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千岛
2016年2月20日星期六 晴
“舅舅,你看那女孩有多大?”“我估计她还在读高中,差不多应该是高二。”中午在盘龙农家乐餐厅吃饭时,外甥注意到的这个女孩,我也注意到了,她是这家餐厅主人的孩子,进进出出,她的脚步轻快,清纯的脸,笑如山花般烂漫。她很主动地帮父母干这干那,我们吃完喊埋单时,她几乎是冲出收银台,边走向我们边对她母亲说:“我来收钱。”真是一个机敏勤快的孩子。
从和她父母的攀谈中,知道了她16岁,去年初中毕业上了城区的一所卫校,她和我儿子同龄,比我儿子大十来天。外甥爱开玩笑,他说:“这女孩有一米七,和弟弟个子也般配,介绍给弟弟吧,他不愿来山里,如果认识了这个女孩,他肯定就愿意来了。”我说:“你这主意真不赖,这事就由你去办好了。”虽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我倒真希望儿子能结交这类朴实纯真的孩子。我第一眼见到她时,她站在场院里梳头,她回头见我在看她,没有羞涩地回避我的目光,也不是毫无表情地自顾装扮,而是很自然地对我一笑,正是这美好的微笑,让本来的陌生少了距离。
我们的菜上桌,我和外甥开吃。女孩在临近一桌坐下,她父亲给她端来一盘热菜,她母亲给她端来一碗米饭,她一个人吃了起来(孩子们都喜欢晚睡早不起的,休息天早饭中饭连一顿,也是我儿子的常态)。她母亲坐到了她左边的凳子上,她父亲坐到了她右边的凳子上,夫妻俩边看着女儿吃饭,边和她聊着天,一家三口恬静温暖的气氛弥漫了整个餐厅,我浸染其中感受到了,胃口因此大开?反正,我们的菜盘全空,我和外甥都吃了两碗饭。
这个农家院处于延寿寺的斜对面,离延寿寺百来米远,离怀长公路三四十米左右。餐厅到公路的空地做了停车场,空地西边区域种了些树,树下有桌椅,天气晴好的日子可用作露天餐区,有几棵树上挂有红灯笼,树之间还拉缀着彩带,衬托了这个时节正是中国传统的农历新年。今天是正月十三,我们路过第一家农家乐时,春节休假,还没营业,乡村都有过完元宵才算过完年的习俗,我想着怕是没有农家乐会开门迎客。看到这家,也没抱希望,走近时见没有一个客人,忐忑地推开餐厅的门,迎向我们的是这个女孩的母亲,我问有饭吃吗,她说有,我说你这开业还真早,她说我们一直营业着,没歇业过。她还说道,自己家的房子,全家也都在这儿住着,什么时候来客人都欢迎。
在等菜上桌的工夫,我出餐厅后门,见后院很宽敞。缓坡下,不仅有主人自己住的房屋,还有一排客房,大概五六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大炕,女孩的母亲介绍说,最多的时候,一炕曾住过九人。这让我想起上大学时集体去京郊玩,我们十多个同学住在一起,男生一炕,女生一炕,那真是一段难忘的青春岁月。女孩的母亲还介绍道,烧烤、垂钓是进山的客人们比较喜欢的休闲选择,除了寒冷的冬天,她这里节假日都是爆满。挨着东院墙搭建了棚屋,人字形蓝铁皮顶,半米高红砖墙,四面的窗户围着草帘子,我想象着酷热的夏天降临时,到山寨觅寻清凉的城里人纷至沓来,里面食客云集人声鼎沸的场景。
她提起钓鱼,我的眼光自然就投射到了七八十米开外的河道里,不似我南方老家的溪水里鱼虾成群出没,我知道还结着薄冰的这条小河,即使天暖化了冰,不深的河水,也不是鱼翔浅底的佳处,女孩的母亲所言的垂钓处是自家场院里人工挖造的水泥池。我的思绪因此又飘远了,我想:南方多水,我们老家垂钓,多是在江河,钓鱼的同时,也钓得了自然的野趣,而北方只一汪水,就常见被好渔者拥围,人工放养的鱼,钓起来总让我觉得是在瓮中捉鳖,是种荒诞的乐趣?狗的狂吠把我的思绪拉回。
主人养的藏獒被囿于铁笼中,铁笼置于南边院墙内,这个位置能窥望到整座院落的所有边边角角。看我在和它的主人热络地交谈,藏獒也依然把我当外人,主人呵斥它时,它能噤声一时,一会儿它又进入戒备状态,十分尽职地嚎叫起来。壮硕威猛的它,不会把外人当主人,主人养了它,有了它看家护院,晚上入睡时,倒是能高枕无忧了。
这一顿饭吃了有一个小时,走走看看,吃吃聊聊。期间又进来两桌客人,他们推门而入的神情表现的是同样的欣喜,想必是和我们一样,没想到大过年的在这深山里还能找到地方吃顿热乎乎的饭。我们向女主人道别,进来时还不相识,现在我已经知道她姓沈,而且还和我同龄,在储存她的手机号码后,微信通讯录显示她的昵称“森林夫人”,她微信签名里写着“女人善良最美丽、宽容是美德,知足就幸福”。离开餐厅,我们前往延寿寺。
外甥进山是有目的的,他不纯粹是为了来看看我们山寨的院子,他主要是想到寺庙为一个好友许愿祈福。好友身体有恙,他原本是想去八大处烧香,他说那儿香火旺,灵验,是我竭力劝说他和我一起来山寨。我告诉他我院子东边三公里远就有座寺庙,这寺庙也有些历史渊源,据说当年刘伯温给大明成祖朱棣找陵地,首选的就是这里,朱棣看后觉得窄小了点,最终才选了此西南方向十公里的黄土山,即现在的天寿山,在天寿山脚下建了十三陵。我说,更何况在哪拜的都是同一个佛,只要心诚,佛会被你对朋友的真情打动的,他也就顺遂了我的想法。
一直以为延寿寺就坐落在公路边,几次路过此处,写有“延寿寺”三个字的一幢门楼就矗立在离公路仅三十米的山脚,门楼前还有停车场。我把车放在停车场,和外甥登上门楼台阶往里一看,才知门楼只是一个门楼,门楼后面只是山地,沿山路上一个高坡,眼界豁然开阔,一条能通行汽车的大路横亘至远山。我心里有点打鼓,这要是走,得走多远才能到寺庙,不会要走到山顶吧,看了下时间,午后三点多了,我怕晚了寺庙闭门谢客,也怕晚了天黑下不了山。正踟蹰着要不要回去开车上山,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孩子迎面走来,我向他们打听寺庙有多远,男人回头用手一指:“就在前面山坳里,走过去十五分钟足够,过了那山脊就能看到了。”谢过他,心里有了数,踏实前行。
路两边,栗树是主角,栗树下的黄土,用石块砌成了平整的一垄垄,阳光中的树影在垄土上呈匍匐状,无风摇曳,也现动感,我和外甥边走边四顾观望边聊,聊的主要是他的工作与生活。外甥一直是个比较宅的人,90后嘛,网络世界长大的一代,对大自然不如我们这一代人有亲近感,我很理解,但我相信随着年龄的增长,原来有空就热衷网游的外甥,他的兴趣会发生转移的,果然最近这一两个月,他周末来家不再带电脑,不再是吃了饭就和他弟弟打游戏,愿意走出户外打打球爬爬山了。
说着话就到了寺门前,居然不收门票,印象中北京各大小寺庙还没有不收门票的。我们也没看到有售卖香火的,正想着外甥请不了香火怎么办,见殿内香炉后面供案上有成捆的香放着,供香客自己取用。寺庙建在漫坡上,依山势层层递进,一殿比一殿高,外甥走进各殿一一烧香,默念好友安康。在寺内走动,有两处印象很深,一是养生池,一是盘龙松。
养生池里的水,一半冰封,一半冰开,冰层发白,水面深黑,酷似一幅八卦图。锦鲤在冰下游弋,间或窜到水面,但闻有人发出声响,急速又溜进冰面下,微微红影闪映冰水面,吸引着我的眼球追逐着它们的踪迹。
树都是往高里长的,盘龙松却没往纵深发展,而是横行走向,枝干交错,树冠铺天盖地,一如髯龙。我向殿内僧人请教,他说,这树有近千年树龄了,他还说,此松有华北第一奇松之誉,他又说,寺外不远处的山坡上还有一棵形似凤凰的古松,与这棵盘龙松遥相呼应。一龙一凤,我挺想充分领略这大自然的神妙造化,但因天色渐晚,夫人还独自在院里干活,她忙着给厨房大梁刷漆,她没吃中饭,想必她早就饥肠辘辘了,我们就没去一探凤凰松,留待下次游赏。
下山时给盘龙农家乐打电话,让做一份葱花饼,我好打包给夫人带回去。取了葱花饼,回院里路上突然想到,这盘龙农家乐的“盘龙”两字就是源于这盘龙松了。
百年孤独
千岛,出版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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