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斯寒阔别几年,再次重逢的那一刻,我正抓着他兄弟的手往我的胸上放。
不论是我的动作还是神情都彰显着四个字——
迫不及待。
短暂的震惊后,他冲着我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1
“所以说,还是有恶性的可能对吧。”
一桌之隔的孟医生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因为你的肿块较大,保险起见,还是尽快切除。”
“我们家有乳腺癌的历史,我妈就是因为这个……”我顿了顿,有些抱歉地笑笑,“所以心里比较没底,问得多了些,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能理解,这边我会留意,及时给你排期安排手术。”
孟医生的病人很多,我不好再打扰。
出了诊室的门,心里依旧惴惴的没底,晃着晃着就坐在医院门口的椅子上看着喷泉发起了呆。
曾经以为这辈子基本不会再有什么机会回A市了,这才过了几年就不得不又滚了回来。
前段时间我正英姿飒爽地在项目会议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下一秒会议室的白炽灯突然爆了。
随着灯一同爆掉的,还有我本人。
本是因为低血糖而晕倒的小事,在“来都来了”顺便做的进一步的体检里,查出了一点问题。
我的胸里面,长了点东西。
初步的评级不算太好,熟人都劝我去A市的省立医院进一步检查,那里对这方面的疾病的治疗比较权威。
上司夏姐给我放了长假,同时给我介绍了她在省立医院的熟人。
也就是孟医生。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言而喻。
但夏姐可能没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我和孟医生,虽然一来二去熟了不少,但关系就定格在了医患二字上。
另一种的甲方乙方罢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猛然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惊到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宋妍,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的是孟医生,“你装着就诊卡和身份证的卡包掉在我办公桌旁边了,我刚刚才看到,你方便来取一下吗,还是我……”
“哦哦不好意思,我还在附近,马上过来。”
刚站起来,胸口就传来一阵十分尖锐的疼痛。
我捂着胸口揉了揉,再次走进诊室的时候,孟向维已经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常服。
意识到我应该是耽误了他的下班,我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抱歉,孟向维看了看我,将手里的卡包递了过来。
“不舒服吗宋妍,脸色有点不好。”
“刚才这个位置突然很痛……”我皱着眉揉了揉,痛感再次袭来,目光所及之处是孟医生下午才帮我做过触诊的手指,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脑子抽了风。
下意识地就一把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在了我的胸上。
“就这个位置,你摸一下!”
突然,门把手传来隐约的响动。
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个好听的男声。
我一直都挺喜欢江斯寒的声音。
像水。
清澈透亮,不含一点杂质。
这个如水般的男声此刻带着故意拖长的尾音,似是在调侃:“停车场等了你半小时了,孟医生,你到底在……”
声音戛然而止,画面也瞬间定格。
诡异的三角形构图。
已知三角形有ABC三点,彼此之间互相连接方能构成完整三角形。
进来的好听男声为A,孟医生为B,我是C。
B和C之间的线已经连好,起点为孟医生的肩膀,沿着他的胳膊,终点是我的胸。
很快,A和C之间的线段也被连接上。
片刻,我僵硬地放下孟医生的手,磕磕巴巴地朝着来人说了句——
“好久不见啊。”我扯开嘴角,“江,江总……”
江斯寒盯着我,目光与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相呼应。
2
距离我上一次跟江斯寒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年。
那次是在他的办公室,H酒店顶层那间豪华的房间里。
我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垂着脑袋,告知他我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
“知道了。”
江斯寒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头也不抬,敲敲打打了几个字,瞥见我依旧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儿。
他取下鼻梁上的那副办公才会戴着的无框眼镜,扔在桌上,随意地往后一靠。
“怎么,等我说点贺词?”
江斯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行,宋妍,祝你前程似锦,美梦成真。”
我知道,我的突然离职让他很不爽。
虽然江斯寒是个难伺候的主,作为我的上司,对我挑三拣四各种找茬的时候也很多,偶尔也会被我气得说不出话……
但这次不一样。
我一直在犹豫那个说出口的时机。
我工作的H酒店是江斯寒家的产业之一,江家家大业大,区区一间酒店并不算什么,除了例行公事,我也很少会看到江家的人出现在这。
直到江老爷子,也就是江斯寒的爷爷不知为何从江家的老宅搬了出来,住到了H酒店32层的某间豪华套房里,一住几年,江家大大小小免不了要来这边探访。
江老爷子性情耿直,我看着他,常常会想起我外公来。
大概是看了太多讲述豪门恩怨的电视剧,有时看着独居在此处的江老爷子,时不时总会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
我总觉得生活优渥子孙满堂的江老爷子,看起来倒不如天天出去钓鱼下棋广场舞的外公自由快乐。
也就在照顾上多费了些心思,时常花点时间陪伴逗趣一下。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后来江斯寒被派来管理H酒店的时候,江老爷子直接点了我作为他的副手来协助他。
江斯寒和江老爷子的每次会面,似乎总是剑拔弩张。
之前的某次,我刚一进去,就听到一句震耳欲聋的“混帐东西”,伴着几声拐杖重击地面的声音。
江老爷子端坐在沙发上,脸上余怒未消,他身前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应该就是那个“混帐东西”。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混帐东西”的背面,身材是典型的“衣服架子”,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就显得很有型。
男人听到动静微微侧过脸,淡淡的一眼扫过来,看不出任何情绪。
食色性也。
当时我看着那挺拔的鼻梁和弧度性感的喉结,没文化的脑子里只能蹦得出“好看”两个字,后来我细细想了下,那是一种清冷的君子之感。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江斯寒。
对于我这个副手,江斯寒起初十分嫌弃。
不过也难怪,各方面看起来,我都是个平平无奇的人。
没有漂亮的海归背景,也不擅长生意场上八面玲珑的那一套,江老爷子给我的评价是踏实肯干,有同理心。从事服务业,这很重要。
江斯寒当时就嘲讽地评价:“实在没东西夸可以不夸。”
但后来江老爷子还是说服了江斯寒。
初担大任,一开始,我真的常常犯错。江斯寒又非常的工作狂,交给我的工作越多,我越慌张,就越犯错。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深刻地感觉到,当初对他的“君子”印象简直可笑。
江斯寒的脾气仿佛龙卷风,说来就来,十分擅长阴阳怪气和冷战,我有时真恨不得他就轰轰烈烈地骂我一顿,也比钝刀子割肉一直割一直割的好。
我治不了他,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江老爷子啊,你再多骂他几顿吧。
那天我又碰到他从江老爷子所在的套房出来,从拉门的动作就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十分不佳。
看到我几乎是迁怒般地瞪了我几眼,带着寒冰一般的脸色从我身侧离开,步子迈得极大,风衣的衣角仿佛跟不上他的速度,在空中摇旗呐喊般地求救。
走进房间里,还会看到一位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人。
我真心觉得,江斯寒真是被惯坏的小孩,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后来无聊去天台吹风,在三十三层的楼顶,看到那个独自靠着栏杆抽烟的男人。
我没来由地想到“孤独感”三个字。
他的目光凉凉地扫过来,我也不能当做啥也没看到地默默退场。只能磕磕巴巴地说些安慰的话。
“老爷子也是担心你吧,你毕竟是他孙子嘛,老年人思想或许有些固执,你多跟他沟通,老爷子也不像是不通情理的人……”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最后实在没了话。
空气沉默了片刻,江斯寒偏头看向我。
“担心我?”
我愣了下,犹犹豫豫地说了句:“额,是吧。”
他突然轻笑出声,看向我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调侃:“宋小姐月薪多少?”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话题突然扯到钱财,还没来得及回答,男人微扬下颏,嘴角微扬。
“温饱线上挣扎的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
本人真是多管闲事。
是啊,他可是江斯寒,出生就咬着金汤匙银汤匙钻石汤匙的人,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些年,你是第二个会真心实意安慰我的人。”他的声音顿了顿,说了句:“谢谢。”
声音很轻,说出来的一瞬仿佛就消散在了夜风里。
我没回头,嘴角不知为何微微扬起。
后来我知道,江斯寒口中的“第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
苏城。
3
渐渐地,我在酒店耳闻了一些关于他的事。
江斯寒母亲病故不久,江父就带了新人进门,新人带了个比江斯寒还大了一岁的男孩子,江斯寒突然就成了“二少”。
江老爷子看不上自己儿子出轨生下的私生子,却架不住江父的偏爱,担心所谓的“大权旁落”,于是将所有精力放在江斯寒身上。
奈何江斯寒对家族间的这些争斗毫无兴趣,一老一小总是意见相悖,次次不欢而散。
直到江老爷子身体抱恙搬出老宅,江斯寒才接手了H酒店的事务,既然接了,也想做出一番成绩来。
所以……他那么“急功近利”,而我像个拖油瓶似的。
发愤图强只在一念之间。
他爱气就气呗,每气一次,最终还是会让我学到,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处理,总结错误绝不再犯。
我渐渐有了起色,江斯寒虽然面上不说,我能感觉到他应该是有所松动的。
比如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对我摆过脸色了。
那天是江斯寒的生日,作为下属的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订了蛋糕和餐厅,准备就着酒店运营的佳绩为由头请他吃个饭庆祝一番。
顺便拐弯抹角地提一嘴可不可以加点薪放点假什么的。
江斯寒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谁知下午那会儿突然发生了点意外。
江斯寒说他在国外念书时的挚友来了酒店,已经安排在了某个豪华套房休息,让我过去先代为招待一下,将他带去顶层喝喝咖啡什么的,他忙完手头的事情即刻过去。
那间套房的门虚掩着,我似乎听到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争吵的声音。
我微微推开一点门,一句“苏先生您好……”卡在嘴边,面前突然一道黑影闪开了过去,紧接着,我就感到脑袋一懵,额上一热。
迎面飞过来的那只花瓶顷刻碎裂,碎片落在了我的脚前。
我下意识地捂着额角,这种时候我居然还在心里感叹自己真是头铁,花瓶都干碎了。
拿开手,手心一片刺眼的鲜红,我瞬间觉得腿有些软。
下一刻,江斯寒一阵风似的来到了我身边,视线落在我掌心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我送她去医院。”
小情侣吵架,我居然成了无辜挂彩的人。
我龇牙咧嘴地让医生处理伤口,江斯寒站在不远处,面色依旧难看。
“江总,你刚才听到医生怎么说的了吗?”
“?”
“医生说我这是皮外伤。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即将伤重不治了。”
……
“我代苏城还有他女朋友跟你道歉,”他顿了顿,目光略过我额前的纱布,“我会负责。”
什么负责不负责的……
听上去有点怪。
苏城后来也拎了一些礼物专程跟我道歉,我看着包装袋上那些奢侈品牌醒目的logo,连忙婉拒。
“宋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了。”
苏城说着,居然直接伸手要撩我额前的头发。
我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快,下意识地偏了头,脚下也往后退了一步。
“皮外伤而已,苏先生不必太在意。”
苏城盯着我,嘴角扬起一个上扬的弧度,“宋小姐放心,那个暴力的女人我已经跟她分手了。”
……
我不知道作何回应,只是从见到这个苏先生的第一眼起,我就本能地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我逐渐在工作上如鱼得水,江斯寒对我也开始渐渐有了笑脸,偶尔,他会叫上我参与一些他的饭局,最开始都是一些公事上的往来,后来逐渐有了私人的场合。
仿佛他逐渐将我也纳入了朋友的范围。
我与他的那位挚友苏城认识的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也时不时就会入住在H酒店。
我不是第一次知道性骚扰这件事,但我没想过这会发生在我身上。
从最初在言语上由隐晦到直白的挑逗,到后来渐渐上升为肢体上的不经意碰触,他总是做得那么“恰到好处”,踩在某条线的边缘,一次次变本加厉却又让我抓不到一点实在的证据。
那天我刚一坐下,内线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组里的小姑娘声音甜美:“妍姐,3208的客人让您过来一趟。”
“知道了。”
该来的总会来,我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工装,换上优雅得体的笑容。
敲了敲门,没等片刻,门就被打开。
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直直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弧度。
“苏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苏城扬了扬眉,侧身朝着里侧偏了偏头:“宋小姐进来说。”
“不太方便吧,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好。”
“宋小姐,我没把握能把情况描述清楚,所以麻烦你来亲自看看。”
他说话的样子文质彬彬,笑容也礼貌温和,任谁看来都会觉得,苏先生一看就是个好人。
我深呼了一口气,从苏城的身侧进了房间,长长的玄关走廊,我听到自己高跟鞋的声音埋没在厚厚的地毯中。
身后的门被“咔哒”一声关上,我的手无意识地在身侧握成了拳。
感觉到身后男人的靠近,我还没来得及转身,门再次被敲响。
苏城去开了门,江斯寒走了进来。
在看到他的一瞬,我由衷地松了一口气,绷得直直的肩背甚至轻微地塌了下来。
“江总。”
我有些吃力地笑了笑。
“刚路过就进来看一下,你过来干嘛?”江斯寒转头看了眼苏城,“有什么事儿吗?”
“哦,刚才浴室那边有点问题,”苏城笑笑,“麻烦宋小姐过来帮我看一下。”
“你找她还不如找老郑,你还指望宋妍能过来给你修好不成,”江斯寒轻笑,“她连个宜家的柜子都装不好。”
上周我搬了新的住所,订购了宜家的一个书柜,忙活了整整一天弄得一片狼藉,最后还是依靠了江斯寒才终于装好,可他说他是过来找我谈重要工作,顺便带了点餐厅新品来试吃的。
“是,是啊。”我拿出手机,“苏先生,我帮您联系维修部过来看下。”
“不用了,刚才我试了下又好了哈哈,也没来得及跟你说,麻烦你白跑了。”
“那就好,”江斯寒点点头,看向我,“没事的话宋妍我带走了,我找她做苦力。”
走出那个房间,我如释重负。
“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江斯寒突然看向默默跟着他并排走着的我,“你最近感觉不太对。”
我不禁在心里感叹他的敏锐。
其实遇到这样的事,我最应该告诉的人就是他。
但……
我纠结的点不仅仅在于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更在于……
我不想伤害到他。
不想让他觉得,被自己视为兄弟的苏城,其实是这样一个人。
在这之前的很多次,江斯寒多多少少提过他和苏城之间的过往。
那几年在国外独居的生活,放纵又孤独。在那里,他遇到了同样被家里强行送出国的苏城,两人惺惺相惜,共同扶持着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时光。
如今……
我垂着眼帘,低声说::“没什么,有点累可能。”
“给你放个假?”
我抬眼,江斯寒冲我扬了扬嘴角,“后面可能要忙一阵,你今年年假是不是还没休,趁现在休了吧,我请客,送你去海岛玩玩。”
“真的?”
如果现在休假的话,正好能避开苏城住在这里的时间,后面忙起来的话,大部分时间我应该都是要跟着江斯寒到处飞的,这样岂不快哉。
海岛之行快乐惬意,我还顺路带上了远在B城小镇常年埋怨我不着家的家人,痛痛快快地玩了十天。
返工的第一天,迎来了一个噩耗。
江斯寒说,他即将要国外出差半个月。
并且……
早上我在邮箱里看到了新一阶段的工作安排,即将入住VIP套房的S级客户里,某个名字赫然在列。
刚刚才离开酒店没几天的苏城再次要入住,江斯寒又马上要离开。
或许,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4
我约了江斯寒晚上吃饭。
江斯寒很诧异,“正想找你吃饭你居然先找我了。”
江斯寒订了我们都很喜欢的一家餐厅,菜品好吃环境好逼格又高,是很多情侣约会首选的打卡地。
江斯寒来过很多回,餐厅的老板跟他也熟悉,直接安排了最好的位置。
安静又清雅的角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A市繁华璀璨的夜景一览无余,当真对得起“不夜城”的美誉。
餐点一一上桌,我盘算着待会要说的话,默默喝了口红酒给自己压惊。
突然,餐桌上多了一个十分精美的翻糖蛋糕。
图案是小王子和很多很多的……玫瑰花。
“我出差,大概赶不上你的生日了,提前帮你过了吧。”
江斯寒将蜡烛插上蛋糕,“喏,按照你朋友圈背景的那幅画做的,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看着他澄澈的目光,我将脑子里刚才打好的算盘清零了。
许了愿,吹了蜡烛。
我看着江斯寒带着笑意的目光,清了清嗓子。
“江斯寒,我准备辞职了。”
我想了很多理由,但说真的,想要将他糊弄过去,甚至心甘情愿地让我顺利地离职,那些诸如想回乡发展,目前的工作太累,或者一些七七八八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那么……
“我年纪不小了,这次回去父母觉得我应该要考虑完成一些个人生活上的事情了,所以……考虑到多方因素,为了之后的生活,希望可以回到家乡那边发展。”
所谓编瞎话张口就来。
“这是已经有人选的意思了?”
短暂的沉默后,江斯寒突然轻笑了一声,“从来没听你说过有合适的对象。”
“也是才不久的事情。”我垂着眼。
“是那次来A城找你,接你下班的那个男人?”
我有点恍惚。
突然想起,上个月之前的高中同桌高燃出差途经A城,我们就理所当然地约了个饭。
没想到他还记得。
“是的……吧。”
“交往才不久,你就确定这是你要找的人了吗?这么快就决定放弃自己的事业,就不怕未来后悔?
“而且,凭什么是你付出呢?他不可以来到A城吗?”
……
“我高中就喜欢他了,现在我们能够有机会在一起很不容易,我不想轻易放弃。”
我敏感地察觉到,相较于之前,江斯寒的心情曲线几乎像一条直线般的俯冲而下。
整餐饭,他都没有再说什么。
再然后,我顺利地离了职。
酒店顶层的办公室里,阳光穿透落地玻璃洒进来,在他的周身渡上一层耀眼的光晕。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没有什么温度地说——
“宋妍,祝你前程似锦,美梦成真。
”记忆定格在这里。
5
确实没想过会再遇到他。
即便是遇到,也不要是这种场景吧。
久别重逢似乎应该寒暄地说一句:“最近还好吗?”
江斯寒具体过得好不好暂且不知,单凭这一身的行头和意气风发的样子,总归差不到哪去。
而我……
今天忙着来看病,也就无所谓化不化妆,隐形眼镜也懒得戴,衣服也以舒适为主,也就是毫无造型可言。
昨晚熬了夜,一天没吃,精神萎靡,面如菜色。
刚才江斯寒带着不虞的面色将我拉了出来,被拖出去之前我回头看了眼孟医生。
短暂的迷茫后,他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种“我懂的”的表情。
“等你们吃饭哦。”
他说。
此刻站在来来往往的医院走廊上,阳光从侧方落在他的身上,光线的作用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我垂着眸,也能感觉到那专注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如芒在背。
“你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抬头,顺着他的眼神,视线的尽头是我敞开的包包里那几张凌乱的检查单。
我故作豪迈地将检查单塞进深处,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小毛病,有熟人认识孟医生,介绍我来的。”
“你一个人?”
“额,对。”
“那位高中同学呢?没有陪你一起?”
……天,我差点想不起来他说的是谁。
已经好几年了也不用再骗了吧。
“分,分手了。”
“呵。”
江斯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当初怎么说的,为了一个交往不久的人放弃一切,你肯定会后悔……”
他最后几个字我其实没有听得很清楚。
因为不知怎么的,我——又晕了。
睁开眼的时候夜幕已经低垂。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个人。
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叹自己怎么成了弱不禁风的宋黛玉,尤其还是在那谁的面前……
门被轻轻地推开,先进来的是孟医生,看我醒了,依旧是温柔如水的笑容,说话的声音也刻意放轻了不少。
“醒了呀宋妍,”他扬了扬手里的几个看上去像是外卖的打包盒,“不听话啊,又不按时吃饭。”
我抱歉地笑了笑,紧接着看到了落后于孟向维几步走进来的江斯寒。
我原本以为看到我这种样子,他八成会接着之前的话题更加肆无忌惮地嘲讽我一番。
但他没有。
江斯寒面色凝重得让我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秒,我也没读懂他眼里那五分悲悯三分气愤还有二分实在看不懂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就可以走啦。”孟医生说。
“好嘞。”
“对了宋妍,”孟医生将外卖盒递给我,“大概下个月应该就可以给你安排手术了,最近好好养养身体。”
“好,”我笑了笑,瞥了眼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的江斯寒,“谢谢孟医生。”
那晚是江斯寒送我回去的。
在江斯寒车上的那四十分钟,说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四十分钟也不为过。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路上都闷着头开车,车内也没有播放任何音乐,我实在是因为尴尬而故意找的无聊话题也被诸如“嗯”“哦”“对”“好”这样的回应怼了回来。
某个十字路口,99秒以上的红灯。
“哒,哒,哒……”
男人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轻敲着,我的视线从他的手指一路向上,手臂,肩膀,侧脸……
晚上八点多,正是城市夜晚繁华的时候。
路边的LED大屏正在播放某个明星代言产品的广告片,炫目的灯光不停闪烁,在他的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影子。
侧脸的轮廓添了几分凌厉,额头到鼻梁那一段的线条依旧优越,车窗外的灯光沿着那条弧度,从上至下在他的鼻尖滑落。
他好像瘦了点。
这几年,一定很辛苦吧。
车子缓缓停在我目前住的小区门口,他终于收回一直目视前方的目光,转向了我。
“到了。”
我这才如梦初醒。
“谢谢啊。”
我笑了笑,伸手去开车门,却没成功。
隐约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车门被落了锁。
我回过头,昏暗的光线里,江斯寒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
“宋妍。”
他的声音依旧像一汪清水,越过几年的空白,重新流进我的心里。
他看着我,眼底有微光闪动。
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没事,你回去吧。”
奇奇怪怪的。
6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
我目前住的地方是我姑姑家在A市买的,暂时无人居住的房子。
昨晚回去之后,江斯寒重新加上了我的微信,询问了我详细的住址。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我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周末的大清早扰人清梦,其罪可诛。
“吃早餐。”
男人的两只手都提着好几个袋子,轻车熟路地换鞋,关门,经过我身边走向餐桌。
伴随他的动作,豆腐脑、南瓜粥、烧卖、蒸饺、油条、糯米鸡一样样出现在桌子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头发凌乱,嘴角还残留一丝不明液体的我,微微皱了眉。
“快点去洗漱,待会都冷了。”
按照他的指示按部就班地完成准备工作坐到餐桌前时,我才突然回过神来。
“你来干嘛?”
江斯寒夹了一个蒸饺放在我面前,目光坦然地盯着我:“看着你吃饭。”
我三餐不定时的毛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尤其是早饭,为了多睡那十几分钟,能省则省。
某天江斯寒莫名给我定了条规矩,每天正式上班前,必须要向他汇报今日待办。
这就不能上班的时候汇报吗?非得占用上班前的十几分钟?
腹诽归腹诽,我是不敢反抗的。
好在江总这个资本家还没有那么冷血无情,汇报基本都是定在酒店的餐厅,一边吃着自助的早餐,一边聊着今日的工作。
他今天带来的,都是我当时在酒店最爱拿的。
江斯寒不止一次地嘲笑我:“大清早饭量就大到恨不得连厨师都吃了。”
“你剥削我,我还不赶紧吃点免费早餐回回血啊。”
想到这些很久之前的事,依然觉得很有趣。
我没在意我已经轻笑出声,抬眼看过去,江斯寒似乎也和我想到了一样的事情,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些许。
算是和谐地吃完了早饭,我将碗筷一推,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
“哎,食量大不如前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江斯寒正在收拾桌上狼藉的手似乎微微一顿,片刻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面色严肃地看向我。
我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这刻在DNA里的卑微!
我颤颤巍巍地问:“怎么了?”
“宋妍,”江斯寒语气郑重,“你愿不愿意,回到H酒店工作?”
“啊?”
“当然不是现在。等你做完手术,身体一切都恢复了之后。”他顿了顿,“省立的医疗条件数一数二,还有孟向维这个熟人在,日后的治疗,一切问题都比较方便。
“你的职位也还保留着,只是职责进行了拆分,你回来的话,一切都照旧,不会加班,不会让你做一些份外的事情。
“工资和其他的待遇上,比照你之前的标准上调50%。住房上,会帮你安排离酒店近的住所,你可以自己去挑,花费由酒店承担。”
……天,这就是传说中的慈善家吗?
“你这是……”我哑然失笑,“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
“我离不开你,我想要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
过分了啊。这种话乍一听属实是过分了。
起码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之间。
但……我怎么感觉我的心脏突然跳动得特别快,扑通扑通,好像下一刻就会破体而出了。
我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怎么了?”看见我的动作,江斯寒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不舒服?”
“咳咳,没有没有。”
我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烫得我差点想尖叫,但在对面乌云般沉重的眼神里,我还是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这几年不见,他估计太辛苦了,间歇性抽风了大概。
手术定在了一周后。
病房是双人间,隔壁的病友约莫有四十多岁,昨天做的手术,整个人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状态也是蔫蔫的,一直喊疼。
我盯着看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再回头就发现江斯寒似乎一直在看着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宋妍,”他眼神在我看来有些过于郑重,“没事的。”
我当然知道会没事,只是你这个眼神让我觉得,我好像即将要去送死。
而且……为什么我连住院你都要跟着一起来?
这话我当然不会在他面前说。
前几天我跟B城的同事打电话交代我休假这一阵儿工作的事,同事开玩笑说:“最艰难的重担还是得靠你回来挑着。”
我开玩笑地口嗨了句——
“那如果我交代在手术台上了是不是就不用挑了!”
我俩在这儿嘻嘻哈哈,刚才还好好地坐在我对面玩手机的江斯寒突然站起身,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后扬长而去。
让人莫名其妙。
虽然是小手术,但不得不说,麻药褪去之后,那感觉还是很酸爽。
尤其是我术后的前几天胸部需要绑绷带帮助压迫止血,所以除了疼之外,更多的感觉是上不来气儿。
当我再一次抚着胸口缓慢喘气的时候,我实在没办法对着旁边灼热的目光视而不见了。
“江斯寒,”我皱着眉看过去,“你为什么总是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很莫名其妙好吗!”
“你感觉还好吗?”
又是这个问题。
“你上午问了好几遍了,我很好,好得很!”
话说得太急,胸口绷得又难受,某个瞬间有种缺氧感,我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是几个大喘气。
烦死了。
我正准备朝着他骂几句解解气,没等我张口,他突然站了起来。
“你先吃饭。”
江斯寒说着,将旁边桌子上刚才取到的餐一样样在我面前的小桌板上摆好,动作极快,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似的。
摆好后,他的目光似乎很快地在我脸上扫了一眼,我还来不及去辨认那是什么情绪,他丢下一句“我有点事”后,迅速离开了病房。
莫名其妙!
待我再次看到江斯寒时已经是晚上。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感觉到手背上有淡淡的温热,我眯了眯眼睛,江斯寒正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将我的手轻握在手心,手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我刚想猛地喊一声吓他一跳,就听到他低低的,如耳语般的声音。
“宋妍,别离开我。”
……
疯了,江斯寒疯了。
我果断闭了嘴和眼,我发誓我一点都没醒。
不知过了多久,江斯寒站起了身,又弯下腰帮我掩了掩被角,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我一夜无眠。
次日见面的我们,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今天是我拆绷带的日子。
在我不止一次跟孟医生传达,这个绷带让我吸进去的氧气变细了很多,所以每天都头晕眼花呼吸不畅之后,根据我的恢复情况,他终是同意提前一点点解放我。
拆绷带,换药,在无束缚的状态下终于深深地呼吸了一次。
爽快。
护士小姑娘温柔地帮我处理好一切后,立刻就接到了别的病患的呼唤。
我让她去忙别的,眼下的我自己回病房完全没有问题。
江斯寒先前在外面等我,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我想着先去孟医生那里,跟他商量下后续的治疗,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尽快出院,毕竟恢复嘛,在哪都一样。
实在是不想待在医院里了。
虚掩的办公室门,隐隐约约传出谈话声。
是江斯寒和孟医生。
他们聊的话题关于我,我也就理所当然地站在门口“偷听”。
短短几分钟,我就知道了江斯寒这段时间以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疯狂行为背后的原因。
他被骗了。
孟向维还带着一种忧虑的表情跟江斯寒说,“你别看她现在看起来还好,实际上……”
“实际上也很好。”
我出声打断了他。
“孟医生,你这样欺骗病人亲友,”我佯装生气,“是不是有违医德啊?”
面对我的到来和质问,江斯寒显然有些困惑。
“什么意思?”
孟向维看着我,耸了耸肩,转身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我们。
“江斯寒,孟医生跟你说的,我可能是恶性肿瘤,我可能身体状况会越来越差,都是骗你的。
“你怎么什么都信啊。
“难怪从资本家摇身一变开始做慈善了,我还寻思你怎么这么善良了,看来是同情心泛滥了。
“不过善良是种好品质,值得延续哈。”
我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跟他说了前因后果,却不知为什么,心头莫名涌起一种类似有些失望的情绪。
原来是因为这样,才在经历了不欢而散三年后的重逢,依然对我这么好。
哎……
“那太好了。”
片刻的沉默后,他说。
7
在我出院后的恢复期,江斯寒找到我,拜托我一件事。
酒店的一场周年晚宴,江老爷子听闻我近日也在A城,希望我也能出席,他老人家一直很惦记我。
这让我完全没有办法拒绝。
也因为这样,我见到了几乎被我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苏城。
宴会里急头白脸寻找洗手间的我被好心的礼仪小姐带到了二楼一个比较隐蔽的洗手间,她冲我眨眨眼,“这边人少,不用排队的!”
“感谢!”
从洗手间出来,我似乎听到了走廊的拐弯处,有不太真切的窸窸窣窣声。
“苏先生。”
听到声音,苏城放开了被他压在墙上的一个女孩儿的双手,阴沉着脸看过来。
“宋小姐,好久不见啊。”
苏城的脸上依旧是令人作呕的笑容,虚假且放肆。
“妍姐!”
此刻我才看清了女孩子的脸,是之前组里的员工小唐。
“小唐,到我这边来。”
女孩儿忍住眼泪,仿佛看到救星般朝我冲过来,呜咽着抱住我的手臂,“妍姐,他,他拍了我的……”
我没想到,在我离开H酒店之后,小唐真实地遭遇了魔掌。
“你就不担心,我把你的这些所作所为告诉江斯寒吗?”
“要说的话你几年前就说了。”苏城满脸的不屑,“你可以看看,到时候大家是相信我骚扰你,还是……你故意勾引,嫁祸我。
“别人就不说了,江斯寒,他是信你还是信我呢?
“再说,我手里可有不止一个的……”
苏城翻开手机,战利品般地朝我展示,视频的声音被公放出来的那一刻,我感到小唐抓住我手臂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
“无耻。”
我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抢。
下一刻,尖锐的疼痛就充斥了我的全身。
我摔下了楼梯。
大厅到二楼巨大的环形楼梯,江斯寒给我带来的那条洁白的长裙染上了一地的尘埃,零星的血色斑斑点点。
救护车,医院,另一个哭泣的女孩儿。
我穿着病号服,对着酒店前来调查的人说:“我可以作证,苏城企图性侵我们酒店客房部的同事唐小姐。
“苏城在这之前,也对我进行了……
“长达一年的性骚扰。”
恍惚间我看到了玻璃外面一闪而过的江斯寒的身影,我垂下眼帘,心里想着——
最终还是把一切搞砸了。
几年前悉心维护的虚伪的和平表象,也被这么摔碎了。
没想到我离开的几年,他不仅没有收敛,居然还……
深夜,躺在单人病房里,关着灯,黑暗里我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门突然被推开,走廊上白织灯的光亮落进来些许,有人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我下意识闭上眼装睡。
黑暗里感官变得极为敏感,感觉有热源朝着自己的手靠近,下一刻,冰凉的手被温暖悉数包裹。
我睁开眼,黑暗中与一双澄澈的双眼相对,窗外的月光仿佛星星点点地落在了那双眼睛里。
视线向下,鼻子,嘴角,都是青紫的痕迹。
我无意识地就伸手抚了上去。
“你打架了江斯寒?”
我轻声地说,“你打了苏城?”
江斯寒握住了我的手,没有将我的手拿下来,反而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没等我回答,男人闭了闭眼睛,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情绪。
“不对,是我的错,这么久居然都没看出不对。
“对不起。”
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缓缓地撑着身体坐起身,下一刻被笼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其实我很少见到江斯寒脆弱的时候,即便是那次在天台上,他也是开着玩笑将事情一笔带过。
而现在,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
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肩背,一下,一下。
“苏城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小唐那边我也派人去安抚了,你不要担心。”
印象里,我没有和江斯寒离得这么近过。
此刻他的声音紧贴在我的耳侧,我觉得似乎全身都伴着他低沉又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而酥麻起来。
我下意识想挣脱那个怀抱让自己清醒些。
察觉到我的动作,江斯寒略微施力制住了我。
“还有一件事。
“宋妍,我喜欢你。”
他顿了顿,“或许,三年前,我就该这么说了。”
江斯寒说不清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时候产生变化的。
最初是爷爷经常夸奖宋妍,他才勉强记住了她的名字。
后来,他觉得宋妍有点有趣,看到他与老爷子不欢而散后战战兢兢的样子,喋喋不休安慰他的样子,被他嘲讽后心里憋气却碍于他的身份不得不低头的样子……
都很有趣。
当年她要离开,她说有了交往的人,她喜欢那个人很久,喜欢到愿意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应该祝福的不是吗?
他删除了宋妍的联系方式,不想看到她在没有自己的生活里,过得开心幸福的样子。
即便他是希望她幸福的。
几年后的再次重逢,居然在医院里。
她病了,身边居然没有照顾她的人。
即便最后知道这是一场乌龙,他也不得不承认,那种可能会失去宋妍的想法已经将他牢牢包裹,让他没有了分辨真假的能力。
宴会上,宋妍像一只破碎的蝴蝶落在地上,他听到宋妍的口中说出那样难以启齿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块地方被狠狠地击碎了。
他说完这些,我几乎有点不敢呼吸。
江斯寒似乎是有些担心我会因此憋死,刚想开口,我下意识地接了话。
“没有别人。
“那个高中同学,就是同学而已。”
江斯寒似乎愣住了。
下一刻,我感到环绕着我的怀抱更紧了。
(原标题:《美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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