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在这个小村子的街道上,为的是寻访一位名人的足迹,这个名叫“邢家坞”的村子名气并不是很大,但却是他的故乡。他,就是贾兰坡。也许这个名字并不是家喻户晓,但历史课本上的“北京人”人尽皆知,正是在在他的主持下被发现的,是20世纪人类考古学上的最伟大发现之一。作为只有高中学历的考古学家、地质学家、古生物学家、中科院院士、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第三世界国家科学院院士,这条街道见证了他的童年。
1908年初冬,贾兰坡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五六岁时,每当他在黄土堆里打滚,满身泥土地回到家,母亲总是一边给他洗澡一边说:要不怎么说人是神用泥造的呢,身上总有搓不尽的泥。人是从哪里来的?真的是神造的吗?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和母亲学习识字,从此开始启蒙。稍大一些,他走在这条街道上,到姥姥家去读私塾,接触无限广博的传统文化。12岁那年,父亲贾荣斋为了谋生,到北京颐中烟草公司做了一名小职员,举家离开故乡,贾兰坡从此开启自己的求学和人生之路。
一家人离开的时候,来到村头的路口,不知道已经懵懂的贾兰坡有没有回头环顾一下自己的故乡,这里曾经是当地颇具历史和文化底蕴的地方,姥姥给他讲过的很多故事都发生在这里,著名的“玉田八景”有三个就在附近:西边不远的“麻山种玉”就是家乡玉田名称的发祥地,北边的“灵洞清风”和“无终丹灶”令人神往,不远处的黄家山是东汉末年黄巾起义部分农民军失败后流落至此建成的村落,村东的十里长山,是家乡的脊梁,山中那棵最甜的果树还没有尽情享用,从北向南串起的无数传说更是回味无穷,还没来得及去寻访有没有前人留下的遗存足迹。这些故事,也许从小奠定了他对人文考古的兴趣,成为他走上考古生涯的初心。从这个小村子出发,从家乡的长山走出去,贾兰坡师从考古学泰斗裴文中教授,走过人类祖先生活过的一个个古洞深坑,走到北京周口店的龙骨山上。几十年后的1990年,他听说离家不远的孟家泉发现了一批旧石器时代化石,不顾八旬高龄,亲自带队组织发掘,把家乡人类文明史向前推进了近万年,回报了家乡的养育之恩,孟家泉遗址附近的小学因他更名为兰坡小学。
现在的村子,仍是那么宁静,路旁偶有古旧的门楼,仍然保存完好,证明这个明初建庄的村子仍保留着一些古韵。这里古时就是玉田通往遵化的必经之路,明朝初年,李、贾二姓在此立庄, 渐渐人马往来,逐渐繁华,起名兴隆庄镇。明天启四年地震,村庄被毁,由邢氏在村西另建新庄,因地势较低,冠以姓氏邢家坞,贾姓仍为村中的大姓,世世代代春种秋收,乡风淳朴。但近些年来,由于观念滞后,村子经济一度陷入低谷,甚至成为拖了全镇后腿的后进村。村民土里刨食,靠天吃饭,村委会居无定所,成为少有的“炕上办公”,村庄疏于管理,柴草堆积,脏乱不堪,村民牢骚满腹。新的村两委换届,年富力强的贾氏后人贾海强成为村里新的领头人,他集思广益,争取上级支持,率先垫资改变村庄面貌。村民们拓宽硬化街道,清理柴草垃圾,安装路灯,建设街心公园,组建清洁队伍,村庄迅速改变了模样,一举摘掉了“后进村”帽子。但如何拓展思路,提高发展水平,这些淳朴的人们仍在苦苦探求。
终于,村庄所属的郭家屯镇把目光对准了纵贯全境的十里长山,这里历史久远,山深林茂,果木众多,交通发达,历史文化底蕴丰厚。于是,他们开始着力打造乡村旅游这个新生事物,每个个村子都有自己的特色主题。贾兰坡,当然成为邢家坞村形象代言人的首选。传播贾兰坡文化,打造乡居文明,成为每一位村民都在积极参与的重要工作。沿着街道上小巧整齐的花园木栅,我们来到正在建设的贾兰坡纪念馆。这里是贾兰坡曾经生活过的故居,不大的院子,沉静的青砖灰瓦,讲述着少年贾兰坡的点点滴滴。建成后,这里将收集村民保存的贾兰坡生活用品和有关资料,普及考古文化,供大家瞻仰学习。我仿佛看见,在昏暗的油灯下,贾兰坡随着母亲的声音一字一句读着古人的文字,闪亮的眼睛望着这个正在向他走来的世界,他的目光洞穿了祖辈们勤勤恳恳劳作的身影。他没有辜负父母对他的期待,成为家乡弥足珍贵的骄傲。2001年7月8日,贾兰坡走完了93岁的人生历程。遵照遗嘱,他的骨灰被一分为二,一半安葬在北京周口店的龙骨山上,另一半回到了自己时时牵挂的故乡,与十里长山融为一体。
与贾兰坡纪念馆相邻的一处空置的宅院,属于一位同样身在外地的邢家坞人所有,听说家乡的振兴谋划,自愿奉献出来打造民宿样板。保存完好的古门楼后边,忙碌的建筑工人热情高涨,他们都是本村人,都是兰坡的乡邻, 改造家乡信心十足。颇具特点的农家特色民宿,与纪念馆互相呼应,准备逐步推及到全村农户。走过街心公园,快乐的村民正在农闲的阳光下打篮球,感觉到一种热火朝天的幸福。前边不远就是一座草莓采摘园,预备陪伴未来的八方游客。
离开村子,我们回望一眼村东的长山,盼望它能够从此为起点走出去,走向外面的世界。
作者:邢爱民,网名寂寞看风,河北省玉田县水利局干部,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摆渡文学》编辑、评论员,本地文联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