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太阳灿烂，山和河是人类世界

宿命是很神奇的东西。你要遇到的任何情况都将正确地发送给你，并将注定要走远的岁月以真正的名义发送到属于他的地方。(生命)。

——题记

那时的我还年轻，内心世界中诗和远方让我义不容辞地选择流浪。毅然辞去那份足以让我实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工作，去追求我心心念念的浪迹天涯。自此，我从中国的最东端出发。在江河星辰中一路向西，朝着朦朦胧胧的众生浮云而去。

（一） 阿婻

记得那是一个寒意初上的初冬，记得那是一个柔风细雨的午后—赣西边陲。

这是一个赣湘接壤的一个偏远小镇。是一座都市霓虹都无法照进来的红土小城。镇上一代有一代的大学生毕业归来，又向着大城市的方向而去。就像偶尔照进来的文明之光，影影绰绰的间滑向天际。一去不返。阿婻是一个倔强的孩子，北京师范大学大学毕业的她，毅然选择了边远山区支教。

雨后的江西，空气中带着一股枯草的清新。满是泥渍的青年妇女火急火燎地拦下了我的车：

“哥哥，孩子也不知道误食了啥，上吐下泻甚是厉害。求求您能不能搭我们去医院啊。求您了，好人一生平安！”

看着她怀中的孩子抽搐的小嘴唇，我想也没想地打开车窗说：

快上，快！“

“她小心的把孩子放在后排，眼神中噙满感激的用从包里拿出一本《宋词300首》小心的垫在座椅上，生怕身上的泥渍弄脏我的车垫。或许是因为山路崎岖，也或许是心理作用吧，车身颠颠簸簸的蜗行着。透过后视镜，我看了一眼满脸稚嫩的阿楠，心中默默的做出了万千猜想。她也一路无话，眼神中除了惊世不久的恐惧一无所有。当孩子被护士长接走的那一刻，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噗通一声跪倒了：

“ 哥哥，谢谢善良的您带我们来医院。感谢您，感谢您！“

“嗨，仗义天涯是一种美德。你就不要客气了，但愿孩子能安然无事吧。“

在安静的医院长廊中，她时而咬手指，时而做祈祷状。时而双手死死的拧乱拿团原本就凌乱不堪的头发。

“妹子，别太着急了。看你年龄啊，这孩子？“

为了转移她焦虑的注意力，我故意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

“哥，我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就选择了一条对于很多人来说不可思议的职业——边远支教。这孩子的爸爸妈妈去年在因为一场矿难双双离世，爷爷奶奶也失去了劳动能力。所以我一直都带着，看着这孩子受罪，我心里是难受啊。”

“支教…..！挺伟大的职业啊，妹子，你能有这觉悟。值得尊敬啊！”

“是啊，教育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太重要了。对于青年劳动力大量外输的边远城市来说，振兴教育尤其重要。所以我毅然决定支省返乡支教。“

“看的出来，你从小受到的教育是高尚的。说实话，我敬佩你的这种情怀！“

“哥，我受到的教育恰好相反。“她搔了一把额前的头发，怔怔的说到。

“怎么说？看来妹子还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

八十年代，正值我们国家东南部开发的黄金期。我们村里大量的青壮年南下打工，我父母也不例外。踩着泥泞上完小学，然后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重点高中。一路高歌猛进的我为父母赚足了面子，我也默默的为自己设定了一个金黄色的未来：

直到高二那年，在深圳有了事业基础的父亲把我接过去过暑假。而也就是那段原本其乐融融的天伦生活，让我看到了这个家庭最狼狈的模样。那时一个午后，我手里捧着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当我醒来的时候，听到父亲回来的脚步声：

“宝贝，您放心的养好身子。等我女儿回江西之后我就提离婚，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和孩子负责的！”

“人家辛辛苦苦地为您生宝宝，你可不能辜负人家喔。”

“放心啦，我一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名分。哪怕是我净身出户，都一定给咱办得明明白白的。”

……..

可叹，那一刻的我。手里捧着《复活》，心却在殷切地求死，此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我早早地出家门。然后把自己藏进一个公园的假山后面，看着一轮朝阳升空，然后在时光的牵引下暮色西沉。回到家就呆在记得屋子里，看书，写下一些无聊的话语，然后撕得粉碎。甚至我想到了就这样，我尽可能避开他们。一种报复心理开始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惩罚这个某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随着暑假结束，我带着内心的秘密回到了学校。然而半年后，，一个隐形的”雷“终于爆发在这个原本安详的家庭中。那位年轻的阿姨带着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住进了我父亲在深圳的房子。母亲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后移民新加坡，开始了她的人生第二段幸福生活。

整个高三的时光，我彻底沉沦了。跟着一群留守孩子混迹于KTV，打电玩，甚至酗酒成性。夜不归宿。也许是因为太过放纵了，我终于将自己作进了派出所。也是这次蹩脚的经历，让我遇到了大硕。那是的大硕，还是一位警官学院的实习生。他那张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俊秀脸庞，透着一种让人心定神闲的感觉。

他循循善诱，带着平和的语气给我们做法治教育。同时站在我们的立场一对一疏导：

“小妹妹，说说吧。你就把我当作哥哥，说说为什么打架呢？你要知道，一个女孩子成天舞刀弄棒的，实在是太难看了呀“

“我要报复，我让用自己最糟糕的未来让他们懊悔，让他们被耻笑。反正我也是一个多余的人。“我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咆哮着，然后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中，抽抽嗒嗒地哭着。

“孩子，如果非要拿你自己的未来去爆发一些带你不好的人。那你就真的太傻了。你要以一种完美的方式去成长，然后靠你自己的能力活得更好。这样才是强大呀。是吧！“他从椅子内走出来，用左手指碰了一下我环抱头部的手臂，递给我一叠纸巾。我猛地望向他的脸，却被他那温柔似水的表情融化。

“可是我…可是我恨。我很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间，除了塞钱就是警告我好好学习。当我考一百分的时候，他们不会表扬，放我考八十的时候，他们会用自己多辛苦，我却怎么怎么得不好；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样怎么样来绑架我的行为。呵，他们自己却不敢惹事儿.”

“…….“

录完口供已经凌晨三点了，然后大硕说我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骑着他的电动车送我回家。我紧紧的靠在他的后背上。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告诉我说：

“以后你就把我当作知心大哥哥呗，有啥心事，随时打电话给我就行。好好的一个孩子，你要懂得奋发图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好青年啊“

“要你管，你个死鸟。”我假装愠怒的喃喃道，然后嘟着嘴，忍者不让眼角的泪流出来。

“死鸟？不，我愿意做一只在邪恶世界中长途奔袭的不死鸟，保护正义，长鸣警钟。”他骄傲地扬起头颅，一把油门，车速蹭得飙升。

“你是疯了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死。慢点行不行？”

“好，慢点，慢点！你这孩子，还挺横。嘿嘿…！”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画风一转，略带悲哀地说了一句：要是我妹妹还活着，也跟你一样的大姑娘了。妹子啊，哥哥替你活着呢，还活得挺好。放心吧！“

“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许去酒吧，也不许跟你那些狗友厮混。好好考大学，不然我随时做好揍你的战斗准备。”他突然转过头来，严厉的警告我。

“好好，我听你的。大硕哥哥。”

……..

从那以后，大硕成了我日记中最温暖的人。甚至在每个独孤的夜晚，每个潮热的午后，每个心猿意马的周末都会强烈地想起他的大眼睛，他的大胡子，还有他回过头警告我不许起酒吧的样子。于是只要我想见他的时候就肆无忌惮地拨通他的手机，告诉他有人欺负我，然后再告诉他位置后挂掉电话。然后他驾着警车急速而来。然后发现这个我亲手炮制的恶作剧：

“小Y头片子，你这是要作死啊。咋了，是不是没吃饭，等着，哥去买汉堡给你。”他并不生气，深处右手，摸着我的头。眼中荡漾着是一种溺爱的“波澜。

“我不吃，我就是想看看你。能陪我坐会儿吗？“

“好，坐会儿吧。我还以为你又找人打架了呢。这给我姐得满头大汗的。”他还是习惯性的用左手指揩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然后满怀恶意地把汗水抹在我的后背衣服上。

“你个死大硕，你要死呀。信不信老娘现在就弄死你。”我猛地一拳朝着他左肩的方向锤过去，然后他一个闪躲，嘿嘿地笑着。

那时的他总是以大哥哥的形象出现在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当我难受时，像哥们一样陪我喝酒，当我肚子疼时，他总是会把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送到我面前（哪怕是我在紧张备考的课堂上）。

当我逃课去找她约会时，他会狠狠地训斥我。然后苦口婆心的劝我好好学习，努力去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旷课泡吧，也不再一意孤行的用自己的堕落去报复父亲。

每个周末我们放假半天，他总是带着我去钓鱼。他说你现在需要爱上钓鱼，因为钓鱼能净化你心头的杂念。能帮助你更清晰地看到未来的方向。在我心里，他是一位智者，他更像一位诗人，用温暖的光芒美化这个世界的一切。

1996年秋，我以高于一本线76分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他托朋友找了本市最好的餐厅给我庆贺：

“阿楠，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想必，出淤泥而不染可能是对你最确切的评价了。恭喜你，姑娘。愿远赴他乡的你灯火通途，愿归来的你灵魂洁净依旧，哥哥在这里等着你！“

“哥，我想！我……我…..！”

“我明白你的心思，同时我希望看到你更绚丽的归来。答应我，为我绚丽绽放一次好吗？”

…….

那夜我们都喝了很多酒，烂醉的我抱着他。借着酒劲骂天骂地骂爹娘，他吃力地搜集这个世界上最柔软的安慰语。帮我一丝一缕地梳理情绪。

回到家，我故意借着酒意把心中的爱慕一股脑的倾诉给他。他安抚我睡下，在阳台拉一把椅子坐下，点了一颗烟。然后把窗帘拉下来遮住我这般清醒的视线。

当第二天的阳光照进来，他早已离开了。床头柜上留下一张纸条，字迹隽秀的写着一段话：

“ 婻婻，等等吧。等等你的人生视野更宽阔一些，等我的岁月更好一些，这样才补辜负彼此的相遇。婻婻你要记住，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都不要去损害社会的利益。切记，做一个站在社会的维度去思考的人。这样才不枉咱们读的这些书，盼好，就不送你了。”

我收拾好心情和行李，在楼下的邮亭边徘徊了三四十分钟。正如我心中预想的一样。或许我的爸爸妈妈早就忘了我今年高考了，甚至连一句勉励的话语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按月保持我卡里有钱，不至于饿死街头就行。

两年后

一个人在京上学的我学会了自立，课余时间埋头于无穷无尽的兼职中。除了学费，我没有再用一分父母按月寄的生活费。也不愿意去关心他们是否在一如既往地打钱。

父亲借着来北京出差的机会到学校看过我一次，我请他在北京前门的一家火锅店吃饭。饭桌前，父亲颤抖的用筷子给我夹菜。然后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时过半响，他打破这沉默的尴尬，说到：

“你是一个有出息的好孩子，我希望您不要依托于任何人去活着。包括你父亲，因为只有这样。你的未来才会安稳！”

“爸，我现在过得很好啊。自己能自食其力的生活，你说的我都懂！快吃吧，快吃吧！我一会儿还有课呢！”

“孩子，你是我的骄傲。纵欲没有因为某些事情影响你高考。其实爸爸想说……想说……!”

“好啦，爸。我懂你，啥也不用说了。我成年了，我分得请！“

“放暑假了还是来深圳吧，爸爸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岗位，你也提前适应一下社会。”

“爸，你忘了吗？我的家在江西萍乡，等我忙完了我就来你家做客吧。”

“忙完，你家。哎……”我看见父亲干涩的眼角涌出一丝黯然神伤，这种神色不是腰缠万贯的现实能掩盖过去的。

我争着去把饭钱结了，父亲硬生生地塞给我1万元钱现金。我在他离开后，把钱原封不动地存进他的银行账户。

走在影影烁烁的路灯下，我突然开始疯狂地想念大硕，想念他身上的烟草味道，想念他那粗壮的臂弯。回到宿舍，我给他写了一封信：

大硕哥哥，时光荏苒。也不知道你现在活成了什么样子了？突然很想念你了，想念你爽朗的笑声，想念你那温柔的语言，想念你厚实的臂弯和透着冷气的幽默笑话了。我现在很好，每周保持3个小时的图书馆阅读时间。正在为以社会的高度去思考做知识储备。你呢？盼回！“

临近期末，大硕哥哥的回信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我等待的邮亭前。我打开信，读了一遍有一遍。内心的欣喜也随着这暖洋洋的字里行间起伏跌宕：

“婻婻，见字如面，愿君万安。这两年，我顺利通过了司法考试。现在是在南昌刑警支队给你回信。每天都很忙，不过在每个夜晚睡着的时候很安然。因为我正在做着造福社会的事情，以一己之力造福一方。有时候我就在想啊，未来你会投入一个怎样的岗位，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服务社会呢？

学习是很神圣的事情，希望您不要懈怠。身体也很重要，更希望你不能含糊。我依旧等你，等你在一个稻香千里的季节满载青春的激情和社会的使命，朝着我的身边归来。“

大四那年，我参加了一个公益教学调研团。足迹遍访云贵川湘部分偏远山区的一些乡村小学。目睹了乡村小学的教学现状，就更加坚定了我支教的决心。

同年，大硕哥哥在一次抓捕过程中壮烈牺牲。长眠于萍乡这个边陲小镇。所以我决定在这里扎根，为山村教育事业做一些事情。同时用青春守候着我最爱的大硕哥哥。

支教，有时候是真的很难。看着一些小孩因为家庭的贫穷被父母接回家充当劳动力，我的心是真难受呀。记得有一次，一个叫小光的六年级学生被他父亲接走打工，我极力挽留，对方极力要接走孩子。于是我给家长跪下，求他们给孩子一个受教育的机会。并承诺想办法解决孩子的上学学杂费。于是我留下了这十几个孩子相依为命。，当然有几位家长也会偶尔寄一些费用给学校，而我把他们全部换成课外读物，然后用课余时间带着孩子们做手工艺品，然后让学校的另一位老师拿到城里的换成钱给孩子们加餐。

……

次日，我把他们师生送回学校，因为教育经费和场地有限。这所学校采用邻级同班制（一二年级合成一个班上课，三四年级合成一个班级上课。）一块用木板制成的黑板边用田字格工整的手写着课表：

数学，语文，，手工，体育，美术，音乐 科学，课程应有尽有，阿婻一个人负责整个低龄段学生的全部科目教育课程。

临走前，阿婻带着孩子们做了一顿丰厚的午餐招待我，据说哪些蔬菜，茄子，都是老师带着孩子们亲自种的。或许是鲜汤刺激吧。我心里酸酸的。临时决定给孩子们上一堂摄影课程。

2006年春，阿婻加上我QQ。给我发一些孩子们亲手做的创意美工（也有创意工具）。还有孩子们那一张张圣洁无暇的童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