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阳春面

很明显，楚凌风输给了巫棠。

输了一碗阳春面。

不过说是去吃面，楚凌风却将巫棠和南之恒带去了郊外，在京师南区的冶河镇的老三家面馆。

其实按照巫棠的性子，去那么远就为了吃一碗面，这种事她绝对不会做。毕竟她需要做的事太多，也太急。

可是楚凌风搬出了南之恒，说他的眼睛刚复明了，应该多看看世界，到山川湖泊走走，听着楚凌风高谈阔论，巫棠竟也点头赞同了。

“快点啦！”楚凌风不厌其烦地催促道，“你都不知道这老三家面馆有多难定，去迟了，我看你连面汤都没法喝到。”

“催什么催啊！”巫棠咕哝着，“都是你，要去吃什么老三家，在南区随便找家面馆就可以吃的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租车都不上来。”

巫棠拉着南之恒在后面不断地喘着气，看着楚凌风那急促的脚步爬着这冶河镇的青卢峰，真是吃力。

“快点啦，就要到了，你看转个弯就到。”楚凌风笃定的说道。

“别，你一个小时前就说快到了，到现在还是除了山还是山呢，我巫棠下次再跟你来，我就不姓巫。”巫棠吃力的爬着，有些恼了。

“你不姓巫，你姓什么？”楚凌风揶揄到，“不然你就跟我姓吧，姓楚，楚棠，嗯！楚棠不错！”

“得了吧，到底什么时候到啊！”巫棠说完就不再理会楚凌风了，毕竟她要节省力气下山呢。

“我就说快到了吧，”楚凌风一脸得意，“喏，你们看，老三家的面馆，就在前面。”

一眼看过去，映入巫棠的眼帘的，就是一个搭建的普通民房，墙外斑驳的痕迹说明了这里早已年久失修，墙外被胡乱修剪的护院树丛早已生出诸多杂条，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因着是夏季，只留下早已干涸的青苔痕。

民房的大门处，用草书书就的是一个“老三家的面馆”字样，倒是有几分神韵和笔力的。

中午时分，对于“老三家的面馆”来说，是最忙的时候，即便今天是星期一，也是从早就忙得不亦乐乎。

巫棠和南之恒还没坐定，楚凌风就早早的来到了台前，点起了他心心念念的阳春面来了。

“三碗阳春面，素面，要葱花。”楚凌风大声喊道，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一会儿，楚凌风点的阳春面就送到了，还没待巫棠和南之恒拿起筷子，楚凌风就已经捡了筷子扒开了。

楚凌风一边吃，还一边赞叹道，“好吃，好吃，真好吃！”

就在巫棠和南之恒慢慢地吃着面。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躲着一个八岁左右穿着崭新短袖运动服的小男孩。而女子却穿着不合时令的斜格子的短大衣。

“欢迎光临！”老板娘上前去招呼。

“啊，……阳春面……一碗……可以吗？”女人怯生生地问。 那小男孩躲在妈妈的身后，也怯生生地望着老板娘。

“行啊，请，请这边坐，”老板娘说着，领他们母子二人坐到靠近窗户的二号桌，一边向柜台里面喊着，“阳春面一碗！”

听到喊声的老板，抬头瞥了他们二人一眼，应声答道：“好咧！阳春面一碗——”

热腾腾香喷喷的阳春面放到桌上，母子二人立即围着这碗面，头碰头地吃了起来。

“真好吃啊！”男孩说，“妈妈也吃呀！”

说完，男孩挟了一筷面，送到妈妈碗中。

女人没有动筷子，一个劲的看着男孩，不发一语。她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衣服，好似里面有什么宝贝一般。

“别看了，这女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的，去年是一家三口，”楚凌风发现了巫棠看着女人和男孩入了神，用筷子轻轻点了一下巫棠面前的碗，“再不吃，面就坨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她怎么回事？”巫棠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估计这次是她的大儿子吧？”楚凌风思忖道，“我记得前年的时候，是她的丈夫。”

“她的儿子怎么了？”巫棠看了一眼女人，小声地说道“死了吗？”

“谁说不是呢。”楚凌风放下筷子，“哎，都怪你，害我没了心情吃面。”

“怎么了？”

“我也是听这里的吃客说起，说她原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却不想遭遇不测，丈夫和儿子接连走了，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了。”楚凌风有些哀伤，“你看她那一脸的生无可恋，我猜想，她也不想活了。”

“嗯。”

待巫棠吃完面，女人和男孩也刚好吃完，女人上前去从口袋中慢慢地取出了一张五块钱币，颤微微地递过给了老板，领了男孩就出了门去了。

巫棠也不知怎么回事，远远地跟上了女人走着，一步一步沉重又缓慢。楚凌风摸不清，看到巫棠那沉重的脸，却也不敢造次，只得硬着头皮跟上了。

没走多远，女人和男孩到了一个湖边，远远地看去，眼前的湖像一匹巨大的、蓝得发亮的缎子，南风吹拂，满湖绽开着朵朵小小的白浪花。这是巫棠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湖。

“月之凜。”楚凌风指了指湖说道，“这湖的名字。”

巫棠没有理会楚凌风，眼睛继续跟着女人和男孩。女人来到湖边，对着湖面发呆，不发一语。

“妈妈，你说爸爸和哥哥都去了哪儿了？”男孩望着女人说道，“隔壁的李奶奶说，人死了会化成星星，那爸爸和哥哥会变成什么星星呢？”

“他们哪里也不去，”女人终于开了口说话，声音很轻，但是却很清晰，“他们都在这里，月之凜的湖水里。”

“湖水里？”男孩出神地望向湛蓝的湖面，“他们都变成了鱼吗？”

“嗯，他们就在这里……”女人还没说完，就蹲下来开始抽泣，最初是慢慢地一阵阵的哭，到最后就变成了嚎啕大哭，慢慢地却又恢复了一阵阵抽泣。

男孩在一旁，用他小小的臂膀想要抱着女人，嘴里不住的喊道，“妈妈，我们不哭；妈妈，小宝会乖乖的，我们不哭。”

巫棠远远地看着，眼泪却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这情境让她既熟悉却又陌生。感觉当中，她似乎也曾经历过，却又没经历，反正就是心头的那股悲呛之情被点燃了一般，眼泪汩汩地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怎么也停不下来。

南之恒站在巫棠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却依然只是不发一语，眼睛里似乎也朦胧了一般。

看到此情此景，楚凌风已彻底没有了吃阳春面的兴奋和满足，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主意。

还没待巫棠从悲伤中缓过来，女人却已经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东西，拉了男孩朝着平静地湖面走去了。

“赶紧，去拉人！”楚凌风大声喊道。

巫棠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大跨步踏入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把将女人和孩子往岸上扯去。

“别拉我，别拉我！”女人不断地用右手拍打着巫棠，一副赴死的决心，“别拉我！”

小男孩怯生生地不住的说着，“妈妈，我怕。妈妈，我怕……”

就这样，经过巫棠和楚凌风的努力，终于将女人和男孩拉到了湖边，而巫棠的脸却也被女人的手打得伤了好些地方，微微地血丝从指甲痕的地方渗了出来。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楚凌风厉声喝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非得投湖不可？”

“都是骗人的，你们都是骗人的，”女人怒吼道，“医生骗人，护士骗人，就连你也骗人！”

“什么啊！”楚凌风大喊，“你到底想说什么？”

“骗人，骗人的家伙！”女人恶狠狠地将手中的一个灰陶罐使劲全力往湖中扔去，“骗人的家伙！”

却不想，连着陶罐的一个护身符也紧随着扔了出去，化作了一道光束，就要往湖面飞去。

也不知是南之恒眼疾手快，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几个快步跃了出去，追上了护身符，用手夹住了转身又回到了岸边。

巫棠明白，这护身符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