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18 09:07 | 浙江24小时客户端

【开篇语】

自公元907年至今，吴越国的时光已经走过了1111年。

清影罗裳，山高水长。吴越国的那一份历史已经沉稳且厚重了千年。它下佑了宋的高贵，成全了元的融合，增亮了明代文化科技的璀璨，粉彩了清代康雍乾的封建繁盛。个中力量，绵延不绝。

当然，绵延不绝的不仅仅是一城一廓一国，更大的意义出现在城、廓、国的内里，它的思想，它的文化。

太多的面孔和镜像来而复往：有“无水即无民”的朴素；有“陌上花开，缓缓归矣”的旖旎；有“保境安民”所体现的善良；还有“四如四守”规范里的人德……

人德如清泉，出山涧，入苕溪，进太湖，浩浩荡荡东向东海。千百年来，流淌如昨，灵动一方山水，滋养一地风骨，护佑吴越国后人这一脉的人和。

吴越国何在？绵延千年的吴越国文化又是如何照亮着古人、启迪了今人？

一千多年前，生于临安、归息临安的钱镠建立的吴越国定都杭州。非常有缘，千年以后，临安撤市设区成为杭州城的一部分，当地正在续写新的传奇；非常幸运，我们生活在杭州，只要走在街上，随处都可以见到旧时国都、那时文化的影子：可能在雷峰塔的塔基上，可能在钱塘江的石缝中；在脚下，也在我们的血液里。“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文化如水润物，深厚绵长——它就在我们的心里。

1月28日，临安博物馆开馆。今日起，我们联合临安区委宣传部推出“遇见吴越国”文化系列报道，为了72年的“世外桃园”吴越国，为了藏在那个文化时代背后的千年杭州。

遇见，既是为了过去的知遇，更是为了将来的再见。

【序文】

《遇见。吴越国》

一

外城，城墙又高又厚。

天下并不太平，征战杀伐——活着的在念想家人，离开的却培了草木——交错的土路不晓人间争斗，一味浸染时节的春意。

城门上是驻守的兵士，稍有料峭，眼里却是城外低处的漫蔓野花。“这个时候，老娘应当也坐在老房子的门槛上吧，墙根是不是也开了这样的小花？”

四月天里的花，对战火中的兵士来说只能是一个闪神的念头，要么梦中要么酒后，否则故乡已经很远了……

一骑白马嘶鸣，他们的王出城了：他要到凤凰山脚、西湖堤岸去观草看水。自从王的夫人归乡后，几个月来守城门的人是第一次见到王——王与夫人琴瑟和音，如果不是国事烦忧，王必定是要陪着去省亲的。

城门西去百里就是临安横溪碧郎村。农家院落，梨花满地，一妇人立于小雨树下。寒食节已过月余，夫君尚好？这一次王没有陪她回来，身边少了些什么。母亲也总是催促：地尊身贵，宫事繁忙，不可久留（娘家），宜速回宫。

正愁要不要再呆几日，婢女碎步跑来，说王差人送信来。素手摊开只见：“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她再也无可推迟，心儿马上就要飞到城里，似是已经见到了夫君。

（图：即将开馆的临安博物馆）

二

收信的是妻子吴氏，写信的是夫君钱镠，这座城就叫杭州。写“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时，钱镠初定吴越，辖11州。

钱镠是一个应该记住的名字，他出生在临安，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杰出城市建设者，也是杭州城的奠基者。这个“镠”字不少人可能会念错：“镠”与“鎏”同音，一种成色很好的金子。再记不住，特别是杭州人，那就真有点对不起他。

从临安大官山的一个私盐贩子到如今掌管杭州，钱镠离不开一个人——董昌。872年钱镠弃盐投军时21岁，3年后成为董昌帐下的一个偏将。一开始并未见大役，直到882年。当时，董昌和浙东观察使刘汉宏交战，相持之时，钱镠迎敌并大败刘汉宏。此战之后董昌得到了越州，钱镠也在887年底得到了杭州——吴越国开始有了一点雏形。

这可能是钱镠的第一份“家底”，于是我们可以想见他的爱惜。

当时的杭州城东临中河，西濒西湖，南抵凤凰山，北到六公园。可以看出，那个时候的杭州大体等于现在的上城区。“城小而不坚，兵矛增之。”仅仅两年后的890年，钱镠发动了万计民工开始修筑夹城（军事要塞）；再3年，他征发二十万民夫及军士拓修杭州70里罗城（外城），“农商工者皆可进”。一个被董昌看成“村廓”的小城人口增加，逐渐繁荣。当然还不能忘记获封吴越王3年后钱镠扩建的子城——3次大建后，杭州城已经变成南到钱塘江、北迤武林门、西濒西湖、东至东河的一个中部窄南北长的巨型“腰鼓城”。

想一想过去，感慨万千，从887年到910年，多少血雨多少荣光——钱镠前后被拜镇海、镇东军节度使、润州刺史、吴王、越王、吴越王，获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获赐免死铁券……现在可以清点家底了，共计11州：即治所杭州、苏州、湖州、睦州（淳安、建德、桐庐三县），浙东的越州（绍兴）、明州（宁波）、台州、婺州（金华）、衢州、处州（丽水）、温州。

一个临安人建起的吴越国，来了。

（图：钱镠像）

三

吴越国为“十国”之一，它的“来”，实质上是相较于“退”的——退黄巢、刘汉宏、董昌、杨行密，退钱塘海潮，退方士进言。当然，也正是这种“来”和“退”之间，有了一个72年的吴越繁华，把杭州推向了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辉煌。

退战停斗是为了保境安民，退潮拒言是为了强国富民。

钱镠的治国富民从治水开始。他用2个月的时间调集了几乎整个杭州的力量来修筑外围海堤：命兵卒民夫以“大竹破之为笼，长数十丈，中实巨石；取大木长数丈，植之横为塘”。这条捍海古塘长338593丈，蜿蜒浩荡从六和塔筑到了艮山门，耗资近一亿一千钱——最大的生态威胁被降伏后，不仅江堤两岸多出了千顷良田，困扰城内1000年的“水泉咸苦”问题也得到解决。

很难想象，如果一直喝着苦涩井水，越剧是否还像现在这般秀丽可听。总之，钱镠没有停，他又看到了西湖。

正想动手，却站出来几个方士。他们说，“王若改旧为新，有国祚及百年；如填西湖，垂祚当十倍于此。”

谁不想国基长久？谁又能考证钱镠听到方士进言时的内心波动？但最后，钱镠依然选了“改旧为新”：设撩湖军，每天都有近千人撩除葑草藻荇，清理淤泥。重点说一句：这些人员都是军队编制，可见钱镠把保住西湖这件事当作了一场大仗。

最后一件更广泛影响民生的事情发生在978年，这个时候吴越国的王叫钱弘俶，彼时下辖一军十三州。他几乎完全接纳了爷爷钱镠“保境安民”的施政宗旨，“低己高人”，避开了各种有可能陷入的政治灾难——李煜的南唐3年前灭亡后，北宋已经完成对吴越国北西南的三面合围，钱弘俶审时度势造表86县550680户人口11万兵士献于宋太宗。这种方略，体现了一个小国的智慧，保全了一个大国的完整，很值得赞赏。

钱镠极少主动发起对外军事行动，吴越国一直未有大的战乱——在唐末宋初的大乱世中，我们能看见，只有吴越国，它简直就是个桃花源一般的存在。万山中红兰一朵，遇见它需要极端的幸运。

四

《马可·波罗游记》说，杭州是世界上最华贵、最美丽的城市。于是一些西方人开始拿着手绘的航海图来到东海，来到杭州湾。这些人的心里可能都有一个自己幻境而来的梦：梦里的西湖碧绿，梦里的杭州繁华。

其实，马可·波罗来杭州时，这座城市刚刚经历过一场持续多年的攻守之战——南宋都城最后被元军攻陷。但，即使这样，它依然华贵和美丽到了世界第一，成为了当时人们眼中屈指可数的文明汇集地。

这一切，都要感谢吴越国攒下的文化家底。

吴越国不大，向北是长江，向东是大海，向西有天目——区域内山地居多，但平地却大多为鱼米水乡、丝绸之府，市镇密集，商贸发达，吴越国境自成天地。这是一个封而不闭的地方，丝织、制瓷、建筑、印刷业日渐兴盛，集聚催生了大批精工巧艺，给文化留下了千年璀璨的种子。

可能正是这颗种底子，让吴越国成了乱世中的桃花源，它休憩民心，固住了杭州延续千年的人脉；是“利在天下必谋之”，是“不贪、不占、不啬、不骄、不奢”，是“四如四守”以及“倘有子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便是坏我家风”的训诫培了人德；是钱镠大规模兴修水利，繁盛了港口，接续了海上丝绸之路，把通海贸易的希冀钤印在了人们心里。

是的，如果愿意计算，我们很容易发现，钱镠把“杭锦”经宁波港销往朝鲜、日本和西亚的“货通外邦”竟然比郑和首下西洋早了整整500年！

……

假使上面的这些都不能让你有所体悟，那么设想一下——如果，如果没有那个吴越国？

如果没有吴越国，那么就没有灵隐寺、净慈寺，没有六和塔、保俶塔、雷峰塔、闸口白塔，也不会有西湖南山造像——这些都没有了，杭州，还会是现在的杭州吗？

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应忘记历史上的几个重要文化修建者，否则他们的名字会黯淡于史册，茫然于文本。就像今天，我们需要读后而知：遇见吴越国，其实遇见的是一个千年前的怦然心动的杭州。

（原标题<《遇见吴越国>——钱江晚报和临安区委宣传部今起推出文化系列报道》。编辑 高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