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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背弃】黑塞评价《白痴》:大家在某个时间站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边界上。

时间:2023-02-19 01:13:02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执笔|赫尔曼黑塞

翻译|江

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的《傻瓜》列夫马西金公爵常被比作耶稣公爵。当然可以。人们可以接触到神秘的真理,不再从生活中剥离思想,从而孤立在他周围,甚至把所有成为敌人的人比作耶稣。为此,在我看来,梅什金和耶稣之间没有明显的相似之处。他唯一像耶稣一样的重要特征是他的“胆小纯洁”。对性和生育的隐藏恐惧是“史实中”的耶稣、福音书中的耶稣中不可缺少的特征。这一特点显然属于他尘世的使命,甚至在勒南(法国作家、宗教学者)笔下肤浅的耶稣形象中也没有被忽视。

《白痴》,[俄罗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山东文艺出版社2021年5月,过度拥挤文化制作。

但是奇怪的是,——很少是我经常极力称赞NAMESUKIN和耶稣对比——,但无意中把两个人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在这一点上,我很晚才从一些隐秘的地方注意到。有一天,我想到了傻瓜,突然意识到我对他的最初想法总是包括他表面上的次要部分。想到他,我脑海里浮现的总是他特别而毫无意义的次要场景。就像我想救主一样。有时联想到我心中的耶稣形象,当这个名字在我耳边响起,或在我的眼中响起,我的第一个闪光,决不是十字架上的耶稣,旷野上的耶稣,施行奇迹的耶稣,或从死亡中复活的耶稣,反而在客西马尼园喝下最后一杯孤独的生命,灵魂在必然的使命和崇高的新生之间痛苦地撕裂了,在这一刻,耶稣,在他们躺下睡得很熟。他们,正直的彼得,俊美约翰,所有这些好人,这些耶稣都习惯于用善意和热情的自欺欺人来思考,分享他的一些思想的人。他们认为他们很了解他的话,认为他的思想已经实际传授给了他们,唤醒了他们的某种共鸣,找到了理解、亲情、东高东这样的人33333。耶稣成为彻底的人、彻底的牺牲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亲近他们,渴望从所有蠢话、反文字的友好行动中得到一些安慰和鼓励。(哈姆雷特。诚实名言。)他们睡觉打呼噜。这残酷的场面盘踞在我心中。我不知道这一幕怎么早就盘踞在我心里了。就像我说的,耶稣,一想到对这一幕的印象,脑海里就立刻浮现出来。

同样,想到梅西金也是一样。想到他的时候,想到这个傻瓜的时候,首先浮现在我脑海里的似乎也不重要,但同样是不可信、孤独、同样悲惨和凄凉的时刻。我说的场景是那天晚上,莱韦杰夫在巴甫洛夫斯克镇的豪宅里。癫痫发作几天后,正在康复的公爵迎来了叶潘钦一家的来访。一片美丽优雅的气氛,尽管隐隐的危机和沉闷。这时,年轻的革命者和虚无主义者突然闯进来。口才好的年轻人伊博朴正秀、自己允许的“pablisheph之子”、“拳师”和其他不速之客。这场面令人不快。每次读书都令人作呕,引起愤慨和厌恶。带着无可救药的恶意,走上狭隘错误道路的年轻人炫耀着赤裸裸地展现舞台的聚光灯。此时此刻,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构成双重伤害。因为对善良的Meshkin的影响和那句话的残酷,对演讲者本身的背叛和背叛,——在小说中我说的这一幕并不重要,没有强调,但奇怪而难忘。大卫亚设、Northern Exposure、Northern Exposure一方是优雅的社交界名士、拥有财富和权力的保守派。一方是无情不屈不挠,除了讨厌暴动、传统外一无所知的愤怒青年。他们肆无忌惮地自称野蛮、无理、理性主义者,但带着难以形容的愚昧愚昧愚昧愚昧的愚昧——,两派之间的公爵被孤立,受到双方的指责,成为公众谴责的对象。而且这种情况是如何结束的呢?尽管心动有三四个缺点,梅什金还是以完全符合善良、温柔、天真本性的态度微笑着接受了不能忍受的事情,无私地回答了不知羞耻的问题,检讨了自己,背负了所有的罪恶,——他彻底失败了。鄙视——不是这一方或对方的鄙视,不是年轻人反对老人,而是造成的,大家都疏远了他。他踩了所有人的脚。瞬间,阶层、年龄、主张的差异引起的极端矛盾得到了彻底解决。他们战线一致,甚至在愤怒中使他完全疏远了——人中唯一纯洁的人。

赫尔曼黑塞(1877-1962),德国作家、诗人。194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是《荒原狼》 《悉达多》等。赫塞非常尊敬和深刻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写道。"应该读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当我们经历了痛苦的不幸,当我们承受痛苦的能力达到极限时,只是当我们感觉整个人生就像燃烧和痛苦的伤口时,只是我们经历了充满绝望、无法安慰的死亡。当我们孤独、忧郁、麻木地面对生活,我们再也无法理解生活的疯狂和美丽的残酷,对生活没有要求时,我们会敞开心扉,聆听这位轻浮、才华横溢的诗人的音乐。

这个傻瓜不能踏入别人的世界是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以某种方式爱他,但他的温良受到了很多人的推崇,他甚至被很多人认为是楷体。

模,可为什么无人理解他?是什么将这位有魔力的人物与他人和大众区分开来?为何他们反对他是正当的?他们为何不容置疑,非反对他不可?他为何必须步耶稣的后尘,最终不仅被尘世,亦被他所有的门徒遗弃?

这是因为白痴有着有别于他人的思想。不是他的思想比他人少有逻辑,或多了几分天真的遐思。不是。他的思想,我称之为“魔术般的”。这位温良的白痴,否定了他人的整个生活、整个思想及感受,否定了他人的整个世界与现实。他的现实与众不同。而他人的现实对他来说是彻底的虚幻。正因为他看见并追求一种全新的现实,他才成为众人的敌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画像。

梅什金与他人的区别并不在于他人尊重权力和金钱、家庭和国家之类的价值,而他不尊重。并非他代表精神,他人代表物质,或随便怎么措辞!并非如此。对白痴来说,物质同样存在。尽管他并不十分看重,却绝对识得物质的意义。他的要求,他的理想不是印度苦行僧式的,不是去凋敝表象世界的现实,以陷入自我满足的精神世界,并认为唯有这样才是真实的。

不,关于自然与精神的权利,以及二者相互作用的必要性,梅什金完全可以与他人达成共识。只是对他人而言,两个世界的共存与平等是一种智识,而对梅什金来说,则是他的生命与现实!如此说来仍不够清晰,我们试着以另一种方式阐明。

梅什金与他人的区别在于他作为“白痴”和癫痫病人,同时又作为一个极为聪慧的人,与无意识的关系比他人更直接、更密切。他的巅峰体验,是他数次经历的拥有至高灵敏度和判断力的时刻。在这些时刻,这些闪电般的瞬间,他所具备的魔力让他成为世间万物,同情世间万物,并与世间万物共同受苦。他理解一切,赞赏一切。在这种巅峰体验中有着他本性的核心。他没有阅读和赞赏过,也没有研究和惊叹过魔法和神秘学智慧,他只是切实经验了这一切(尽管只是几个少有的瞬间)。他没有奇崛而杰出的思想和念头,而是一次或数次站在了神秘的边界。在那里,一切皆被肯定。在那里,不仅最生僻的思想是真实的,就连与这些思想相悖的思想也同样真实。

这就是这个人的可怕之处,令人畏惧之处。他并非绝对孤立,并非整个世界与他为敌。几个人,几个极不可靠、极富危害和极端危险的人会偶尔深情地理解他:罗果仁,娜斯塔霞。罪犯和歇斯底里的女人理解他。他,一个无辜的、温和的孩子!

《白痴》书影,书中附人物关系图

但这个孩子并不像他表现得那般温和。他的无辜也并非无害。人们害怕他,这不无道理。

我说过,白痴间或接近了能觉察每种思想及其对立面皆为真实的边界。也就是说,他感受到,从某个极点看,没有任何思想、任何准则、任何特征和形式的存在不是真实的和正确的——而每个极点都有其对极。设定一个极点,采取某种立场,去观察和归置世界,是一切教育、文化、社会和道德的首要根基。凡意识到精神与自然、善与恶是可以互置的人,哪怕只是瞬间有所意识,那么这个人,就是一切秩序可怕的敌人。因为意识的瞬间,即反秩序的开端,混沌的开端。

回归无意识和混沌的思维摧毁一切人类秩序。一次言谈中,有人声称“白痴”除了描述真相,绝口不语,这多么贫乏!确实。一切皆真。对一切皆可予以肯定。要建立世界的秩序,达成目标,要实现法律、社会、机制、文明和道德,还必须在肯定的同时予以否定,必须将世界在对立中划分为善与恶,哪怕一切否定、一切禁忌的最初确立都十分专断——但只要它成为法律、生发效力,成为观念和秩序的基础,它就是神圣的。

人类文明意义上的至高真实性,在于世界被划分为光明与黑暗、善与恶、许可和禁忌。但对梅什金而言,至高的真实性在于他神秘地经验到,一切规则的可逆性和对跖两极的平等存在。归根结底,“白痴”导入了无意识的母权,废弃了文化。他没有打破律法的昭告,而是翻转它并指明,律法的背面写着完全相反的东西。

这位秩序的敌人,可怕的毁坏者,不是以罪犯的形象登场,而是以可爱、羞怯,周身洋溢着天真优雅、纯良无私的形象登场。这就是这本可怕之书的秘密。出于深邃的直觉,陀思妥耶夫斯基将这个人描写为病人,癫痫病患者。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一切新事物、可怕事物和不确定未来的载体,一切预知混沌的禁令的载体,都是病人、可疑的人、重负的人: 罗果仁,娜斯塔霞,后来的卡拉马佐夫四兄弟。他们都被描写为脱离常轨的人,古怪而异乎寻常的人。但所有这些人,这些脱轨的人和精神病人,都能激起我们像亚洲人相信他们有义务去尊重疯子那般神圣的敬意。

值得注意的、奇特的、重要的、后果严重的并非1850年至1860年间俄国某处的一位天才兼癫痫病人有过如此奇想,创造了这些人物形象。重要的是,三十年来,这些著作已逐渐被欧洲青年视为重要的先知书。奇异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这些罪犯、癔病患者和白痴,在我们眼中的面貌,与其他畅销小说中的罪犯和愚人形象截然不同。我们如此恐惧地领悟他们,如此奇特地爱着他们,乃至我们从自身中发现了与这些人物的关联和相似之处。

这并非出于偶然,也并非由于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外在因素和文学因素。他作品中的许多特征都极为令人震惊——让人想到如今业已完善的无意识心理学的预先出现——我们并非惊叹其作品中高度智性的表达和娴熟的技巧,或其作品艺术地再现了我们基本熟知的世界,而是我们视其为先知,视其为我们在近年来的欧洲目睹的腐朽与混乱的预言。

这些诗意人物的世界不是理想意义上的未来图景——不会有人这样认为。不,我们在梅什金或其他人物身上没有感受到“你应当如此!”的典范性,而是感受到“我们必须遭逢此番际遇。这是我们的命运!”的必然性。

未来是不确定的,但这里指出的道路是明确的。它意味着心灵的重置。它引领我们超越梅什金,拥有“魔术般的”思维,接纳混乱,返回无序,返回无意识和无状,回归动物,甚至比动物还原始,回到一切的发端。但这么做并不为让我们在那里停滞,成为动物或成为原始的淤泥,而是为让我们建立新的方向,让我们在存在的根源邂逅遗忘的本能和发展的可能性,为能以新的方式去从事对世界的创造、重估和分割。没有任何纲领能引领我们发现这条路。没有任何革命能为我们打开通往这条路的大门。每个人都要独自上路。每个人都要去找寻自己的路。每个人的一生中都必须有一个时刻,站在梅什金曾经站在的边界。在那里,旧真理终结,新真理伊始。我们中的每个人都必将在人生的某个瞬间,经历梅什金那富有洞见的瞬间,那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濒临死刑又死里逃生的体验中,获得先知视野的瞬间。

撰文|赫尔曼·黑塞

翻译|姜乙

编辑|张婷

校对|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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