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作者倪群)
夕阳西下,我独自悠然地散步,看一看白日里无暇注意的花花草草,心情很是愉悦。
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吸入缕缕香气,是啊,春天来了,正是鸟语花香的季节呢。嗯?这香气很特别,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些花散发出的。院里正开花的,有海棠、紫藤、石楠、柿子树,还有各色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虽然美,却都不是这个味道。看看附近四周,并没有花,只有路边几排碧绿的冬青。是不是那边小树林里的?我往树林那边走了走,香味消失了。再往回走几步,又出现了。咦,难道是冬青的香味?冬青叶子也有香气吗?和香樟一样?我走到冬青灌木旁,俯身细嗅,果然是哎!定睛一瞧,绿叶间有点点的米黄色小花,凑近一闻,啊,清冽又温和的味道,像一位妆容素淡的女子,安静地坐在角落,怡然自得。
那一瞬间,我既惊诧,又惭愧。从来不知道,冬青,这城市乡村随处可见的道边绿化工具,也有如此优雅的香气;也不记得,有没有前人写过赞美冬青花的诗篇。“暗香浮动月黄昏”“俏也不争春”,这两句赞的是腊梅,傲雪而立,自带光芒;可是冬青又何尝不值得赞美呢?
我在石椅上坐下,掏出手机查找关于冬青的诗。是我学浅,有不少呢:“未秋红实浅,经夏绿阴寒。”“遥遥翠盖万年枝,上有凤巢下龙穴。”也不乏描写冬青花的诗句:“虽无伟岸少馨香,默对凌寒笑暮阳。”“杂树花香少似君,雨余风晓或斜曛。”细细读过去,大多是赞美其庄重坚忍的品格。
冬青的花语是“生命”,因其生命力顽强,且严冬原野荒芜时,它的果实经霜雪而不落,可以为饥肠辘辘的鸟儿提供食物以维持生命。看到这里,我肃然起敬。如果说腊梅是世外仙姝,那么冬青就可称槛内隐士了。腊梅以傲骨照亮人们的心,冬青借常绿抚慰人们的眼;腊梅吐芬芳驱散寒冬枯冷,冬青释淡香融入春色烂漫;腊梅开花照冰雪,冬青结果济生灵。花如米粒,香气若无,且隔几日便被修剪成园艺师想要的齐整样子,无论变成方块,或是圆球,都碧油油地明亮着,默默装点道路、净化空气,似乎从未想过与其他花草争艳,又似乎是有意避免争艳。
我站起身,继续慢步前行,一路凝神细思,想到了自己和身边的人们。我们常常期望、也被期望长成参天大树,可是,如果不能成为胡杨,我希望自己成为一株道旁的冬青卫矛,夏荫冬盖,春华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