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建的东北部,有一个叫做“寿宁”的县城,这县城山清水秀,物产丰富,和名字一样充满了祥瑞之气,也哺育滋养了一大批杰出的政治家和文学家,在南宋时期,更是出了一名做了驸马爷的状元——缪蟾。
这次到福建,出于好奇,我走访了状元缪蟾的的家乡西浦古村,却发现,西浦村并不是只出了缪蟾一个状元那么简单,这一个小小的村落,是一个状元和十八个进士的故乡。
西埔这个村子很有意思,全村有560户,2000人,几乎都有血缘关系,几乎都姓缪。据说千年以前浙江绍兴有一缪氏家族为了躲避战乱,迁徙至此,从此繁衍至今,生生不息。
西埔村的风气是相当重视教育的,不但历史上出过很多有学问的人,甚至在当代中国教育资源投入不足的时候,全村百姓都能自愿拿出微薄收入支持办学,现在的石头墙面上还刻着当年某某人捐赠2元、1元、甚至0.5元的历史记录,这里对于文化教育的支持可见一斑。全村当下,在读大学生70多人,任教教师200余人。
从游客的角度来看西浦,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美。从艺术家的角度看西浦,这里山明水秀,处处入画。从风水先生的角度看西浦,这里同一个村同一个家族,出了一个状元,十八位进士,啧啧称奇。有风水专家拿着罗盘说这里虽称不上三十六洞天,但可以列得上七十二福地。村子里的状元树、蟾潭、状元坊、跃鱼轩等地据说都是聚集了千年灵气,可以福荫子孙学业的地方,所以中高考季,有很多福建当地和邻省的家长前来祭拜求福,希望能够保佑孩子考到一个理想的学府。
状元树
上图这棵参天大树,传说就是缪蟾赶考前所种。长期以来,村民一直称这棵树为“状元树”。为什么缪蟾赶考前要种这棵树呢?其实想一想就能知道:当时寿宁这山沟沟,要去一趟京城(杭州),没有车马,没有轮船,多不容易,一旦能考上,身份变了,做了大官,国事繁忙,哪能想回家就回家。聪明而又热爱家乡的缪蟾,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回到故乡,只好选择南方长得最大而又千年不老的樟树苗,种下了这棵“留影树”。尽管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他把根永远扎在了故乡的土壤里。后来,缪蟾不负众望,真的考上特奏名第一,山沟沟里也能飞出金凤凰,“留影树”自然就成了“状元树”。据说真的很灵验哦,我也在此树下许愿了……
蟾潭
第一次听说状元缪蟾的时候,很多人会感到奇怪的,为什么一个贵至状元的人,会把癞蛤蟆当作名字来叫,一直也没有改名?其实蟾蜍这种生物对于中国古人来说是神圣的,古代有很多蛙纹饰,蟾蜍也被认为是祥瑞符号。状元缪蟾的父亲缪守愚据说对风水颇有研究,他看出这两溪并流的地方必定集结一精华,而这精华就集中在这块象蟾蜍的石头上。为此,缪守愚就把自已心爱的儿子取名为缪蟾,希望将来能蟾宫折桂,高中状元。这是缪蟾名字的来历。
缪蟾中状元成驸馬爷后,当地的百姓及官府均以此为荣,连寿宁的母亲河也取名为蟾溪了。这块石头下面是个积水潭,过去经常闹水怪,甚至还时常发生溺水事件,人们都叫它“恶水潭”,自从缪守愚给儿子取名缪蟾后,水潭就变得风平浪静,再也没出过什么事,还成了村里的一道亮丽风景。因此,这个水潭,村民长期都称它为“蟾潭”。“蟾潭”也成了一个有故事的、象征吉利的地方。
鲤鱼溪
西埔村里有一条穿村而过的小溪,溪水里有很多彩色的锦鲤,这条小溪也被称作鲤鱼溪。和声名遐迩的周宁鲤鱼溪一样,鲤鱼也是西埔村的供奉之一,每年都会举行“祭鱼”仪式,仪式过后,这鱼就成了神鱼,能够辟邪,不可食用。若是谁贪嘴偷吃了,不仅招乡民的责骂,还会惹来灾祸。
鲤鱼溪不长,只有500米左右,也不宽,最窄的地方1米左右。但鲤鱼溪的历史几乎和西浦村的村史一样长,人和鱼就在这古村里互不干扰、和谐共生。我想,也只有这样重礼尚德、学养深厚的闽东北才会有这样的场景吧。
一位阿婆正在鲤鱼溪中刷洗刚刚蒸过糯米饭的竹帘,饭粒从竹帘上掉落,尺余长的鲤鱼纷纷过来抢食,阿婆笑的很是开心。
看见我在拍摄,阿婆没有躲闪镜头,而是用温柔的寿宁话笑着和我打招呼。即使我听不懂也没关系,她指指竹帘,又指指溪鱼,很是开心,仿佛想把那种安逸的简单幸福传递给我。
状元古巷
沿着鲤鱼溪继续向状元巷里面走,木质门楼和白墙灰瓦映衬在一起,金色的“状元古巷”和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古色古香的氛围和状元故里的气势扑面而来。
阿正的家
沿着鲤鱼溪走一小段路,就到了西埔村最让我欣赏的一处院落——84号古民居,这是一座有近300年历史的老房子,三进二层的三合院,院内有厅堂、左右厢房、中间设天井,颇具有闽浙建筑风格。
院落的主人是缪氏的第三十七传人,叫阿正,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在山外读了大学,在上海某知名企业做了五年的视觉总监。今年二月,他从魔都返乡,把他的家整修成了“闽东北民俗博物馆”。这座有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被他改造成了免费的书斋、茶社、电影放映厅,收集了很多具有闽东北特色的传统老物件供人参观,还计划在村子里的老宅开民宿,做酒吧,拍电影……
其实西埔村和中国的其他村落一样,在家的年轻人很少,多出去打工了。我在村子里逛了很久,年轻人的身影很是少见。所以阿正的回归让百年老宅有了新活力,让状元古村勃发了些许生机,西埔村的未来或许就在这里。
这就是阿正的家,他太公建起的“老厝”,木结构。
他从上海回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尽力激发活化老厝的可能性,而又不让蛮力开发毁了它。作为一名大学老师,真希望像阿正这样的年轻人多一点,让家乡的未来更加明朗。
老厝内有很多老物件儿,有些是太公留下来的,有些是阿正在闽东北各地收集来的,希望能够更好的保存和传承这些承载着历史的地域文化,也期冀能有更多的年轻人回到家乡,为家乡的绿水青山做些事。
闽东北民俗文化馆
一进老厝,就遇到了非常有特色合欢桌。这桌子合起来是6条腿,分开后每张半圆型桌子各4条腿,中间以榫头相接。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呢?我这个半吊子工业设计师只想到了方便一物两用,适合不同尺寸和场合等理由。而其实这种设计有着社会和文化缘由的—— 关于“合欢桌”的喻意有两种说法,其一,男主人外出后,女人把桌子分为两半,以此表明这家男子外出,家中不宜招待外人,避免招来一些闲言杂语,以维护女人的清白。只有男主人回来了,桌子才重新归圆;其二,男主人远行时把桌子分开,一半靠墙摆放,上面供奉观音菩萨,保佑其平安归来。合欢圆桌,合起来欢欢喜喜,分离开相互牵挂,是古代聪明工匠对爱情的一种理解。
状元文化馆
走出阿正的家,就到了状元文化馆。这有一座小巧玲珑,造型别致,细节处古色古香,极显奢华的古戏台。
状元祠
转到后殿,这座平时供宗亲祭祖及议事之用祠堂,由于建筑牢固耐用,自上世纪40至80年代,一直作为小学校舍使用。西埔村的尊师重教习气由此可见。
透过厝内的雕花老窗,时光仿佛穿越,耳边似乎传来了状元郎的朗朗读书声。
官厅
下图是官厅,西埔村审案办公的场所,冯梦龙在这里审过一起“牛案”,在当地传为佳话。说当时正值春耕期间,两村因牛相斗而兴讼。冯县令对北浦与西浦两村失和早有所闻,在查清事实真相后,向两方讲清利害关系,劝说大家解怨修好。在双方接受调解后,冯在“调解书”上写了16字的“调词”:“两牛相争,一死一生,死者同食,生者同耕”。此后,两村不但相安无事,而且还在两村之间修建了一条“睦和桥”,至今,乡民都感激这位父母官。
跃鱼轩
西浦村过去科举及第不断、人才辈出,这跟西浦村自古以来重视教育密不可分。西浦村肇基之初,缪氏先祖将绍兴文风带到西浦,创立私塾。清乾隆年间缪盛治在这小溪边建书馆了“跃鱼轩”便是一例。缪盛治,字卓平,少壮经商,后为富豪。
惜字炉
惜字炉,是古代文人墨客烧毁文字纸张的地方。
“字纸成丹桂,炉烟结祥云。”
古人认为,片纸得字,都是好的。相传宋代王沂公之父爱惜字纸,见地上有遗弃的,就拾起焚烧,即便是落在粪秽中的,他设法取将起来,用水洗净,或投入长流水中,或烘晒干了,用火焚过。如此行之多年,收拾净了万万千千的字纸。
如今,惜字炉已经熄灭了,熄灭在历史的长河里,不知西埔村的惜字炉还会为这些读书的少年们燃起吗?
太阴宫
文章开头说到,西埔村是个很有意思的村落,不但尊师重教,还思想“现代”,这现代体现在“男女平等”上。
西埔村建有祈求赐福降祥的太阴宫,这太阴宫供奉的都是女性菩萨,建造了700多年了。自从太阴宫建成,西埔村就杜绝了重男轻女的不良行为,要知道,当年的寿宁可是有着抛弃女婴的恶习的啊!
这座宫供奉着陈靖姑、妈祖等45座女神,这在闽东地区极为少见,是当地人眼中的妇幼守护神祇。宫内大殿中设有三个神龛,正中一个安有陈靖姑等塑像。左边神龛供奉妈祖,右边神龛供奉南海观音,左右侍着一对金童玉女。这些塑像或坐或立,端庄安祥,神态逼真,十分传神。特别是其中的36婆宫塑像,造型各异,姿态优美,色彩鲜艳,为宫内增添一景。这些是西浦一位民间艺人的杰作。
当年,冯梦龙看寿宁人有弃抛女婴的恶习,便以县令的名义,向全县颁布《禁溺女令》,并要求各村张贴,唯独西浦村不要贴,这和村民信奉太阴宫的女神有极大的关连。
太阴宫内的另一大特色是古壁画,这古壁画是当地人的“宝贝”,也让我视若珍宝。壁画就在大殿藻井和两侧,虽历经700多个春秋,依然色彩斑斓,清晰可辨。大殿上方为椭圆八角藻井,上绘《西游记》、《封神榜》等神话故事。
笔架山
“笔架山”,是西浦村的神灵之山。
“西面来水绕笔架,东去流水笔架出。”据说,正因为有着形似“笔架”的神山,才福佑西埔村人才济济。
笔架山海拔达1000多米,当地人秉信“攀登笔架峰,功名定成功”,都说须求功名者,只要爬上笔架山顶峰,就一定能如愿以偿。
永安桥建在溪水下游,是人们常说的“水尾”,以求“藏风聚气”,希望“避凶趋吉”,也正合堪舆风水之说。看到这儿经不住感慨,西埔村处处建筑都暗合风水,不知道是建造者无心插柳,还是精心设计的呢?
永安桥的材料全是清一色的条石,当地有句话叫“做不完的西浦石,恋不完的犀溪女”。西浦石牢固耐用,西犀女美丽温柔,名不虚传。
永安桥
西埔村各角度都风景美如画。古意中带着清幽,宁静中又暗蕴生机。
从西浦村走出来,我也放慢了脚步,放低了音量,希望自己也沾染了一点状元村的书香之气,不求兰心蕙质气质芳华,只但愿不负这一番西埔村的游历罢了!
图片、资料来源/学姐的旅行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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