是很奇怪,大小姐怎么会回来了呢?就算她识穿了老夫人的计谋,也不可能救得醒夫人,夫人可是中了迷香,这种迷香很强劲的。
带陈二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被迷晕了,他是亲自检查过的,怎么才一炷香的功夫,人就醒来了呢?
而且,门口有人守着,大小姐是怎么进来的?
他自己也带着人四处转悠了一下,发现墙角地方的野草被人践踏过,莫非,大小姐是翻墙进来的?
夏泉这般想着,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墙身那么高,一个男人若无垫脚尚且无法翻阅,更遑论一个弱女子?
子安的房间自然也被搜查了一下,子安为免他们乱碰书籍,也跟着前去看。
下人的动作很是粗野,从外屋一直搜到里屋,什么角落都看了个遍,依旧没有发现。
“喂,你别乱动我的东西!”子安见一名下人打开她的柜子,把她的衣裳也丢出来,顿时恼怒。
那下人压根没把子安放在眼里,只是倨傲地道:“对不起了,大小姐,我等是奉管家之命来搜查。”
“搜查什么?”子安冷冷地道。
“自然是找野猫了,免得野猫抓伤了大小姐,相爷回头又找我们算账。”那下人也冷冷地道。
他们压根没把子安放在眼里,在他们认为,夏子安虽是相府的大小姐,但是,地位和一个下人没有分别。
尤其今日,他们更知道其中内情,这袁氏和夏子安是绝对逃不过去的了,哪里还需要给她好脸色看?
子安冷冷地道:“知道的搜野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搜什么宝贝呢,我这柜子通共就那么大,莫非野猫还会躲在我的衣裳里不成?”
“那可难说了!”下人哼了一声,一脚踩在子安的衣裳上,大模大样地走。
子安勾唇冷笑,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一个旋转拽了他回来,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厉声道:“捡起来!”
那下人怔了一下,神色陡然愠怒,“你打我?”
“没错,打的就是你,把我的东西捡起来!”子安眸色冷冽地道。
那下人咬了咬牙,“大小姐,别给脸不要脸!”
子安想也不想,抡起一张椅子就砸了过去,怒斥道:“好,我就不要这张脸,看你想对我怎么样。”
子安的力度虽然不大,但是这一砸过去直接就砸在了那下人的头上,那人吃痛,竟一脚就踹向子安。
子安转动指环,只听得“嗖”的一声,一道力量从那人的脚板底一直贯穿到头顶,疼痛也随即袭来,他轰然就倒地了。
夏泉听得响声急忙过来,见他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脑袋,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
那下人指着子安道:“管家,她打我。”
夏泉怔了怔,看向子安,子安冷峻一笑,“他竟敢对我出手,我不该打他吗?还是管家觉得我这个大小姐连教训一个小人的资格也没有?”
夏泉见那下人的口鼻都出血,暗自诧异,且不说大小姐如今竟也动手打人,就是打人也不该有这样的力度,竟弄得这厮伤成这样了?
“这些个奴才不懂事,教训是应该的,大小姐教训得是!”夏泉瞧了瞧房间,确实也没人,见地上乱七八糟的一片,心里暗暗咒骂,这些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东西,净会坏事。
他命人上前扶起那下人,那下人的口鼻还是不断地溢血,就像是受了内伤。
“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夏泉奇怪地问。
那下人只觉得胸口气闷得很,他自己也暗自诧异,方才自己出脚踢向大小姐,可还没踢中,便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而他分明也没看到大小姐出手的,而且,就算大小姐出手,自己也不应该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莫非,有什么高人躲在这里?
“你先回去歇着吧。”夏泉吩咐他下去,然后淡淡地看了子安一眼。
“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吗?”夏泉问道。大小姐已经发怒,若对抗起来,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枝节来,毕竟还有三个外人在,若落了话柄可就不好了。
一名下人进来说:“回管家,都找遍了,没有发现野猫。”
奇怪了,院子都找过了,所有房间也都搜遍,那陈二莫非是长了翅膀不成?
他心有不甘地带着人走出去,看到角落里的茅房,然后指着茅房问道:“茅房找过了吗?野猫可喜欢躲在这些阴暗的地方了。”
下人们都摇头:“没有!”
夏泉回头瞧了子安一眼,子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颗心却悬在了嗓子眼上。
夏泉从子安的神情里窥探到了什么,像闻到腥味的猫一般顿时兴奋起来,对,人一定在茅房里。
他指着一个下人,“你去看看茅房!”
下人应声,便一步步走向茅房。
子安捏动指环,最好准备,只等着那下人把茅房的门打开。
茅房的门“咿呀”一声自动打开,门缝慢慢地扩大,看到里面人影浮动。
夏泉看到确实有人在,心中大喜,正欲一手揪出那人,却见一颗黑脑袋慢慢地探出来。
“少爷?”夏泉的手生生地收回去,惊诧地看着相府的少爷夏霖。
夏霖,是夏婉儿的双胞胎弟弟。
夏霖小的时候发过一场高热,痊愈之后,智商便有些偏低,这些年虽然也看了不少大夫,但是就连御医都说,他的智商停留在八岁左右。
“夏泉你这个狗东西,连本少爷蹲茅房都要偷窥?我告诉爹爹去!”夏霖大怒,从里面扔出一堆草纸,全部都砸在夏泉的脸上。
“少爷,对不住,是奴才的错,奴才以为里面有野猫!”夏泉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气,闹起来是不管不顾的,即刻就认错并且把茅房的门关上。
只是,心头却有些疑惑,为什么少爷会来到这里上茅房?
子安也十分诧异,方才她推陈二进去的时候,茅房是空无一人的,这个夏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夏霖在里面,那陈二呢?
“都给我滚,滚,不许看我上茅房!”夏霖在里面大吼,并且放了一个轰天响的屁。
夏泉捏着鼻子一扬手,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没一会儿,翠玉姑姑也带着绸缎庄的人离开。
子安瞧了茅房一眼,然后快步进去对漱玉道:“这闹得太乱了,你去煮一壶开水给母亲切茶。”
漱玉脸色有些苍白,心虚之下自然不敢违背子安的话,应声便去了。
子安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走到茅房前。
她轻轻地叩门,“霖儿,好了吗?”
夏霖闷声问道:“大姐,坏人都走了吗?”
“走了!”子安轻声说。
夏霖这才开了门,子安看进去,陈二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色都青了。
子安根据原主的记忆,知道夏霖是个智障儿,而且平素与原主的关系不差。
“霖儿,你怎么来这里上茅房了?”子安拉着他出来,拍去他身上的尘土。
夏霖得意地道:“我见夏泉带着那多人过来,就知道肯定是找大姐的麻烦,以前都是这样的。”
子安了然,这夏泉针对原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大概也是为玲珑夫人所用,倒是夏霖这个傻小子,却有护着姐姐的心思。
子安穿过来之后,原主在脑子里的记忆越发清晰,府中的人情冷暖点滴在心头,看到这傻小子的好意,不免让子安觉得感动。
“对了,霖儿认识茅房里的人吗?”子安问道。
“陈二!”夏霖指着陈二得意地说。
陈二颤抖着走出来,躲闪地四处瞧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安对夏霖道:“霖儿你先回去,大姐屋中有人的事情千万不可跟任何人说,即便母亲也不能说,否则夏泉又会来欺负大姐的。”
夏霖拍着胸口保证道:“大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大姐。”
送走了夏霖,子安一手揪住陈二的衣领把他拖进了杂物房里。
陈二摸着发痛的脑袋,还是有些摸不清状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刚才说我被人丢在袁氏的床上,是谁这么斗胆?”
子安看着他,从他话中的骄矜可以听出,他在府中身份不一样。
“你和玲珑夫人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这样出卖你?要知道,你若是被人抓了个正着,后果会怎么样,你自己想想。”子安问道。
陈二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勾搭相爷夫人,自然是万劫不复,但是,不会是玲珑安排的。
“我想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子安听着外间的脚步声,知道漱玉回来了,陈二不能留在这里,必须要马上离开。
但是,陈二还没出府,夏至苑外也必定有夏泉的人在守着,如果陈二此刻出去,肯定被拿了个正着。
如何送陈二离开相府,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陈二也听到了脚步声,神情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今天,是玲珑让人传他过来的,说是有差事吩咐他去做。
他来了之后,她却说要去老夫人屋中,令他在屋中先候着。他在玲珑的屋中喝了一杯茶,然后感觉后脑一阵疼痛,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醒来时便看见了夏子安。
如果说,这真的是一场阴谋,那么,出卖他的人必定就是玲珑,若没有她的授意,她屋中的人怎敢对他下手?
想到这里,他眼底顿时腾起熊熊烈火。
子安看到这里,心中也多少有些明白了,她看着陈二,研究他的相貌,此人五官不错,下巴略短,嘴唇很薄,天庭嫌窄,眼睛转动间可见流气,年约四十却穿着一身锦缎红色衣裳,花俏得很。
这种人,在现代子安会定义为小白脸,老小白脸,这种人油腔滑调,最容易讨得女人的欢心。
“你跟玲珑夫人认识也有十几二十年了,按理说,她不会害你,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呢?”子安试探地问他们认识的时间。
陈二瞧了子安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了那么久?”
“自然知道,在玲珑夫人孀居期间,你们便认识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最近父亲也总是提起为何你老是去夫人那边,看来,父亲有些误会了。”子安淡淡地说。
陈二果然显得有些紧张,压低声音问道:“你父亲问起过?”
“问起过。”子安定定地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
如果说陈二和玲珑夫人之间没点什么,把她的脑袋砍下来她都不信。
陈二挺直了腰,“问起过又如何?我跟夫人之间清清白白,又没有苟且之事。”
他说这话,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眼神躲闪。
子安心里便有数了,她说:“你先在这里等着,顷刻我来带你出去,你必须要离开夏至苑,否则,你这条命算是折在这里了。”
陈二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他点头,巴巴地看着子安,“你快去安排,如果这是一个阴谋,外面肯定还有人在守着。”
“你倒是不笨!”子安哼了一声,随手拿了一个废置的灯罩,转身出去了。
子安回到屋中,见漱玉正在沏茶,袁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魂药的作用还没过,方才她也是强撑着熬过来的。
“大小姐,夫人睡着了。”漱玉见子安进来,显得有些心虚,退到一旁去。
“嗯!”子安走出去,把灯罩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你跟我出来一下,墙角那一株蔷薇横生出来,你去拔掉吧。”
“是!”漱玉显得无比的乖顺,与子安一同出去。
墙角确实有一株蔷薇,如今开得正好,子安大声说:“漱玉,你把这一株蔷薇拔掉之后,便与我一同把那损坏的灯罩拿出去修理一下。”
漱玉应声:“知道了,大小姐。”
门口有人探头进来看,子安抬头,那人便旋即隐没在围墙那边。
子安心头冷笑,果然还在等着。
漱玉把蔷薇拔掉之后,子安便让她回去伺候袁氏。
漱玉刚进寝室,后脑勺便传来一阵疼痛,她转头,惊愕地看着子安,子安面无表情地转动夺魄环,仿佛电击的感觉放射出去,漱玉轰然倒地。
子安三下五除二把她的衣衫剥下,再把她挪动到内室的角落里,用一张棉胎盖上,留她呼吸的一个口子,便取着她的衣衫到库房里去了。
片刻之后,子安带着“漱玉”出门,漱玉手里捧着许多东西,都是些陈旧的盒子,顶端放着一个灯罩,遮蔽了整张脸。
门口果然有两人在徘徊,见子安出来,两人便装作路过,分两边散去。
“走快点!”子安厉声呵斥。
“漱玉”亦步亦趋地跟着,幸好府中侍女为了美观,裙摆都很长,遮蔽了那一双大脚。
子安顺利地送“漱玉”出到门口,门房坐在一旁,见子安出来,他便站起来躬身,“大小姐!”
子安瞧了他一眼,滴水之恩,点滴在心头,她记住了这个人。
“漱玉”见有人在门口喊住,心中慌乱,迈脚的时候竟慌乱踩了裙摆,扑了出去,手上的东西自然散落一地。
门房小厮急忙上前帮忙捡,凌乱中,他瞧了“漱玉”一眼,愕然地怔住了。
子安快步上前,把东西胡乱地塞给“漱玉”,口中呵斥,“走路也不仔细点,快走!”
“漱玉”抱着东西,急忙就跑了。
门房小厮退后一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仿佛是感受到子安盯着他,他显得有些惶恐,“大小姐,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子安轻声道:“谢谢你。”
小厮微怔,脸色涩然,“奴才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我说的那馒头和那碗水。”子安轻声说。
小厮神色有些慌乱,“不是奴才!”
他转身便进了门房里,躲在不肯出来。
子安深呼吸一口,转身便回了去。
她直接去老夫人的屋中,刚进门,便见夏泉领着人出来,翠玉也站在了门口。
夏泉瞧了子安一眼,面无表情地越过。
蓝玉姑姑走出来,冷笑一声,“大小姐,你这去茅房去得可真久啊。”
子安没说话,走了进去。
屋中的人仿佛连姿势都不曾改变过,老夫人旁边的茶几上的茶水已经凝了一层茶末子,一口未饮。
玲珑夫人见她进来,神色颇为不悦,“老夫人让你抄写佛经,你去了哪里?”
既然都在粉饰太平,子安自然没有戳破,她规规矩矩地上前,“老夫人恕罪,孙女方才觉得肚子有些不适,便回了屋中找些药服下,感觉好些便急忙赶过来继续抄写佛经。”
“那也应该回来说一声的,你母亲便不曾教过你礼貌吗?”老夫人破天荒地发话了,神色笼着一层阴寒之色。
子安陡然抬头,直视老夫人,“对不住,老夫人,子安确实没有家教。”
家教两个字,便把整个相府都牵涉进去了。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但是没说什么,只是扬了一下手,跟着子安进来的蓝玉姑姑转身进了内室,片刻便端着一个盘子出来。
盘子上放着一杯酒,酒杯是描花白瓷,边沿镶金,小巧玲珑无比矜贵。
子安心头警钟大作,这杯酒,自然不是赏赐给她的美酒,这是一杯毒药。
屋中的下人除蓝玉与翠玉之外,都出去了,大门关闭,便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了。
玲珑夫人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眼底的痛快之色,越发明显。
老夫人眸光如毒蛇一般盯着子安,缓缓地道:“三天前,你公然悔婚,拒上梁王花轿,皇后震怒,必定会迁怒我们相府,这是你自己犯下的罪孽,不该连累父母家人,皇后娘娘恩赐于你,留你全尸,你饮下这杯酒,相府会对外宣称,你是暴病身亡,可保你名声,否则,一旦皇后娘娘降罪的旨意下来,便是你断头之日,你连全尸都留不得。”
子安心知,皇后娘娘如今不会再降罪下来,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惩罚方式,便是把她指给摄政王,让她万劫不复。
她看向夏丞相,原主的父亲,平静无波地问道:“父亲也是这样意思吗?”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心里始终残留原主对夏丞相的一分父爱的渴望,今天相府打算把她与袁氏一同解决了,这般的绝情绝意,她只想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半分愧疚和难受。
夏丞相眼底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与憎恨,悔婚一事让他面子尽毁,还得罪了皇后与梁王,这将影响他的仕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夏丞相说完,便转过脸,连看都不愿意看她。
子安清冷地笑了起来,“好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玲珑夫人站起来,摇着款款长裙来到她的面前,伸手取过酒杯,递给子安,轻轻叹息一声,“作为你的庶母,我看着你长大,实在不忍心看到你有这样的下场,但是,你得罪了梁王,得罪了皇后娘娘,势必是活不下去的,还不如自行了断,也算是为自己留了个全尸。”
子安没看她,仍旧看着夏丞相,“陈二也是你们安排的吧?把她与陈二拿住,便可对外宣称她果然偷人,那么在婚礼上甩出来的那一封休书便算不得是胡乱堆砌罪名构陷原配,看来,我悔婚的时候当着宾客说的那些话,并无作用,反而让你们打蛇随棍上,我失策了,相府,男盗女娼,一窝子的恶贼。”
老夫人怒道:“你再胡言乱语,也救不了你自己的性命,这是你自己找的,若你听话上了梁王的花轿,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仗着丁点的小聪明,便想与整个家族作对?你也不免高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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