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过法,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讲究。如果一旦涉及到别人的生日,亲疏远近、亲密与否,可能会有几分纠结。看到今天生日的各种乱象,就想说说一些有关生日的事。
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生日的印象是简单又干净,不会掺杂额外的东西,甚至许多人连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拿出户口本与身份证都不一定准确!
我出生在70年代初的农村,后来发现当时的生日登记很混乱,如果父母没有文化一般按传统采用阴历来计算;如果父母有点文化可能就会采用阳历来计算。八十年代末国家实行公民身份证制度,统一采用阳历纪年,于是我们这一代人出生日期都登记成了阳历,其实大多数人的真正出生日期是阴历。当时农村新生儿出生没有象今天医院出具的出生证明,由此闹出了不少笑话和囧事,特别是公安机关在刑事案件中认定是否年成年的问题时就产生过不少争议。
我是在乡下出生的,帮我接生的却是城里医院的大夫。当时同村的某位前辈在十堰做大夫人,我出生时恰巧在家休假,于是成了我的接生婆,我有幸成为当时村里唯一一个由正规医院医生接生的新生儿。因为不是按农村传统的方式接生,我的出生日期是阴历还是阳历就有些说不清楚了。甚至很多年过后我上了大学遇到这个前辈回乡下来探亲,我的奶奶都会指着我对她骄傲的说,“这就是您接生的那个孙伢,都上大学了”。闹得我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应答。
农村里帮人接生小孩一般是接生婆的事。某家有小孩要出生,家里人会将接生婆请到家里,接生的工具据说就是一把普通的剪刀,由接生婆随身带过来。生小孩的家里必须准备好毛巾同时煮一锅开水。开水用来干吗我不清楚但毛巾是必须的。接生婆接生完毕之后衣包(现在所说胎盘)是必须交给主人家的处置的,胎盘扔在哪据说非常都有讲究,后来经常听老人们对在外工作的人讲说:“你的衣包都扔在这你怎么能不回来”。小孩出生的时辰接生婆会弄得一清二楚,这关系到小孩的“生辰八字”,与一个人一生的许多重大事情有关。按农村的老话就是“生辰八字”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即“运是命里带来的",发生在个人身上的某些解释不了的问题就会用”命“来说事。假如有一天主人家不清楚小孩的“生辰八字”,再回去问接生婆,接生婆也会说得一清二楚,甚至小孩出生时的状况、接生时长、妈妈的反应接生婆都能一一复述出来。我不是乡下传统的接生婆接生的,所以我出生的时辰奶奶说的与妈妈说的不一致,妈妈说未过子时,奶奶说已经过了子时。奶奶和妈妈谁有可能记错,最大的可能是妈妈,分娩时的巨痛与紧张可能会影响她的判断。于是我就信了奶奶,我的出生日期在身份证上也就定格在了二月二十四(登记是阳历,其实是阴历)。
农村当时讲究多子多福,每家的孩子都不少,从三四个到五六个甚至最多的达到十多个。孩子多了父母都照顾不过来,全部采用散养的形式,甚至农忙时有些家里小孩晚上有没回来父母都不一定知道,因为当时父母在农忙时都要出夜工,如果家里没有爷爷奶奶,父母就很难照顾到了。几乎所有的小孩都一样,谁也不知道别人的生日是哪天,只知道谁大谁小。大的也不一定叫哥哥姐姐,因为这里涉及到辈份的问题。但农村有一点不会乱,就是乱亲不乱族,同家族的人严格按辈份来,不可乱叫,甚至有些六七十岁的人喊刚刚出生的婴儿叫爷爷;但不同家族的人即使是亲戚也可以乱叫。因此在农村如果不同家族的人之间就会出现某个人叫别人的父亲叫哥,别人也可以喊他叫哥哥的情况。
在我们乡下,与小孩出生有关的三个节日会比较讲究,一个是满月,一个是周岁,一个是十岁。在这三个庆典当日孩子的外公家这天是最重要的客人,如果孩子有舅舅,舅舅就是当天的老大,舅舅不到是不能开席的。由于农村兄弟姐妹多,七大姑八大姨是常有的事,平常大家都很随和,一旦摆喜酒,规矩就多了,重要的客人要三催四请,客人有客人的矜持主人有主人的热情,全都体现在三催四请之中。客人的坐次也非常讲究,若坐次安排得不到位掀桌子打架的事都有可能出现。所以每个请客的家里都有一个“知命先生”,一般由家庭的长辈担任。“知命先生”必须对主人家的所有的客人情况非常清楚,有一定的威信且有很好的组织协调能力,桌次与座次的安排全部由他负责,甚至有些特别讲究的客人他要请得动安得住,否则就会闹出事端。孩子满月摆酒安排座次最容易出现错的是孩子的舅公,以前孩子未出生时他是舅舅,坐第一桌是他的特权,孩子满月时有些知命先生没注意按过往的做法将舅公安排到了主桌,再要请下来那讲究就大了。我曾经就在亲戚家见过小孩过满月将舅公安排在主宾桌上起冲突的事。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大家一般不会说舅公的不是,只会数落主人家不懂礼数。农村摆喜酒一切的热闹劲都在酒桌上,酒桌上气氛的好坏取决于“东道”。“东道”是主人家安排自己家里人在酒桌上专门招呼客人的人,负责端茶倒酒,引导整个酒席的进行,有“东不请客不饮”的说法。姑爹与舅舅一般坐主宾桌,是孩子父母各一方最重要的客人,在酒桌上斗酒是常有的事,也是整个酒席的高潮。会来事的“东道”往往酒过三巡后就会在姑爹与舅舅间挑起事端,让姑爹一方与舅舅一方斗酒,时不时添油加醋、推波助澜,看酒席高潮叠起而自己置身事外。不会来事的东道很容易将姑爹与舅舅的矛头全部引向自己,在二比一的对阵中败下阵来。
在物资匮乏的时代,除了前述三个时间外,一般小孩的生日是没有讲究的,甚至许多小孩都不知道自己的是哪天,只是过年了,大家都知道自己又大了一岁。而且在农村一般讲的是虚岁,即所讲出的年龄一定是比实际年龄要大一岁。我们家奶奶是比较讲究的,如果哪个小孩谁过生日,奶奶就会特意做几个荷包蛋,让我们好好的美餐一顿,作为特别的生日馈赠。后来大一点了才知道荷包蛋在农村也有讲究,可以五个也可以十个,但不可以有四个或六个,据说“四”同“死”音,不吉利;而“六”有“满六”的说法。“满六”是什么意思到今天我也不明白,只知道农村里骂人的一句话:你吃了去满六的。至于点蜡烛和生日蛋糕等西方人的规矩,在我们那个年代是见都没有见过的,更别说想了。
中学住校之后,生日也就慢慢淡忘了。每周回家,奶奶为了给我们增加营养,都会用鸡蛋和瘦肉弄碗汤给我们喝,有时鸡蛋是散的,有时是荷包蛋,大概是奶奶想变换些方式让我们不至于吃厌。如果奶奶不特意提醒,一般我们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生日到了。
上了大学,才发现有些人对生日特别讲究。那些对生日讲究的人一定都是城里的学生,邀请一帮同学聚聚餐、吃吃蛋糕、吹吹蜡烛,条件更好一点的就会在歌厅里唱唱歌开个PATY。毕竟当时条件有限,一日三餐都存在问题,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没有一个来自于农村的同学为自己非常正式地过过一个生日。
毕业后走上社会,特别是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才发现生日有五花八门的:有帮领导过生日的;有帮男或者女朋友过生日的;有帮客户过生日的;有帮小孩过生日的;有帮自己过生日的------慢慢地,生日就变味了,成了一个交际应酬的场合,有些甚至成了大众娱乐的场合了。
孩子出生后,每到生日一大家子吃餐饭是必须的,后来我发现小孩的生日把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七大姑八大姨全部给绑架了。一到小孩过生日大家都想着法子忙着给小孩买礼物,甚至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做准备,把大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因为我们兄弟姐妹多,小孩也多,于是我就规定了一条,所有小孩过生日,有必要大家一起吃餐饭但不可以买礼物,不能因为小孩的生日把大人给绑架了。
朋友过生日,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买礼物,而且五花八门的生日参加多了,也把自己搞蒙。一般有朋友请我参加生日,我就跑过去买个单,或者安排朋友生日的下半场,去唱个歌什么的,很少买生日礼物。一则怕买不好,朋友不喜欢;二则既然朋友邀请,助个喜庆,买个单让朋友少花点钱也图朋友一个开心。
但有两次朋友的生日把我给搞蒙了,甚至至今都没搞明白。
一次是在某个朋友家认识了一位东莞小有名气的年轻人,他说他的生日PATY请我参加,是在某日上午。出于礼貌,我特意穿了正装,提前半小时到,甚至在家里特意挑了一只一万多钱的洋酒。到达现场,我才发现人山人海,既没有专门接待的人,更没有安排座位的人,像参加演唱会一样。有些人拿了花或包装好的礼物,更多人是两手空空,最后当天过生日的人是真的自己在台上自己唱,开了个个人演唱会甚至制成了光盘。古人常说:人一作妖必有事,过后没多久,他吸收朋友们的资金全部打了水漂,据说几个亿至今没有还上。
另外一次是受某个朋友邀请在某个歌厅参加其女朋友的生日PATY,朋友特意交待不要买礼物,有心在现场买几只香槟就可以了。到达现场后,为了给朋友撑撑面子,我当场拿了2000元钱买了五只香槟,据说每只是380元钱。过了没多久,另外一个圈子的朋友也邀请我参加他女朋友的生日,去了之后,我有几分尴尬,因为是同一个女人,却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过了第两次生日。
孩子慢慢长大,发现孩子们的生日比我们讲究,对于生日的看重程度越来越重,花样也自然多了起来:有过阳历的,有过阴历的,有的甚至阴历阳历两个生日都过,等于一年过了两个生日。孩子大点就开始抛开父母,家里过完了还有学校的,自已组织一帮同学,今天你的生日PATY,明天他的生日聚会,同学之间的礼物也五花八门,实用得不多,大多都是过完后在家里可以作为垃圾清理的。生日完全西化,中国原有的传统已荡然无存。
看着五花八门的生日,我不得不想说几句:
生日是什么?
生日就是一个人的出生纪念日。年少时是父母为子女操办,年长后是子女为父母操办,是一种亲情的传递。按照中国的传统,有“不三女不四'的说法即成年人一般不过三十岁和四十岁的生日。自己为自己过生日或组织一帮人为自己过生日按照中国的传统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