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伞准备
晚上10点6分过后,太阳已经落下,红色和绿色的导航信号灯在丘陵之间不停地闪烁。
苍茫的暮色中飘荡着阵阵歌声:“给我一些勇敢的男人/为了他们所珍视的权利/他们将不惜一战……”歌声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吼声打断,伞兵们高高举起军刀,做好了枕戈饮血的准备。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机舱,跪下身来,把笨重的装备放在椅子上。香烟的余烬和机舱灯柔和的红色光线照亮了他们的面孔。“鼓起勇气吧,”一名士兵开始祈祷,“让我鼓起勇气吧。”飞机的引擎隆隆作响,螺旋桨迅速转动起来,机长猛地关上舱门。“现在振翅高飞吧,你这只大屁股小鸟。”一名士兵大声喊道。白昼即将过去,最后一缕微光照在铝制的机身上。“但愿阳光不要消失,”一名年轻的士兵喃喃自语道,“永远不要消失,这样我们就永远到不了诺曼底了。”
但阳光还是消失了。在英吉利海峡深处,59艘黑漆漆的舰艇经过一排排光亮黯淡的浮标,悄无声息地行进着,慢慢组成了战斗阵形。“指挥中心一片死寂。”海军少将德约在“塔斯卡卢萨”号上写道。“昆西”号上的一名军官说:“这就好像趁众人熟睡之际溜进某个房间一样。”
小型舰艇在风浪中颠簸。“海浪冲上了甲板,很多人都晕船了,”一艘坦克登陆艇的日志上记录着这些文字,“炉火已经熄灭,没有任何食物,炸药也泡湿了,而且无法晾干。”两根绳索在颠簸中断掉,海浪涌进了引擎室内,溅湿了士兵们的隔间。为了保持航向,舵手们将舵逆风偏转了30°。舰艇喘着粗气,在海浪中挣扎。信号灯闪烁着,发出了一条仅有两个字的信息:“晕船。”
舰队涌入了那10条已经被扫雷舰清扫干净的航道,其中两条留给了将于犹他、奥马哈、金滩、朱诺和剑滩五地登陆的部队。大小舰艇的尾流像辫子一样交织在一起、分开,然后又交织在一起。琥珀色的满月挂在天空中,被薄薄的阴云笼罩。大海低吟浅唱,浪花飞快地掠过船身。他们即将驶向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哈利路亚,大海唱道。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随着诺曼底的海岸线越来越近,歌声也逐渐消歇。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银色的微光,800架飞机组成长长的纵队,载着1.3万名美国伞兵奔赴战场。飞机降低高度向南方飞去,掠过墨黑的英吉利海峡,缓慢爬升,在根西岛与奥尔德尼岛之间急转向东。月光照耀着寂静的科唐坦半岛,这里素以养牛闻名,但是与德国人的关系十分紧张。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指导员喝令士兵准备跳伞。一阵咔嗒声过后,机舱内十六七名伞兵都纷纷把降落伞扣到了头顶的拉绳上。
1944年6月6日星期二,凌晨1点刚过,飞机舱门缓缓打开,一名上尉迎着气流站在门口向下望去,白色的波涛拍打着海岸。“向法国问好吧!”他大声喊道。红灯开始闪烁,提醒士兵们距抵达跳伞区域仅剩4分钟。其中3个椭圆形区域是率先抵达的第101空降师的跳伞区,另外3个是紧随其后的第82空降师的跳伞区。
法国消失了。灰色的云堤正悄无声息地逼近。由于云层很厚,飞行员几乎看不清飞机的翼尖。一架架飞机,乃至全部机群很快就被这道云堤吞没了。为避免撞机,C-47达科塔运输机时而攀升、时而俯冲,整个编队的队形很快就乱了。一片片黑魆魆的土地偶尔显现出来,但霎时就会隐没在夜空中。据一名目击者说,德军的防空炮弹就像“无数个点亮了的网球一样”刺入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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