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刘可欣
在2月4日的第二十四届北京冬奥会开幕式上,雪花主火炬以“一叶知秋”的方式被“点燃”,让所有人无比意外。这是奥运历史上首次使用“微火”的概念。
微火虽小,但在写着91个国家和地区名字的小雪花的包围下,展现出了包容和平等的文化理念。冬奥会开幕式总导演张艺谋说:“用这样的方式,讲述中国故事,也向世界讲出我们共同的理念,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一个共同体。”
在主火炬点燃后,三个场外火炬台:国家体育场(奥林匹克中心区)、张家口和延庆的火炬台也依次被点燃。在冬奥会、冬残奥会结束后,三个外场火炬台将作为永久性雕塑被保留,这也是北京冬奥会的创新尝试。
中心广场点火效果图
本次主火炬台的设计,由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马赛教授带领团队共同完成。从2021年3月的最初方案确定,到临近开幕式完成制作,按照团队成员谢让的说法,“大的改动没有200次,也有150多次了”。2月6日,封面新闻记者对话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研究生谢让,了解到“微火”火炬背后的故事。
从清华美院20多套方案中脱颖而出
仅橄榄枝结构和形态就调整了130多次
谢让是马赛教授带领的研究生。在图形和视觉表达方面表现出色的她被选中,作为深化设计唯三参加冬奥会项目的学生之一,从2021年3月开始,全程参与冬奥会主火炬台的设计工作。
谢让(中)
从2020年11月到12月,整个清华美院一共拿出了20余套方案投稿。直到2021年3月,才接到奥组委的通知,其中一套方案中选了。“那时候的方案和现在大家看到的,基本元素是一样的:中心的橄榄枝形状、大雪花、国家名的排布,外围是银丝带缠绕的理念。但还是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做了很多细节上的调整,不断地和导演交流配合,才达到现在的效果。”谢让说。
橄榄枝优化方案
相比于主雪花的形态,象征着和平的橄榄枝、体现了冬奥会速度与动感的银丝带,经过了更多次的修改。
“(修改橄榄枝)还是个挺磨人的工作,得一遍一遍地改,一天要改20到30次的样子。光是橄榄枝的结构和形态,我可能调了有130多次,而且场内和场外的火炬台还有细微的区别。”谢让介绍,如何将橄榄枝的缠绕状态进行艺术化处理,不丢失其真实灵动的状态,同时还要满足场外火炬台根据转轴转动的要求,具有十足的挑战性。“这需要考虑到风载、自重、结构承受力等影响因素,一遍遍地对粗细、缠绕的方式、扭曲形态进行计算和测试,再反复修改。”
“仔细看的话,内外场的橄榄枝是不一样的。”根据谢让介绍,内场的火炬台是用威亚吊起来的,而在外场它需要以自己的力量撑起来。火炬台的直径达到了10米,自重就已经有6吨左右,加上张家口的强风天气,若非坚实的结构绝对无法支撑。但过粗的橄榄枝又会影响美感,因此,谢让所在的团队还需要和清华大学机械系、土木工程系的团队进行配合,对每一根橄榄枝的不同部位的粗细进行调整。“像内环就会相对较粗,上下两个结构承力点、连接的部位也会粗一些,其他的部分就做得会细一些,仔细看的话,这和内场火炬台是不一样的。”
火炬台的灵动和“彩蛋”
需要观众近距离去发现
而银丝带是更大的挑战。
“在冬奥会、冬残奥会结束后,主火炬台作为永久动态雕塑的想法是一开始就确定的,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配合着它旋转的银丝带元素,这个也是我们推敲打磨了非常久的东西。”谢让和团队的教授、同学一起,拿着捆扎带做了很多的方案:有两条丝带相互缠绕的形态,象征着北京是唯一一个“双奥之城”的身份,体现了“两奥相拥”;还有螺旋上升的形态,象征着走向未来的理念。“中心雪花的主火炬,代表了纯粹的冰雪元素,演绎了纯洁、和平、团结和友谊的理念,所以外围的银丝带既不能喧宾夺主,但又要有一定的装饰效果。”因此,最后被张艺谋导演选中的,是现在看到的“有一点未来科技元素、有点像‘无穷大’符号”的形态。
主火炬台制作中
外场火炬台的雪花与银丝带呈“同心不同向”的旋转方式,雪花顺时针每3分钟转一圈,银丝带逆时针每8分钟转一圈,配合着不同灯光的颜色,在一个相对平稳的视觉状态下,达到了美的视觉感知效果。这是谢让所在团队精心计算出来的速度。
“站在同一个角度下,观众也能看到不同角度呈现的高低起伏,这就是对冬奥项目的速度、激情、运动和节奏的抽象表达,也像是长袖飘飘的舞者,既简洁现代,也透出了东方审美的韵味。”谢让这样解读火炬台的银丝带。
除开引人注目的雪花、橄榄枝、银丝带的部分,谢让说,火炬台还有更多的小细节等着观众去发现。
“外场火炬台有个底座台,如果能去现场看的话,可以看到上面有一个相对‘大同’的星盘图案在上面。因为这次是第二十四届冬奥会,也选在了2月4日开幕,所以我们决定切割成24份,从中心向外呈发散的状态,从外向中心呈汇拢的状态,从而组成相对大同的图案。”除了主雪花图案,橄榄枝和银丝带灯带上的灯槽,也是由一个个小雪花排列组合而成。火炬台的灵动和“彩蛋”,可以等到冬奥会结束,在北京和张家口两地近距离观看。
橄榄枝灯槽近看也由小雪花组成
张艺谋白天开会晚上去片场
每天只睡4小时吃一顿饭
谢让于2020年9月入学清华美院。在参加本次冬奥会项目之前,她已经参与过建党百年天安门广场的规划、清华大学110周年校庆舞台设计、清华大学校史馆改造等很多项目。2020年年底时,还有不少的学生曾经参与过最初期的准备工作,但到了2021年3月,仅留下了3名学生,谢让就是其中之一。
在整个主火炬台的设计过程中,每一到两周,谢让所在的团队就会去和张艺谋导演面对面交流。有时候是在位于北京市顺义区的张艺谋工作室,有时候是在鸟巢。谢让第一次见到张导的时候,“真的非常的憔悴,因为那时候各方的事情都不确定,正是在一个非常焦灼的状态”。
张艺谋讨论设计方案(右2)
谢让回忆,那时候张艺谋也会聊到自己工作状态。“当时导演说他每天只睡4个小时,只吃一顿饭。他大概每年要开3000多个会,相当于一天就要开8到10个会。每次开会的时候,旁边就会有一个挺大的茶杯子,他就不断地喝茶。白天开会,晚上还要去电影片场。已经70多岁的导演,还能保持对工作这样高度的热爱,我是真的很佩服。”
那时候,张艺谋导演说得最多的,就是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已经讲了中国故事,今年的冬奥会要讲的是世界故事。与此同时,张艺谋导演还要求还要在绿色办奥的理念下做到出彩,在谢让看来,这是团队最大的难题。
“导演是一个电影导演,他对于视觉表现是很在行的。但最终我们做出来是一个很真实的东西,还涉及到结构和工程上的要求。这些问题就会交给我们处理,所以难度还是蛮大的。”在她看来,难度最大的银丝带部分,也最能体现出将“美术、艺术、科学、技术”结合的理念。
对此,张艺谋导演也作出了不少让步。“原本导演想的是‘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雪花’的概念,让中间的雪花一圈一圈地整齐排布。但是最后由于技术工程的原因,还是改成了一样大小的雪花,以正六边形的六个角紧密相连的形式排列。”谢让说,仔细看开幕式中的主火炬台,也能看到有些空白的雪花,“要组成最后看到的图案,小雪花的个数必须是6的倍数,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留了一些空白的小雪花,作为增减国家名字的备选。”
雪花模型
“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其实张艺谋导演还是一个很和蔼的人。他说话手舞足蹈的,不会因为我们是资历尚浅的学生,就摆出‘大人物’的架子,会用温和的态度,给出很多有利的意见。后来事情一步步地往好的方向发展,一个个环节和方案都落实下来,他的气色也就慢慢好转了起来。”
从2021年的1月到2022年的1月,因为冬奥会项目的保密要求,谢让一直留在北京。将近一年的工作完成,最后整理资料时,有将近800个G的大小。
谢让所在团队
谢让记得,2008年的时候,还在读小学的自己和妈妈一起观看了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那时,她就对张艺谋导演在开幕式设计的“击缶”的环节印象非常深刻。2008年,马赛教授作为青年教师,在史习平教授的带领下,和团队一起完成了开幕式上“缶”“龙柱”等演出道具的设计。14年之后,谢让又成为了马赛教授的学生,在他的带领下,出色地完成了冬奥会主火炬台的设计工作。
张艺谋(左一)与马赛(右一)
(照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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