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那个穿黑衣服的是外国人，干掉他！”随着一段标志性的冲锋号，一队身着红色上衣的中国游戏玩家从四面迅速涌来围剿，黑衣外国玩家寡不敌众，很快被击杀，向队友留下了一句：“哥们儿，这是‘红军’。”

这样的场景在一款名为“H1Z1”的生存类网络游戏中并不鲜见。游戏为玩家设定了一个僵尸病毒横行的末日场景，在两种游戏模式中，玩家需要依靠抢夺资源或杀死所有对手来获得幸存。来自辽宁阜新的谷文龙从2015年年初游戏发布后成为了其忠实玩家，但这位32岁的电竞主播更为人所熟知的，是他在斗鱼平台上的昵称——恶魔QQ，以及他麾下的中国“红衣军团”。

3月30日，谷文龙在家中进行一场H1Z1游戏直播。 本文图片 澎湃新闻 杨深来 唐筱岚

2017年3月，上海市郊，谷文龙的一场H1Z1游戏直播正在家中进行。床边的电脑桌上容纳了3台电脑，让这位主播可以在玩游戏的同时，实时关注几不间断的礼物，并与观众保持互动。一旦在这三块屏幕前坐定，谷文龙就进入了一种完全有别于平日的亢奋状态。入夜，这场超过8万人观看，至少6小时的直播还在继续。谷文龙嘶哑的嗓音穿透了二楼砖墙，与屋前空地上的闲谈、嬉戏声和鸟啼虫鸣混杂在一起。

刚开始玩H1Z1的时候，谷文龙是游戏服务器中为数不多的中国玩家。“老外特别多，他一听到你是一个外国人，而且是个中国人的时候，他对你就不是很友好”，被一些外国玩家俘虏后，谷文龙免不了遭到对手的调戏和惩罚——学说外语的脏话俗语或是唱外国歌曲，到最后也仍难逃一死。

“一个人的话可能就是很难活下去”，谷文龙明白他进入的是一个“适者生存”的虚拟世界，而他应对这套丛林法则的手段，就是集合更多的中国玩家抱团作战。“现实中吧，我们中国人地域文化差异也比较多，可能不是那么团结”，谷文龙说，“但如果说到了游戏里，只有咱中国人在一起，他能理解，能帮助你，能照顾你。中国人在玩这种外国游戏的时候，就特别团结。”

三个多月之后，游戏主播们为H1Z1导入了越来越多的中国玩家。这支逐渐壮大的“红衣军团”也同样会向对手施以“末日”下的生存法则。中国玩家借助团队优势攻击外国玩家，互喷粗话，以牙还牙地教外国玩家说中文脏话、唱中国歌。

张闯第是谷文龙在斗鱼平台上的水友，“恶魔带一群人，和老外正面杠，我就喜欢这种风格。”在这个虚拟世界中，以身着红色短袖，不穿外裤为标志的中国玩家在“一致对外”情结的驱使下，逐渐扩张着自己的影响力。谷文龙也被水友们称为“政委”。

谷文龙在玩游戏。

彼时，“红衣军团”的名号还仅停留在这款游戏的小圈子之中。而2015年6月一段发布在国外视频平台YouTube的游戏视频，把他们的声名带到了游戏以外。在这段游戏直播录像中，美国H1Z1玩家ANGRYPUG与“红衣军团”遭遇，他在被击杀后试图以政治玩笑挑逗包围他的中国玩家。“China No. 1!”谷文龙反击道。夹杂着粗话，双方如古时战场叫阵一般，你来我往好几番。视频最终在“红衣军团”的胜利和外国玩家的嬉笑中结束。

“他们见到国人时从来是不友好的，”张闯第认为这是ANGRYPUG对中国玩家的挑衅，“一个游戏归游戏，你不要把国家的事情加进去。”

这段视频至今在YouTube上获得了近3百万的点击量，并被中国网友发布至中国的社交网络和视频平台。虚拟世界中的“政委”谷文龙和“红色军团”，也无可避免地撞进了现实世界的纠葛。

大洋彼岸，ANGRYPUG将与“红色军团”的对立当作了自我营销。他录制了一系列伪装成“红衣军团”成员进行“渗透”的游戏视频，发布在其国外直播平台Twitch的主页中，花4.99美元可以订阅他的频道，还能获得有政治含义挑逗内容的表情包。

而谷文龙和“红衣军团”也一战成名。当2014年谷文龙从阜新一家国企离职而转身成为游戏主播之时，他可能想不到三年之后，自己站在了网络直播的风口。其在游戏直播时曾到达20万人同时观看的高峰，在斗鱼平台上收获了超过80万关注者。斗鱼平台进而推出的“红衣军团”专属纪念衫，“China No. 1”被作为标志印在了上衣前胸位置，99元限量发售。

“China No. 1”，面对围剿击杀自己的“红衣军团”，黑衣外国玩家败下阵来。谷文龙在微博上置顶了这段视频，配以文字“让你们看看中国人的力量。”

谷文龙家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