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这气氛与医院氛围相近,医院似乎被无边界地扩大了。
丁毅/绘
她过去是把医院和外面世界分开的,走出医院,走在下班路上,就是走出了病患,走在了健康的繁华的活泼的人间,医院外的生活展开着无边无际的美好和奥妙。现在不是这样了,医院与社会之间的四面围墙被看不见的病菌大军冲开了,两者的界限变得模模糊糊。
这样想的时候,她又得赶紧收回心神,去悉心照料她的病人们,看着患者不同时段的变化与症候。她从头到尾地照料着他们,须臾不停,给他们以希望、痊愈直至完全康复,这是个连绵不绝的过程。
她很久不曾休息过了,人手太紧张了。也不曾见到久违的男友。好在大雪如滔滔白浪一般奔涌着,一直追随着她的左右,不管怎样,她是爱雪的,只要她抬头,就可以看见。哦,那雪。
丁毅/绘
她本来已经十分疲惫了,但必须继续值班,她觉得今天的防护服穿在身上,似乎比往日沉重了许多,有一种不适感在隐隐地袭来,但她并未在意。刚刚入住进来的危重患者已经年迈,不断出现状况,她一夜未能合眼。天快亮的时候,她在一把窄窄的塑料椅子上坐下来,不知为什么,汗珠突然从额头上滴落下来,然后,一阵眩晕向她袭来,她失去了知觉。
朦胧中,她发现病房的门意外地开了,雪花呼啸着扑卷进来。她急忙站起身,步子有些踉跄,只是想把门关上,但是她惊异地发现,这似乎不再是木门,而是类似一扇铁门,沉重得很,她怎么也关不上了。这让她很是焦急,她无论如何是要把门关上的。走到门外,知道门为什么关不上了,是暴雪形成了厚厚的雪墙,似乎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雪,连黑夜都被雪照亮了。她想转身回到病房,但是身子却动弹不得。她置身于雪中,成为雪的一部分了。
张澍/制
这时她反而不再感到疲累,而是变得轻盈起来,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体验。她试着动一下胳膊,这一动,她觉得自己肋下竟然生出了翅膀,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连门框都没来得及抓住。风势很猛,她是不是也变成了飘忽不定的一朵雪花了呢?
……暴雪下了一夜,终于在清晨停了下来。
大地这辽阔的银色地毯,从医院四周,从小城的中心地带,向着郊外的旷野和森林铺展开去,仿佛等着野兔和群鹿张扬开轻盈的四蹄,踏上这片无垠,奔向春天。而她,却再也看不到日出了。
张澍/制
女医生和暴雪一起离开了,她将永远隐身于大雪之中。唯有她的男友能够看见她,缘于心灵感应,他从另一片大雪深处稍稍停下来,向她所在的医院这边遥望,他似乎远远地看见了她的身影,她依然站在雪中。
像一个雪人。
新街派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