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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著名的横断山脉在藏人中知名度很高,孕育了占藏人人数一半以上的Kobain,但横断山脉的高山峡谷受阻,Kobai地区——作为独立的地理单位,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和独特文化的地区,在各种书籍中很难看到姿态,甚至有介绍藏人的情况。
《寻找康巴》一书,是王怀林先生通过自己在西藏工作三年半的切身体验和对藏区近十年的研究经历,对康巴地区的历史、文化和经济开发的角度全镜头地进行了展示,希望更多热爱藏区、关心藏区发展的有识之士来关注康巴,走进康巴,促进康区的发展。
该书于2010年4月由四川出版集团,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经作者授权,“方志四川”微信公众号及“四川地方志”网自今日起将连载该书,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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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西藏问题及其“康巴”的由来
巨大的天然堡垒——青藏高原屹立在中亚心脏地区世界最高的群山之中,它平均海拔4000多米,其高达8000余米的山峰直冲云霄。维多利亚时代的旅行家对这样惊人的高度惊叹不已,把它称为“世界屋脊”!
美丽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
过去的数百年间,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像这个地区那样引起人们的种种神秘猜想:在那个地方,居住着世界上一个特立独行的民族——藏族,在那里,嘛呢轮是他们唯一的轮子,他们由神王统治着,在世界上忍受痛苦而毫无怨尤的人中,毫无疑问他们比普通人经历的痛苦和磨练更多。在1950年前,他们简朴的生活方式自中世纪以来几无任何改变,他们既没有电、电线、钟表、缝纫机和现代医药,也没有小汽车,甚至连最简单的带轮的运输工具也没有。除了贵族中有少数人曾到过藏区以外的地区,大部分的藏族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同时,人们也没有失去他们纯真、质朴的特点。也许正是这一点,对西方的闯入者产生了巨大的诱惑力,他们想,也许——这里住着卢梭所说的“高尚的野蛮人”?
在欧洲早期对藏区的传说里,流传着那里的荒漠上有无数身躯比狗小但是比狐狸大的巨型蚂蚁,它们在掘洞时翻出含有金子的一堆堆沙子。但是谁要去取那些金沙,巨蚁就会追踪他并且发动攻击……
最先进入青藏高原的西方人是13世纪由教皇派出的,起因来自一个荒诞不经的“约翰长老”的故事。故事说,东方一位显然是集政教大权于一身的所谓“约翰长老”致书西方,极言其财富和权势之重,欧洲的许多宫廷都收到了这封文书。于是教皇立即遣使东行,去寻找那个“魔鬼创造的梵蒂冈”。使者途经了吐蕃地区,所写见闻由于残缺不全,捕风捉影,反而给人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于是在西方激发了更为热烈的探寻欲望,各式各样的探险家们带回了了更多离奇的传说和故事,如有人描写此地存在长着狗一样尖利牙齿的人—狗部落;那里的居民家人死后,亲人除将尸体切碎喂鹰外,还将死者头颅割下煮吃,并将头颅作成酒器;奥地利传教士白乃心甚至还告诉他的欧洲同胞:西藏女人用“某种恶臭的油涂面,这种油除了使她们产生难闻的气味外,还使她们的面容严重变形,以至于大家不知道她们是女人,还是地狱的幽灵……”
法国藏学家米歇尔·泰勒说过:“如果没有西方的旅行家,那就决不会有西藏的神话。西藏除了是一种地理现实外,还是一种思想造物”。于是藏区在西方人的心目中已成为“另一世界的”或“非地球的”的同义语,提供了满足西方精神对遥远、不可思议事物的奇异力量之渴望的最佳幻觉之地,成为旅行家们梦寐以求的极好素材。在一个已经不存在多少秘密的世界上,这里所有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是可能的。
西藏雅鲁藏布大峡谷
从19世纪初叶开始,藏区获得了封闭领土的巨大名声和神秘性。那时的西方已经在世界任意行走,它的枪炮可以敲开任何封闭的国门。然而只有藏区的高原雪山使他们难以任意进入。由活佛统治的神秘民族尽管武力薄弱,却凭借青藏高原的天然保护牢牢地把守着进入西藏的通道,使一批又一批西方探险家无功而返。直到本世纪以前,能够到达拉萨的西方人仍屈指可数。藏区的吸引力从而演化成了禁地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对于热衷于未知事物的西方人尤为强烈。虽然本世纪初,一支英国军队终于打进了拉萨,随后西藏借中国发生辛亥革命、国内军阀混战之机,对西方作了有限的开放,然而那时的交通技术不足以打破其地理隔绝,西方又在那几年忙于两次世界大战,对西藏的顾及有限,能够进入西藏的西方人仍然是凤毛麟角。
1950年以后,由于东西方的冷战,西藏比以往更难以被西方人看见真面目。一直到中国改革开放,西方旅游团队才开始进入藏区。但由于接待能力和政治形势的风云变幻,能够进入的仍然是极少数,西藏仍然未对西方人完全撩起神秘的面纱……
当今的西方世界已经被喷气飞机和通讯卫星连成一个地球村落,西方人可以凭着硬通货和商业旅游网成群结队地出入世界任何一个角落,这世界还有哪个地方可以寄托神话境界呢?——只剩下西藏了!于是,在世界学术领域,“藏学”成为“显学”,多少人穷尽毕生精力孜孜以求;在政治上,西藏也成了一个热门话题。另一方面,西方社会的精神世界越来越变得迷茫,后现代主义成为潮流,不少西方人希望从东方神秘主义中获得新的启示,这从美国的英语佛学教学中心几年时间就从429个(1988年)跃增为1000个就可看出。而在西方人对东方智慧的渴求中,西藏成为最有吸引力的一个。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西藏热继五十年代才旦卓玛风靡一时的藏族民歌之后,又一次在中国大地掀起:马丽华讴歌西藏山川风物的大散文《走过西藏》走红国内,并走出文坛,在社会各界畅销不衰;廖东凡等一批久居西藏的学者专家也从民俗的角度将西藏色彩斑斓的文化展现在世人面前;中国科学院的青藏高原综合考察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努力其成果正源源不断地推出;其间热遍全国的阿里热、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热、西藏考古热、西藏登山热方兴未艾;从老西藏的追思怀古到一批批进藏作家的游记滥觞……西藏开始从神秘的迷雾中走出,真实的西藏渐渐站到世界的面前……
与此同时,只要打开地图,人们的视线在为青藏高原的巍峨身影吸引的同时,不可能不注意到其分布和走向的异常:喜马拉雅、岗底斯等数列东西向的大型、超大型山脉沿纬度带绵亘2000多公里后,在青藏高原东部几乎成直角突然被拧转为南北走向——这就是举世闻名的横断山脉。这里高山群峙,大江汇流,呈南北纵向,仿佛是地球母亲紧蹙的眉头。今天,从成都飞往拉萨的1300公里航程中,约有一半飞行在横断山区的上空——所以我们能够在空中俯瞰到高密度的山阵,相对狭窄的空间造成了横断山区的高山深谷——群山高耸,河谷深切,如此大面积的高山峡谷地区在全世界堪称绝无仅有,举世无双。
只是在近年,专家们才基本统一了对横断山脉地理范围的认定:自东而西相继为岷山——岷江、邛崃山——大渡河、贡嘎山(大雪山)——雅砻江、云岭—沙鲁里山——金沙江、宁静山(芒康山)——澜沧江、他念他翁山——怒江、伯舒拉岭—高黎贡山。以行政区划表现,横断山区东界在四川汶川—都江堰—泸定—盐源一线以西;西界在西藏类乌齐—察隅—云南腾冲以东;北界在青海囊谦—色达—玛曲—南坪附近;以南则截止在云南龙陵、丽江一带。总面积近50万平方公里,占青藏高原面积的近五分之一。
横断山脉除去特殊的地质地貌和格外丰富的生物资源引人注目外,还因为在这样的高山峡谷中,孕育了藏人中知名度极高、占藏人数量一半以上的康巴人(传统的康巴地区与横断山脉的地理范围基本一致)。这陡峭的山谷和剽悍的康巴人之间有无必然的联系?人们广为传诵的康巴汉子来自何方?在那高耸而又幽深的山谷中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在青藏高原和藏学研究中他们有什么地位和意义?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成为青藏高原和西藏文化爱好者关注的重要目标。
然而,也许是人们的疏忽,也许是横断山脉的高山峡谷阻隔,也许是行政区划分割造成的误区,我们遗憾地看到,在藏东,在康巴地区,这个有着独立的地理单元,有着悠久历史和独特文化的地区,在各种书籍中往往难见姿容,甚至一些介绍藏族文化的民俗学专著乃至马丽华的散文对该地区也极少涉及,除去一些地方志材料外,这一独特的自然、人文区域至今还隐身在横断山的高山深谷和苍茫古道之中,令人难窥全貌。
康巴,这一包含着人种、地理和文化等丰富内涵的响亮名字,令多少人魂牵梦萦?
康巴,青藏高原最后的秘境?!
二、寻找“康巴”?
很多人喜欢美国的西部片,当你看到美国的牛仔纵马驰骋在辽阔的戈壁沙漠上的时候,他们的自由奔放、勇武劲豪,令不知多少人魂牵梦萦,热血沸腾……
其实,中国也有西部片——而且是真正的西部片,它不是投影在电影院的银幕上,
而是上映在中国西部辽阔的大地上,上映在青藏高原的历史大舞台上。
千里雪山,万里蓝天,从横断山走出的康巴人,他们是中国的西部牛仔!
康巴汉子
只要你进入康区,首先让你惊奇的一定是康巴人:康巴汉子往往盘头结辫,挂银带金,脸黑亮得如同墨玉,无头饰者头戴威武的毡帽,各式腰刀或横跨或斜插,两眼看人,目光直且深邃,拒人千里之外。个头大多在一米八左右,走在街道上,象山峰一样移过来,稳重且严峻;说话大声,手势较少,目不旁视,不苟言笑,一副男子阳刚之气,咄咄逼人。而女人则身体健壮,身材婀娜,长长的辫子上一串红珊瑚早早映入眼帘,她们穿金戴银,风吹银饰和着略带野性的爽朗笑声,很远就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和目光……
康巴人——男人过来是一座冷峻的山峰,女人过来是一座金银的宝库。
近年来,一首由康巴人美朗多吉作曲的歌曲《康巴汉子》不径而走,传唱四方:
哦,我心中的康巴汉子哟,
额上写满祖先的故事,
云彩托起欢笑,托起欢笑。
胸膛是野性和爱的草原,
任随女人恨我,自由飞翔。
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音,
眼里是圣洁的太阳。
当情歌就在心里歌唱的时候,
世界就在手上,就在手上……
这首歌以青藏高原特有的粗犷和纯净,展现了奔驰在马背上的康巴汉子们的群体魅力和英雄畅想,他们充满深厚历史感的古铜色面庞和雄伟身影,不仅占据了少女们的青春和渴望,也雕塑般地升起在当代男人们的心上……
其实,康巴汉子的声名远播不只在今日,他们历来广受关注并名扬四方。
据说公元前336年,亚历山大率马其顿军队东征,用短短4年时间就征服了叙利亚、埃及和整个波斯。公元前326年,他又挥鞭直指印度。铁骑越过印度河,大败波罗斯携带象群的军队。数次征战,马其顿的军队抵达印度最富庶的恒河流域。这时,热带的潮湿闷热、毒蛇蚊虫,使远离家乡的马其顿战士吃尽了苦头。怨声载道的士兵拒绝东进,而此时亚历山大的斗志亦锐减。想当初,他征服了埃及,欲往东去,是漫无边际的沙漠;向南,又是浩瀚的大海;现在东征印度,虽然一路所向披靡,但高耸入云的喜马拉雅山脉却又横亘在眼前。伟大的亚历山大竟然以为自己已征服了人类居住的所有地区,遂寂寞地抚鞭而叹:“世界怎么就如此之小呢?”
据说马其顿大军西撤时,在印度的北部山区留下了一支纯种的雅利安人,他们后来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留在了恒河平原,一部分北上,在克什米尔地区定居,现在那里的米拉罗部落的人,还保留着马其顿人古老的生活习俗;还有一部分随着季节,沿喜马拉雅远徙,在西藏东部的横断山区定居下来,渐渐演变成现在的康巴人。
又据说,当年以亚历山大自居的希特勒,认为除了他的日尔曼人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种之外,还有另一支人种可以与之媲美,那就是康巴人。后来,野心勃勃的希特勒竟想出绝招,派遣党卫军专程到喜马拉雅山区寻找纯种的雅利安人后裔,准备从克什米尔的米纳罗人和康巴人中选择部分英俊魁梧的男子,带到德国与金发碧眼的雅利安女子结合,培养最优秀的雅利安人种,以满足法西斯德国统治全世界的需要……
此说法自然是野史的穿凿附会。因为史载,1938年前后,德国的一名叫沙佛的博士确曾在希特勒作后台的基金会的资助下,带人在西藏和康区等地进行了数次考察,并和西藏地方当局建立了联系……但上述传闻广为流传,以至于直到当代都有人言之凿凿地声称,他们见到年轻美丽的欧洲女人类学家或风流热烈、金发碧眼的时髦女郎们到康区寻觅“夫婿”云云。
美丽的康巴妹子
让我们曾沿着康巴人的壮阔脚步慢慢回溯和搜寻:
首先,从民族学上讲,由于青藏高原的地质变迁,远古的人类很可能形成并集中在青藏高原的南部、西北部和东部,其中,由于丰茂的草场和较低的海拔又使西北部的藏北和甘青草原最可能成为源源不断地产生游牧民族的摇篮。在人类由氏族社会向具有较强组织和攻击性的奴隶社会进化时,由于农耕文化的出现,西北的羌人在和不断恶化的自然环境以及西北游牧和农耕民族的互动中,别无选择地走上了一条向南——“中国西部游牧走廊”迁徙的道路。在这勇往直前、前赴后继的漫长迁徙并独创的“半月形文化带”中,一方面是不断向当地民族输送新鲜血液,实现着民族的多元互动和一体化进程,一方面在横断山脉的千山万壑里,由于地理的阻隔,也开出了西南乃至南亚的众多绮丽的民族之花。
当西部山谷中的“西山八国”酋长们还沉浸在“女儿国”的瑰丽梦幻中时,怀揣着新创制的文字和佛教经书的吐蕃铁骑正翻山越岭,从群山的台阶上拾阶而下。在两百年里,他们实现了吐蕃人的英雄梦想,并在其征服的辽阔大地上逐步形成了藏民族——这个多元一体的产儿。
我们认为卫藏地区的藏人和东部康区乃至安多的藏人在民族人类学上是有差区别的。中外人类学家的研究也表明,从人种上说,西藏人属于不同的种族类型,即藏A型和藏B型,康区是藏B 型的故乡,藏 A型则遍布于整个藏区。藏A型又称僧侣型,属于蒙古人种的南蒙分支,居住于中国南部、缅甸、泰国和印度支那等地,其特征为头颅较宽,面孔较宽阔和身材较矮;藏 B型又称“武士型”或“康区型”,属于中蒙古人种支系,居住于中国北方地区的汉族及朝鲜人等兼属此等人种,其特征为头颅较低,面孔较少宽阔,身材较高,有蒙古皱襞但不明显——这种结论我们已有直观的感觉——为什么康巴汉子乃至彝族的“黑彝”都有着高大魁梧的身材?我们想,这是横断山的高山峡谷保持了较多他们从北方来的祖先血统的缘故。
再从社会发展形态和统治模式上看,康巴人也许是世界上最少受“政府”这个国家机器役使的族群之一。在公元7世纪之前,他们在自己氏族首领的带领下,进行了数千年的征战和迁徙。在吐蕃统治的两百年间,吐蕃对所征服的西部部落的统治也往往未打乱其内部的社会结构,他们或被整体迁徙,或以部落为主成建制随吐蕃大军征战——毕竟两百年的时间在民族发展史上的时间不算太长。至今,在这一地区“同而未化”的部落还有不少——如今阿坝汶川一带的羌族就顽强地保留了自己祖先的文化,还有嘉绒藏族、木雅藏族、霍尔藏族等,同吐蕃同化的其它藏区在语言和习俗等方面仍有较大的差异。
从政治管理模式上讲,元朝势力进入青藏高原以后,中央统治者对藏区实行了不同的统治模式。对卫藏地区,中央王朝的控制和政教合一的西藏地方政府的管理使这一地区的社会形态和其它地区有着巨大的区别——公共权力的确立与血缘组织向地缘组织过渡是文明时代区别于氏族社会的两大标志。而对游牧走廊的这一辽阔地域,中央政府则采取一种更多的是依靠当地部落首领(血缘组织为主)的土司制度,这些世代相传的“土皇帝”们,他们尽可以利用统治者的懒散腐败和和自己的阳奉阴违为自己争取较大的自由空间——尽管这种自由多是由土司们享受的。
从历史、地理和语言的角度看,康巴藏族的形成也有其特殊道路。吐蕃在强盛时,除了它的本土卫藏地区外,还控制了阿里和西部游牧走廊的地区,根据地理方位和当时的行政隶属,分为上阿里三围、中卫藏四如和下朵康六岗。在卫藏地区的人看来,他们居于高原的低处和河流的下部,因此称该地为“康”。最初,在吐蕃征服者看来,游牧走廊的地理特征都是差不多的。但没有想到,在横断山脉之间,还“横”着一座阿尼玛卿山和一条黄河,地理的阻隔和原来部落语言的差异使这一地区将吐蕃统治者带来的藏语变了样——形成了安多腔和康巴腔,加之出产和文化的各有侧重,于是卫藏、安多和康区这三个地理和族群概念产生了。相应地,居住在这些地方的人又有不同的称谓:阿里人称“兑巴”,后藏人称“藏巴”,前藏人称“卫巴”,丹达山以东人称“康巴”,川西北部甘南青海地区的人称为“安多巴”。现在我们叫康区为康巴地区,“巴”是藏语“人”的意思,“康巴”是“康区之人”的意思,而有时也以“康巴”指称“康”这一地理区域,则是汉人不知其意而约定俗成的称谓了。
由于这一历史、文化、地理和语言形成的概念根深蒂固,后世的统治者也大多据此确定行政区划和政治版图(包括1939年,国民党政府以康区为中心建立西康省)。
尽管行政区划几经变更,但其传统的地理和文化概念并未改变。就以中原人的习惯称谓看:清代对西藏地方称图伯特——由“吐蕃”二字演变而来;对川康一带的藏族称为“番”;称甘青一带的藏族为“唐古特”。
1950年以后,沿袭清末以来的政治格局,自元到清末沿袭近千年的传统的安多和康区地域被分归西藏、甘肃、青海、四川、云南五个省区。建立了10个自治州,二个自治县和一个自治乡,面积100万平方公里,占全国面积的10%。藏族自治地方分别占青海省面积的97%,四川省面积的52%,甘肃省面积的13%,云南省面积的6%。
总之,“康区”(康巴人居住地区的缩写)是一个包含历史、地理、语言、文化在内的综合性的概念。它在吐蕃统治时期就已形成(最初笼统指东部地区,后由于地理、语言、出产和风俗的差异又将其分为安多和康区),元以后的统治者在这一概念基础上设置了不同的行政区划和管理模式,在此过程中又强化了这一概念的人文内涵,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区域和文化范畴。后由于明末以来这一地区行政区划几经变动,加之过去中央统治者对这一地区实施松散的土司统治,一些地区之间的发展和交流程度也不一致,所以造成现在人们对康区的范围理解存在差异。如有的以行政区划概念谈,认为主要指民国后建立西康省的康属部分,即金沙江以东地区;也有的根据藏文史籍记载将朵康认为是康区的范围,而仅把安多作为一个方言地区。
笔者认为,文化是比行政区划远为丰富和有生命力的东西。康区这一文化(含语言、地域和历史等)概念的形成有数千年的历史,研究其形成、组成和特点具有历史、民族、民俗、政治、语言、区域经济、地理等多方面的意义,因此,根据其地理单元的相对独立性、语言的共同性、民族起源和发展历史的一致性、宗教民俗习惯的相似性、政治管理模式及元明川边较长时期都属于同一行政区划等特点,今天以下地区应属于康区的范围:
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西藏昌都地区;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果洛藏族自治州;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四川凉山木里藏族自治县。合计56万平方公里,人口209万人,分别占藏区面积和人口的25%和45%左右(以藏区面积220万平方公里和以1990年人口普查的457万藏区人口为基数)。加上原属康区范围的四川阿坝自治州的金川、小金县,五十年代后从昌都陆续划至西藏那曲地区的比如、索县、聂荣、巴青四县,林芝地区的波密和察隅两县,总计面积约66万平方公里,人口240万人,约占整个藏区面积的33%和人口的53%。
其中,今昌都、甘孜、玉树、迪庆地理区位和文化交流较为集中,是康区的核心地区。
三、“康巴”的魅力
生活和居住在康区大地上的康巴人,由于横断山的千沟万壑和艰苦环境的磨练,他们不仅拥有了自己的康方言,还更多地保留了西北羌人那奔腾的血液——作为藏B 型藏族的故乡,他们拥有武士般的骠悍和山一般伟岸的身躯。同时,同是横断山的千沟万壑和独特区位使他们没有成为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类,而能以开放的心态游走四方。近代土司制度的家族管理,使他们没有象“文明人”那样变得中规中举——对藏政府而言,他们多是些不服管教、不讲文雅的“野人”,但在他们中,却产生了大量能和英军对阵的勇士和刺杀吐蕃赞普的侠客,更有能横扫高原的起义斗士,因此被人赞誉为以勇武著名的“哥萨克人”;他们不仅有外在的强悍,也有精明的头脑,有时他们像噶玛拔希开创活佛转世那样充满创意:而从近代邦达昌的赫赫威名到当今八廓街的经商群落,有人又称他们是“西藏的犹太人”;在朝圣路上,他们时而象吉普赛人那样的自由不羁,时而又象圣徒一样的执着和虔诚……
康巴人是人们对藏族感到迷惑的原因之一,同时又成为西藏的活力和创造之源,屡屡吸引世界的目光。
总之,纵贯无碍的康区大地在赋予他们豪迈刚直气概的同时,也给了他们游走不辍的心。浪漫而炽热的康巴人所到之处,必痛饮狂歌,必爱恨难挡,必引起争议,必传说流芳——从他们身上体现出的带有游牧民族粗犷特色的英雄主义、虔诚的宗教精神和开放的人文心态至今仍然发挥着巨大的影响……
……
与此同时,康巴人所居住的以横断山独特地形地貌为显著特征的康区大地,其地域之辽阔、资源之丰富、开发潜力之巨大及其在沟通藏汉往来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仍然少为人知。
比如:
——青藏高原发育的黄河和长江两大水系哺育了中华文明和印度文明。其中,长江水系主要来源于横断山区的良好生态。横断山区的高山峡谷,阻止了人类的脚步,特别是藏东南察隅、波密、林芝、米林、墨脱一带,由于印度洋暖湿气流的还未受到青藏高原的阻挡,有着大片的原始森林,其原始森林蓄积总量达13亿立方米。
统计规律表明,青藏高原的冬季积雪面积的变化,通常直接影响到来年中国东部、日本、东南亚乃至北半球的气候和降水。然而,目前青藏高原及其横断山区的生态环境正遭到破坏,在中国最新的西部开发热潮中,如何确定适当的开发战略和产业选择,急需中国乃至世界予以关注;
——如果说,西藏—四川—云南所形成的旅游金三角是世界未来旅游宝库的话,其中横断山和三江并流风景区就是其中的明珠。
横断山,这片森林和生态已经受到破坏的地方,这片有可能成为世界最大和最富吸引力旅游区的地方,这片蕴涵中国绝大部分可开发水力资源的地方,这片既哺育长江又需在将来为南水北调、再造一个新中国提供救命之水的地方,中国人已经行动起来——1998年国务院下令实施长江流域天然林禁伐并实施退耕还林还草等生态建设工程。但我们似乎还应该为它多做一点什么。
三江,即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一说还包括独龙江)并流,指以上几大江在北纬25度—29度,东经98度到100度的面积10余万平方公里、包括今西藏昌都、四川甘孜、云南丽江一部分和云南迪庆和怒江州的地域内,由西向东的高黎贡山、怒山、云岭和大小雪山,中间夹持怒江、澜沧江和金沙江的雄险奇奥的大峡谷群,三江最狭窄处仅76公里(其入海处可达3000公里),加之居于其间的藏、纳西、傈僳、怒、汉等多民族共处和有“南北动物走廊”和“植物分化中心”的人文、自然胜景,形成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三江并流”风景区。
——具有世界级旅游品牌“香格里拉”。该书认为,康巴,是香格里拉的真正故乡。在这个以横断山和康巴藏区为主体的独立的自然和人文单元里,有后现代西方人的理想国——香格里拉里的所有东西:雄伟壮丽的 峡谷、金字塔般熠熠生辉的雪峰、明亮如镜的高原湖泊、碧如绒毯的辽阔草甸、金碧辉煌的喇嘛寺庙、安静质朴的古道老城,还有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的和平共处以及治疗西方人精神良药的藏传佛教教理。它既是一种现实存在,对求新求异、渴求探险的西方人无疑极有吸引力;又是一种精神造物,是一种理想境界,经过几十年的传媒鼓励,它已成了西方“理想国”和后工业社会的精神家园。
但遗憾的是,长期以来,由于地理的阻隔和行政区划的分割,对约占藏区面积三分之一和藏族人口一半的康区及其康巴人的情况却缺乏完整系统的研究和介绍。在近几年的西藏和藏学热中,一些零星的介绍和文学渲染往往使人难以窥其全豹,有时还反使人们对康区的印象更其模糊和混乱:比如对康区的地理范围理解差异甚大、对康巴人的历史和文化特征往往以偏概全,部分地区出于地方利益对“香格里拉”等资源进行随意炒作等,使人们迫切希望能对此加以研究和引导。
王怀林先生在藏区留影
对此,青年学者王怀林通过在西藏工作三年半的切身体验和对藏区近十年的研究经历,较好地完成了这一工作。《寻找康巴》这本书从历史、文化和经济开发的角度全镜头地展示了康区、康巴人及其别具一格的文化,不仅提出了青藏高原是人类重要发源地、康巴人主要起源于西北羌人、西部游牧走廊对形成西南各民族的关键作用、康区是“香格里拉”故乡等独特观点,还对横断山区生态保护对中华民族生存发展的重大影响、康区如何走一条适合自己区情的西部大开发道路等作了有益的探索,具有较强的历史责任感和现实针对性。作者在谈史时态度严谨,又凭着对藏族民众的深厚感情和活泼优美的文字,传神地勾勒了康区的奇风异俗和康巴人的立体群像,同时,面对环境保护和藏族百姓富裕的现实课题(从统计资料上看,1997年西部地区农民人均纯收入1398元,全国平均2090元,而1998年农牧民的人均纯收入甘孜州才942元,玉树州746元,迪庆州675元),作者提出了建立“横断山国家旅游风景区”、“三江并流国家公园”和“香格里拉——世界最佳旅游风景区”等保护和开发思路。不失为一本适合各类读者研究和了解西藏、了解康巴地区的开山之作。
藏民族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并创造了灿烂文化的伟大民族,今天,藏学已成为世界性的一门“显学”,藏传佛教的独特理论及其修炼健身方法正为越来越多的人喜爱和接受。作为藏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康巴文化空白之处甚多,极具研究价值和发掘潜力:比如“大脚印”与人类起源的关系;横断山形成对青藏高原及周边地区的影响;康巴文化的丰富内涵及其与藏文化的关系;康区多元文化与藏民族精神文明建设的关系;前人有“治藏必先安康”的遗训,康区管理模式及其与稳定西藏的关系;康区作为藏传佛教“百花园”对藏传佛教形成和发展的作用;康区生态保护与南水北调;旅游资源规划和西部开发的关系等,都是急需深入研究的问题,在这些方面,20万字的《走进康巴》开了一个好头。
该书希望更多热爱西藏、关心 西藏发展的有识之士来关注康巴,走进康巴,促进康区的发展。
作者简介
王怀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为某大型国企高管。
自考祖籍西部,母系源鲜卑后裔,故不安份,喜流徙,迄今已历经省内省外、机关事业、党委政府、经济外事、内地藏区等数十岗位,搬家多次,仍乐此不疲。就学“文化大革命”后期,学制不长,学业不精,故以后力图弥补,除授文学学士外,已攻读经济学研究生并自考法律本科,并参加现代企业管理、经济金融等培训多种。时世多变,颇惧落伍于时代,遂勉力抽暇读书,并图有所收获,曾主编或参与主编《中国大百科全书·四川教育卷》《可爱的四川》《香格里拉丛书》《天府英姿》《巴蜀民间节日》等书;有专著《寻找康巴——来自香格里拉故乡的报告》《西部冲击——一个援藏干部的手记》《打开康巴之门——横断山腹地人文地理》《寻找东女国——女性文化在丹巴到泸沽湖的历史投影》《魅力甘孜》出版,发表论文、文章30余篇。
来源:《寻找康巴》(王怀林著),2010年4月 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作者:王怀林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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