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固有观念中,推理小说就像犯罪小说,其风格是冷峻肃穆的,但当我们有一定推理小说的阅读经验时,就会发现推理小说并不是严肃的主题,甚至杀人事件也不是必须的。
而随着推理小说发展到新本格后期,越来越多的风格开始出现,在我们之前的专栏中就有介绍过科幻推理、日常之谜、历史推理等和血腥恐怖没有一点关系的风格。在这些新型的风格中,有一个既小众又大众的流派,它就是幽默推理。
说它小众,是因为在所有推理小说作品中,幽默推理的数量一定是极少数。
说它大众,是因为这个风格的推理小说,已经在国内外延续了百年,并且一直深受很多读者的喜爱。
那么,幽默推理就是段子+推理吗?幽默推理是否没有严肃的推理那么严谨?幽默推理里面还能细分吗?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个话题。
什么是幽默推理
幽默推理首先被作为一种类型来定义是在1995年,日本评论家小山正率先提出了“バカミステリー”这个概念,在引进中国时,因为市面上的作品极少,大家一时无法给出符合信达雅的译名,索性直接音译,是为“八嘎推理”。
所为八嘎推理,是指作品追求一种特殊的意外感:可以是愚弄、可以是可爱、可以是单纯的捧腹感,作者是以“以此为乐”的态度来进行创作,同样,读者也以“以此为乐”的态度来阅读。
这个定义范畴仍然很大,因为有太多推理小说是以“以此为乐”的态度来进行写作,如阿加莎、岛田庄司等都是因为一腔热爱而开始创作。至于“特殊的意外感”,也是非常主观的判断标准,所以在小山正最初提出八嘎推理这个概念时,像《魍魉之匣》《如凶鸟忌讳之物》这种新本格中特立独行的作品也被他归于其中。但我们知道,以上这两本书,其实是没有任何幽默元素的。
值得一提的是,小山正的太太箬竹七海,拿手的风格是日常推理,相较之下,如《我的日常推理》这种作品反而更适合归类于幽默推理的范畴,至少,它也算得上英国那边的舒适推理(Cozy Mystery)。
所以显然,尽管小山正当时尚未准确定义出幽默推理(或说八嘎推理),但他也明白,“幽默推理”并不沿袭自“舒适推理”,甚至有意想要避开。在舒适推理中(如阿加莎的小说),幽默感是一种元素,是人物的性格,是行文的风格。但在八嘎推理中,幽默是一种更加贯穿主题的颠覆式的气概,甚至它可能本身就是针对读者对推理小说刻板印象而迎头痛击的预期违背:这不仅包括凶手的身份,也包括诡计。
换句话说,推理小说是在比诡计好,那我们比谁的诡计烂——这也是八嘎推理的其中一种,它在最大程度上做到了预期违背。具体的例子,在后文分类中,我们再详聊。
总之,由于八嘎推理定义的模糊性,就连日本读者也没完全搞明白什么是八嘎推理,那么在跟随新本格一并传入中国时,就产生了更大的分歧,译名也是五花八门:喜剧推理、笨蛋推理、闹剧推理、笨格推理、出格推理、幽默推理、恶搞推理……
这其中有一些是重复的,有一些又不具有概括性。我把幽默和推理两个元素拆开来排列归纳一下,发现八嘎推理大致可以分成这么几类:喜剧推理、笨格推理、反推理。
喜剧推理:幽默+推理
幽默和推理两者是相加的关系,彼此互不干扰。在内容上,这是一本相当正常的推理小说,只不过里面有某一个或某几个角色很可笑,或者对话里包含插科打诨的笑话,剧情上幽默热闹,最后的解答则归于严肃正统。
抛开谜团,它也是一本喜剧作品,有了谜团,就成为了喜剧推理。
喜剧推理也是和前文提到的舒适推理最接近的一种,两者几乎没有区别,比如今年大火的理查德·奥斯曼《周四推理俱乐部》,在我的分类下,就是非常优秀且典型的喜剧推理,建议大家当成喜剧推理的范本来阅读。
当然,说到这种风格,阿加莎·克里斯蒂是肯定绕不过去的,她的作品中往往有令人捧腹的英式幽默,同时推理部分也是顶尖的水平。
阿加莎·克里斯蒂《高尔夫球场命案》
《高尔夫球场命案》,阿加莎·克里斯蒂著,新星出版社2014年1月。
这本书是阿婆的第三本长篇推理,那个时候她还没写出成名作《罗杰疑案》,离巅峰作《东方快车谋杀案》诞生也还有十几年时间。但在这本《高尔夫球场命案》中,她的风格已经展露无遗:对于故事精巧性的把控,人物细节的饱满程度和爱情与犯罪的糅合。
这本书满足喜剧推理的几个点是:有可笑的人物形象(如其中的法国侦探,波洛吐槽他是“披着人皮的猎犬”,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剧情的导向快乐可爱。阿婆是当时最不血腥的推理作家,甚至几乎每一本书在结尾处都要配一对情侣,而《高尔夫球场命案》里的情侣在所有阿婆作品中毫无疑问可以排名前三。
美好的爱情会冲淡罪案的压抑气氛,虽然书里死了不止一人,阴霾始终笼罩,但读者能够看见阴霾后面是一直有阳光的,也知道它必会照射过来。当然,作为古典本格的杰作,这本书的本格方面是很严肃正统的。
但是有一点,在这本书里隐隐可以看出阿婆并不是“破案至上”的,在破案关键的时刻,甚至允许爱情的出现来阻拦破案。这一点放在现在没问题,但当时恐怕会被很多戴着礼帽的“解谜至上”的绅士所不齿,也正因此,阿婆吸引了众多的女性粉丝。她的前瞻性不只是写出了划时代的暴风雪山庄模式、ABC模式等,在这种人性的真实细节洞察上也可见一斑。
阿加莎的第二任婆婆曾跟她说:“你写得真好,但能不能写得严肃一点。”可阿加莎说,我只想写一本让人消遣的小说。
这里我多说两句,经常有人在网上跟我讨论,说推理小说可以写得多有深度。我说这不是推理小说所追求的,或者说,并不是所有推理小说所追求的。不要太注重实用主义,阅读不用收获什么,阅读本身,它就是快乐的。
埃德蒙·克里斯平《玩具店不见了》
《玩具店不见了》,埃德蒙·克里斯平著,译林出版社2006年1月。
我们评价有的作品是一个梗撑一本书,比如《向日葵不开的夏天》《樱树抽芽时想你》《剪刀男》等等,而这本小说却是难得的一个书名撑一本书。
虽然是和阿加莎同一时代的老作品,但它有一个相当新本格的谜面,一家玩具店在一夜之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杂货店。在迎来最终解答之前,剧情流于闹剧,表面上险象环生热热闹闹,用各种插科打诨和冷笑话过渡到了结尾。
其中有一个情节是两个男人在追一个疑犯,后来被警察拦住了,警察问你们在干吗,他们说我们在一起追一个人,警察说你们要有绅士之道,一个个追求。非常无聊的笑话,双关+误会。整本书就是典型的笑话+谜团模式。
同样的闹剧推理比较出名的还有卡尔的《盲理发师》、《阿拉伯之夜谋杀案》,也是充满了误会与奔波。过程虽然热闹,但解答显得乏力,整体性上没有阿加莎的《高尔夫球场命案》好,甚至单以推理小说来看,算不上合格。但这些都是早期为数不多的喜剧推理作品中,依然能流传下来的作品。
赤川次郎《三色猫系列》
《三色猫探案1》,赤川次郎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6月。
赤川次郎是高产作家,从80年代起,每年出版15本小说,到90年代已经一百多本了。系列也很多:三色猫系列、三姐妹系列、华丽侦探系列、幽灵列车系列……虽然主人公不一样,但故事风格和趣味却大同小异。赤川次郎作为长年的销售冠军,其作品面向对象是青少年,作品轻松有趣,浪漫积极,不具有社会批判性,有时候甚至有逻辑不能自洽,高产同时意味着并不是每本书都能构思严谨。
“三色猫探案系列”人物可笑,剧情轻松,主人公侦探是一只猫,又增加了另一层萌点。其实这个猫侦探很有讲究,同样是日常可见的萌宠,猫比狗好。因为狗太忠诚,思维也太过简单明显,猫不一样,敏捷,狡黠,若即若离,符合侦探聪明又有距离感的设定。所以猫适合当侦探,狗适合做助手。
天藤真《大诱拐》
《大诱拐》,[日] 天藤真 著,赵维真译,新星出版社2022年3月。
1979年推协奖获奖作,在喜剧和推理两个维度同时做到了优秀,是继阿加莎之后不可多得的喜剧推理作品,我们在之前的专栏中也专门撰文介绍过。
这本书的剧情是教科书式的喜剧犯罪,剧情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并且很吸引人:三个初出茅庐的菜鸟绑匪VS富可敌国的80岁女诸葛。一个优秀的喜剧,不管是书也好,电影也好,话剧也好,关键点不在于如何用一些动作、语言来挠人痒痒,这种笑是一时的,并且很有可能不好笑,而且做得不好会略显唐突。优秀喜剧的关键点在于在故事中设计人物的错位,这种错位会增加剧情的矛盾,让荒唐、幽默甚至带着一丝悬念保持到最后。
错位产生的不协调感,会迫使人物离开舒适区,去做一些不合时宜却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像这本书里,反面角色是绑匪,但他们是菜鸟,正面角色是老婆婆,但她偏偏智商碾压绑匪。这种强弱关系就是一个经典的错位。同时每组人物身上还有内在错位,绑匪虽然是菜鸟,但他们是三个人,三个臭皮匠还抵一个诸葛亮呢。女诸葛虽然聪明,但她已经80岁高龄了。这种小错位+大错位的设计,确保了这个喜剧故事的下限,至少不会无聊。同时,作者在书里面的人物对话、段子细节和最后的真相又都在水准之上,最后还是一个积极向上的结局,余味很暖,各方面看都是一本前卫且经典的喜剧推理代表作。
作者天藤真现在确实也被归为幽默推理的代表作家,与他同期的还有泡坂妻夫和辻真先,泡坂妻夫是1978年的推协奖,天藤真1979年,辻真先是1982年的推协奖。可以说那个时候的推协奖,作为日本推理界最高赏,已经意识到喜剧推理的潜力了。
东川笃哉《推理要在晚餐后》
《推理要在晚餐后3》,东川笃哉著,山东文艺出版社2015年3月。
时间来到2000年后,喜剧推理已经获得大众认可。《推理要在晚餐后》2011年获得本屋大赏,首印7000册,得奖后一路高歌猛进,销量破百万册。日本的书店打出的宣传语很简单:总之就是有趣。
这套短篇集其实是非常逻辑流的推理短篇,剧情并不复杂,上来直接就发生案件,然后调查取证,最后破案。它的笑点主要集中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人物形象可笑,对话有趣,并且作为2000年之后的作品,加入了日本独特的二次元式幽默。秀逗+吐槽,这种漫才式的喜剧风格是这套书最独特的地方。
人物设置也很符合刚才说的错位设计。主要人物有三位,一位是财阀大小姐,却热衷于破案,还跑去当了警察,这种错位设置或许是从筒井康隆的《富豪刑事》得到的灵感。一位是管家,承担侦探的角色,会吐槽主人,形成强弱关系的错位。还有一位是秀逗警察,我们一般说推理小说的助手是和普通人一样的智商,但幽默推理有一种夸张的成分,会让配角智商比普通人更差。这里的警察也是一种强弱关系的错位,似乎是借鉴了日剧《自恋刑警》。同样的警察设置还有很多,比如《圈套》、《贵族侦探》等。
东川专注写幽默推理多年,《推理要在晚餐后》中的解答虽然严肃正统但隐隐已经有了一些夸张、愚弄的倾向,而他在其他部分作品中(如《馆岛》《今夜不宜犯罪》),幽默本身和最后的真相推理是绝对相关的。这说明,他从“喜剧推理”开始转变为“笨格推理”。
笨格推理:幽默→推理
幽默和推理互为因果。笨格推理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依然可笑,但会作为切入点;比如读者以为在讲笑话,其实是伏线。而因为最后的真相也是夸张、愚弄、令人窒息的,所以作品的氛围必须保持同样基调。
笨格推理这个名词演变自“本格”,可见笨和格是组合在一起的不能拆分的。当去掉作品中的幽默成分后,整部作品也就不成立了,谜面甚至解答都不成立,这就是笨格推理。
苏部健一《六枚炸猪排》
《六枚炸猪排》日本版书封。
第三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梅菲斯特是《浮士德》中魔鬼的名字,该奖由讲谈社创办,奖如其名,盛产话题作,像雾舍巧、乾胡桃、清凉院流水这些人都是梅奖出道。
《六枚炸猪排》作为笨格推理先驱,不敢大张旗鼓,只敢用极小的篇幅对读者进行“愚弄”,作者似乎认为,只要篇幅够短,大家读完后就不会骂得太凶。所以,这部作品共收录16篇短篇小说,但即便是这种数量,看完后很多人也会觉得非常气愤。
早年这本书还没有民翻,看过的人不多,推理圈内会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来推广这本书,但是开口都是说:“我给你说个笑话”,等对方觉得有意思、哈哈大笑完之后,才说,其实这是一篇推理小说。这种“又气又好笑,但是没想到”的奇妙情绪,正是笨格推理的魅力。
但是这本《六枚炸猪排》在诡计的创意上太过放飞,并没有做到很好的收束,它代表了笨格推理的极恶。其实笨格推理也是有逻辑和诡计的,如果能用逻辑让读者信服这个夸张的诡计,那才能称之为优秀的笨格推理。没有逻辑,只有纯粹调戏人的诡计,并不合格,这也就是这本书为什么差评居多的原因了。
同样的创作思路还有乾胡桃的《J的神话》,在我看来,这书是长篇“极恶”笨格推理的代表作。
绫辻行人《咚咚吊桥坠落》
《咚咚吊桥坠落》,绫辻行人著,珠海出版社2007年9月。
同样是没有逻辑,只有骗人诡计的笨格推理,绫辻行人这本书处理得就很好。因为它里面所有的篇目具有统一性和游戏性,让整本书的风格更加轻松幽默,极恶的骗局变成了有趣的玩笑。
关于书中的诡计,绫辻行人采用了他最擅长的伏线+叙述性诡计来处理。诡计越大胆,就需要越多的伏线来支撑。另外就是刚才说到的统一性,同一个谜面反复处理,类似于喜剧中的“一番接一番”,但出发点是同一个“game”,比如作品中《咚咚吊桥坠落》和《茫茫林燃烧》这两篇用的就是完全相同的谜面,但两次都骗到了读者,并且这两次“欺骗”是具有逻辑上的因果关系的。拙作《撸撸姐的超本格事件簿》中也反复出现了“木”这个死亡留言,每一次的解答都不一样。
可以说这种作品的创作初衷就是“乐在其中”,在书里可以看到毫不掩饰的对推理小说的热爱和解构,同时又带有强烈主观喜好度的诡计。喜欢的人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喜欢。很挑读者。
东野圭吾《超·杀人事件》
《超杀人事件》(原版名为《超·杀人事件》),东野圭吾著,新经典|南海出版公司2019年7月。
说到东野圭吾,现在大家都会联想到他的《白夜行》、《嫌疑人x的献身》等名作,但他早期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本格推理作家,出道作《放学后》是一个奇葩动机,可以说非常新本格。之后的《谁杀了他》《雪地杀机》等等,则是展示了本格层面的创意,甚至比很多新本格的思路都要大胆。在这个不断尝试风格,找到自己的过程中,一方面东野的文笔在不断精进,另一方面他也一路留下了很多风格各异的推理小说。也正是因为本格推理并没有让他写出名堂来,所以才转变风格,去写更为大众的社会派推理。
所以,在东野圭吾心中,“本格推理”本身就是爱恨交加的,也正是因为满足了“本身是优秀的本格推理作家”、“对本格推理有很多吐槽的地方”这两点,才让他的笨格推理作品格外犀利。除了这本《超·杀人事件》之外,还有《名侦探的守则》也是十分精彩的笨格推理作品。
早坂吝《彩虹牙刷》
《彩虹牙刷》日文版书封。
笨格推理不一定要好笑,它更注重的是人物形象的清奇,剧情的神展开和结尾的愚弄感。尤其是“愚弄感”,它的本意并不是为了逗人发笑,而是对推理小说,乃至阅读推理小说的读者,带来一种新的思考,即何谓推理小说?推理小说的边界究竟有多宽?如果满足这些那些条件,就是推理小说,那么我写成这样,你看看是不是。
很显然,早坂吝的《彩虹牙刷》是不折不扣的本格推理,但是故事内容中有大量传统推理小说中根本不会出现的内容,甚至主人公的角色设置,也做到了彻底的颠覆。像之前介绍的《J的神话》,也是同样的技巧,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描写一方面满足了剧情的超展开,另一方面是和最后的真相有关的必须存在的前置条件。
也就是说,前面看似夸张的、博人眼球的描写,其实正是解答中最必要的一环。这是笨格推理的精髓。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笨格推理正在润物细无声地隐入新本格,逐渐变成大众。或者反过来说,新本格推理走到最后,最终要做的其实和笨格推理一样,都是如何把“公平”和“愚弄”做一个平衡。
另外一个颇具代表性的人物是麻耶雄嵩,他最擅长的就是用无懈可击的扎实逻辑,导出愚弄、崩坏、脱线的惊人诡计。或许由于推出真相的过程太过扎实,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是笨格推理,但前不久由国内麻耶雄嵩粉丝合著的刊物《为了华丽的没落》,里面就几乎全部都是笨格作品。由此可见,麻耶雄嵩的精神核心,还是笨格。
幽默=推理
这种我认为也可以算作幽默推理的一个大类,又叫反推理。反推理和反英雄主义一样,意思就是侦探出丑,以此达到讽刺、戏谑的目的。
由于篇幅原因,我简单介绍一本代表作。
罗纳德·诺克斯《陆桥谋杀案》
《陆桥谋杀案》,罗纳德·诺克斯著,张志军译,新星出版社2008年6月。
诺克斯的《陆桥谋杀案》,成书年代比阿加莎还要早,幽默得也更为彻底。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位作者恰恰也是最早给侦探小说制定规则的人——诺克斯的“十诫”。
这部作品讲的是四个福尔摩斯的信徒,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认为自己比福尔摩斯强。某一天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他们争先恐后展开了调查推理。本作的卖点是多重解答+反推理。多重解答很好理解,毕竟侦探就有四位,反推理的意思是“侦探推理出了错误的结论”,所谓的真相原来是笑话。
其实说反推理,更恰当的叫法应该是“反侦探”,因为推理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侦探这个人物。大家如果玩狼人杀的话应该知道,逻辑有正逻辑和反逻辑,每一个都说得通。我们要选择的是什么呢,是可能性更大的那个逻辑。当种种迹象表明,正逻辑的可能性是90%,反逻辑的可能性是10%,那当然选择正逻辑。反推理小说写的就是,侦探选择完之后,发现真相恰恰就是那10%的反逻辑。这其实是无解的,任何逻辑推理都不是证据,只能让你得出最有可能的真相而已。
这种反推理有趣的点不是打侦探的脸,而是打那些说“这里有bug”“这个地方不合理”“这里也有那种可能性的吧”的读者的脸。诺克斯用自我吐槽、贬低侦探的方式其实在告诉那些太认真的人:你们根本不懂推理的乐趣啊。
除了《陆桥谋杀案》,反推理的代表作还有《特伦特的最后一案》、《福尔摩斯症候群》、《献给虚无的供物》等。
幽默推理在中国
前面介绍了几个幽默推理的主要类型,大家会发现,好像都是国外的,那有没有我们中国的呢?
赵苕狂 《胡闲探案》
《胡闲探案》,赵苕狂著,牧神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年3月。
其实早在民国时期,就有人写过幽默推理,这个人叫赵苕狂。说到民国时期的推理,大家比较熟悉的是程小青,孙了红,但当时有一大批写推理的人在,赵苕狂就是其中一位。
《胡闲探案》也是短篇小说集,主人公胡闲虽然是一个侦探,但是洋相百出,最后都是要靠误打误撞才能破案,是一位典型的“失败的侦探”。
赵先生在《鲁平的胜利》自序中写道:人既有成功,就不能无失败。那么,人们写侦探小说,为什么只写一般大侦探的成功史,而不写他们的失败史,真使我大惑不解了!
同样民国时期还有朱秋镜《糊涂侦探案》,这两本作品都可以归类到上面说过的反推理。
推理小说发展到今天,中国的原创推理类型也已经开始百花齐放,幽默推理不再是小众的消遣,市面上可以找到的就有亮亮《季警官无厘头事件簿》《把自己推理成凶手的名侦探》、张敛秋《这么推理不科学》、陆烨华《超能力侦探事务所》《撸撸姐的超本格事件簿》等作品,此外,还有一些没有正规出版,但是在网上自己写着玩,同样质量非常高的作品,如时晨《斜眼少年》、麻耶雄嵩群刊《为了华丽的没落》等。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华丽的没落》在卷首语部分,也有一篇《baka推理讲义》,非常有意思。
其实幽默和推理本来就非常契合,两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它们都需要精巧的构思,需要让读者预期违背,它们都有“梗”,创作的初衷都是为了让自己和他人快乐……
推理小说不是补药,只是饮料,既然是游戏小说,那就让这个游戏更不受束缚一点吧。
最后提醒大家:以上书单,仅代表作者个人审美,如看过之后觉得被坑了,请自行消化。祝各位读得开心,谢谢。
作者/陆烨华
编辑/宫子、李永博
校对/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