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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合做微信的名字的诗】《中国诗界》现代诗微信版本2023年第4期

时间:2023-03-28 07:47:02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生自灭的“很卑贱”的雀稗草,诗人抓取“一个与飞翔相关的字”,将灰雀与雀稗草联系起来,发现它们之间隐秘的关系或许是草对鸟起飞时的助力。这样的趣思继续在诗歌里生长着:“长到葱茏的时候,它的内心寄生出蓟叶/它们共用的是一块春天/它们在冬末和早春之间找到了我/共用了我的忧伤”,美的诗意在不经意间自然流淌出来,就像几种微观之物雀稗草、雀、蓟叶之间的隐秘相约,就像“我”与这些微观之物隐秘的精神对话和情绪共振。《激荡》一则有所不同,所写之物巨大。诗人通过捕捉大水之声的四次变化——从“金属般的当当声”、“发出的哀鸣”到“大水发出的金戈之声”再到“大海的呜咽”,与之相对应的实际上包括从实有之声到想象之声再到心底之声,十分传神、有层次感地传达了对长江波浪激荡这一物态的细腻感受。诗人也着力一步步地刻画大水激荡的动态变化和特征,恰是震惊于“辽阔的水/屈伸而行的时候,显出了它的尖锐”,才有了“我迷恋上大水发出的金戈之声/也忽生出一个中年的港湾/薄弱,内向,容得下大海的呜咽”这样的生命体验和精神奇想。

读张远伦的诗作《与长江聊天》,常常跟随诗人高度个人化、高度精神性、高度心灵性的诗行陷入一场与长江、与长江的物理人情跨时空的对话当中。诗人巧织人物谱系,除了抒情主人公“我”,一位水精灵般的“小女孩”(或“女儿”)频频出现在长江之畔,诗作每每因她而熠熠生辉。“小女孩”不仅带给诗人无穷灵感,还是“我”与长江之间进行精神对话和心灵洗尘的助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诗人的精神功课里,“长江”在左,“赤子”在右。其中《游戏》是诗意自然自由、诗艺精巧绝伦的一则:“全世界都年仅四岁,都在烟波浩渺中/玩一个游戏:逮捕一枚落日/‘你要盖好被子哦。’小女孩溅起粼粼波光/一片一片哄长江入睡”。长江在小女孩的心灵世界里,绝非他物,而是可以互为陪伴的好朋友。如此简单,但又如此非凡。这部诗作带给读者的阅读感受,大概也可做如是观呢。

2022.4.22

《和长江聊天》诗选

连线

两叶扁舟,停泊在长江的水纹上

分别亮起一盏红灯,和一盏绿灯

夜空中的孤星

以光泄露的形式,参与到江面上来

占据了辽阔的一半

降落重庆的飞机看不到机身

只有尾灯闪烁

有那么一瞬,这些发光体

被小女孩的视野囊括进来

我拥着她,她伸出手

指认这四星连线的奇观

在江畔的阳台上,我用巨大的心胸

养着一个单纯的女儿

和一枚高悬的星球,还有两盏

警示之灯,代替我

向所有夜航船发出无声的问候

画水

孩子,我们去长江上绘制波浪,好吗

从北滨路起笔

到南滨路收笔

你划出的涟漪,一波一波地

形成了涛声

撞击在我的胸口,如此温暖

而又熨帖啊。孩子,我们带着波浪

回家吧。我的后背

是你新的画板,和江面

你在我的布衣上

挠了又挠。世界上最简单的艺术品

又是最深邃的:把一横掰弯,延展一下

再把一横掰弯,拖曳一下

最后,用眼睫毛

擦拭一下

哦,世界上最杰出的艺术品

是一个小女孩

在我的人生哲学里,熟睡

你听:睡得多么像是我的回声

漩涡

长江用宽阔的河床,哄漩涡入睡

江之城,就是江面的镜像

那些旋转的形象和声音,及其消弭

都在前胸的银镜上完成

我是那个收养漩涡的人

死亡,是成年的那一朵,而活着

是少女那一朵。一朵漩涡紧逼一朵漩涡

最后的漩涡逐渐缩小,变形

下潜,成为大河的嗓子眼

我在那里对人世说出的最后语言

是一个咕噜。嗯,遗言也是这样

没有内容,短暂的

绝命音之后,一切平滑如初

一滴水到一朵漩涡的距离

还有三千里啊,正好,我先眯一会儿

孤岛

一个孤岛在大水中小憩

我常常觉得它是天地之间的婴儿

它柔弱,随时可被淹没

而又倔强,随时可以潜水出来

和我遥相呼应,它浅显得

仅供安置一叶指示航线的小舟

垂暮,孤岛退守黑暗

成为剪影,和水面上的斑点

小舟上的蓝灯宛如沙洲的瞳孔

异质、穿透,成为永夜之灵

和它们对视,光力恰好

伤害不了我而又不显得黯淡

我并不孤独,却又在处境上

和它有无法言喻的相似

周遭浩瀚,我还不知道何以浩瀚

星空缄默,大河沉寂

所有存在都是先验

却拒绝向我告知

击浪

水往高处走,时间倒着流

你若孤独,就可违反真理

所以那些波浪推举着自身,向更高的滩上冲击

进,退,再进,再退……总有一些水的残部

对我身位下的长江石

完成了最后一击

我向背心后退一寸,一尺,一片,再退就是人间了

再退,就腹背受敌了

我听水半天,神情慷慨,却一句悲歌也没学会

而寂然,而迎浪击掌,一拍,两拍……簇拍,声若无

吃水

和船一样,我也在用身体的空间,吃水

货轮笨拙,缓慢,堪比情感的负重

而飞艇轻灵,快捷

我的句子在长江表面如此打滑

想法太多,需一一寄走

困在生命之舱里,出不来

整个下午屈膝坐于江心石上,我在为自己的虚妄称重

逐雨者

那个逃亡的人,顶着大雨在高架桥上快跑

远远看去,像是在逐雨

这场水的连续剧中,他撞破一帧又一帧影像

远远看去,像是在追剧

闪电剧透一下,惊雷又补一声,没有人询问

他为何要毫不停歇地深入雨瀑之中

跑着跑着,就跑成了一个人的奔袭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外套里,藏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追风者

落叶是去追赶大风的,可要枝头颤抖才行

它屈从于命运

飞絮是去追赶大风的,可要芦苇点头才行

它受制于规矩

啸声也想去追赶大风

大片大片的森林,便把时间养活十年

波澜也想去追赶大风

长江为此,耗费了三千里心思

我在江边纹丝不动,追赶大风,很多人叫我

——赶紧跑

跟踪喜鹊记

它的黑羽新鲜如四月,白绒新鲜如四月一日

天高,鸟已不陌生

地阔我懂

而芦苇的缝隙狭窄,适宜窝藏一只惊惶的喜鹊

我正欲用视野捕获一只白鹭之际

它闯了进来

忽又逃逸

意图与异族拉开距离

我在黑白之间,几乎来不及选择

就跟踪鹊影

陷入苇丛之中

扒开,鸟迹消失,一对老夫妻突然出现

香烛点燃,俩人正在隐秘祭祀

我轻轻退出,良久未见喜鹊飞出

张远伦,苗族,1976年生于重庆彭水。重庆市作协副主席,重庆文学院专业作家,中国作协会员。著有诗集《和长江聊天》《白壁》《逆风歌》等。获得骏马奖、人民文学奖、诗刊陈子昂青年诗歌奖、徐志摩诗歌奖、谢灵运诗歌奖、重庆文学奖、巴蜀青年文学奖等。入选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

【本期诗眼】

加油站(五首)

龚学敏

市井

柏油街道齐整的扫帚,把商贩

用时间,煨得泛黄的烟火味

风一样扫走

打造的民国街,如一条假臂

嫁接在已经消失的水井中

杜甫只写过一次盘飧

自己的墓地却在诗中错别字样,留下

八处

车辆驰过,压得无法说话的柏油

看见满街都是前进中走投无路的雨滴

大树的枝上长满汽车的树叶

要到哪一个秋天,才会凋零,腐朽

甚至成为新的汽车的前世

向日葵

向日葵的口号,被高速公路的栅栏

归拢得更像一支落日的铜号

近视的松鼠,在废弃的轮胎上

瞭望远处

无法前行的岂止是勘探图,和

移栽的矿泉水瓶

散发奶油味的车载台,在市井的调色板上

边覆盖,边模仿

不管用速度,把目标虚构得多远

皮卡车也不能在大地上多跑出

一个太阳

路上说假话的玻璃碾碎一次

就多一些太阳,皮卡车满载的风

就把向日葵的方向

刮乱一次

暮色中的山羊

成为山冈上的一面白旗,被风

大口大口地吞噬

我们把隐约望见的摇晃,说是坚守

此时

唯有这最柔弱的干瘦,才能支撑

暮色的苍茫

山区加油站

黑暗硕大的卵壳,封冻着大地

枯草作为象征,活在太阳能的路灯中

被黎明惊醒的加油站。早起的

女人,用生病的,咳嗽声的

镢头,一点点地

把埋在沉默中的时间

挖出光来

给大卡车,小轿车,拖拉机,摩托……

做早餐

峡谷两边树叶的书,被霜翻成

加油站女人身上军大衣的颜色

价格的油罐车一路过来

比墙上的太阳光

涨得还快

女人挪一挪身子,想要晒一下,可是

羊群的白色,已经落山了

理发店

背景音乐拼命捂着电动理发刀的嘴

整整一个上午,女理发师

一边抱怨膨胀的菜价

一边把顾客头上麻木的日子,韮菜样

割去

透明玻璃门把乱糟糟的噪音,装修成

整齐的房屋形状

让行人的密探无法发现一屋子肢体破损

的音乐,作案工具和满地的线索

大地在远处独自平坦,我想起割草机

吐出的一捆捆草

夕阳和尘世的爱,有时也会混在

它们中间

我是头天晚上来理发店的,所有

用幌子拼命的小店铺,都淹死在

大城市虚胖的街灯里

像大水池淹死那么多的小水

女技师的细胳膊,被巨大的夜色

压得比音乐还变型

我说,上次就是你理的

她说,好吧,电台已经预告

明天是个好天气,祝所有的天气

都交个好运

龚学敏,九寨沟人,居成都。出版诗集《长征》《九寨蓝》《紫禁城》《纸葵》《濒临》等,以及李商隐诗歌译注《像李商隐一样写诗》。

【佳作欣赏】

清泉近作(组诗)

刘清泉

籍贯

穿着粗布长袄,戴顶瓜皮帽

笼着袖子,站在一张

泛黄的黑白照片里

当我知道籍贯应从祖父的久居地算起

才想起年少时,我与爷爷

在老家的墙壁上,彼此对视过

抱歉呵,愧为第三代

我已忘了他有多么严厉的眼神

不是数典忘祖,而是因为

做了爷爷的我,正担心孙子

把我的籍贯改成异地他乡

出生地

只有离开

才不至于像无赖一样爱它

只有忘记

握过的锄头才不至于

总在夜梦里不停地挖啊挖

今后每走一步,与它

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我要去的地方叫归宿

只有真懂得天高地厚的家伙

才会在那里出生,而又

不同于人

博物馆里

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还是要在房子里说

“不止于大……”

“小又如何?”

万物注视着我们

为可笑的死亡注入新鲜

如切开一枚腐果

新尘瞬间覆盖了旧果盘

一头骄傲的大象

稳稳站在蚂蚁背上

即景

蝴蝶缀在露水晶莹的草尖

一个少年欢呼着扑了过去

尘灰落满刚擦拭的古铜镜面

一个老人眉头一皱,重又拾起了抹布

正常“工作”的它们

为何如此招人惦记

下一秒,蝴蝶惊飞

草叶倒伏,露珠也碎了

古铜镜变得一尘不染

露出来一个空空的黑洞

少年和老人,几乎同时愣在原地

不是所有的风都吹向指定

主宰有时也不用针对

悲喜之外,为何再添新的懊恼

不如像我这样——

只是静静看着,只是轻轻地

把心中的石头挪一挪

当我说起孤独

十月正在长高

衣服短了,鞋子小了

骨骼变粗,脾气也有点大

影响了他对自然的亲近

十月本来是属于收获的,现在

他和我生活在一起

不是孤独叠加一个孤独

而是大地又镀一层金黄

我们需要尽快行动,找到

属于自己的底色和光斑

十月毕竟还是个孩子

请相信他有不老的父亲

坐在一块石头上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

其它石头才显出大小来

派出迎风的树,逆水的草

花枝招展地迎迓

在它们眼里,我就是

一块新来的石头

我也想啊——

要是一直坐下去

石头就能生出更多孩子

每一个孩子眼里

都印着一朵棉花云和

一脸慈祥的我

石头似的我站起来

其它石头一下子离我远了

我坐过的那一块晃了晃

如释重负

一个人在跑道上散步

每次都要等到众人散开

他才出现在空空的操场

沿着四百米标准跑道

一圈又一圈地走

月朗星稀,鸦雀无声

他的脚步声起初清晰有力

后来变得紊乱,渐至轻飘飘

像是被这静夜反复拉拽着

偶尔有比他更晚的人路过

他就停下来,垂首,弯腰

轻轻道一声:“打扰……”

每次都要等到人影子走远了

他才重新挪动自己

一个人在跑道上散步已属稀奇

如此彬彬有礼更令人惊诧

等到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所有人

习惯了他,甚至还他以微笑

他却再也没出现。操场边有告示

——某日,某嫌疑人已归案

逆草与瀑布

在飞流直下的瀑布面前

我把根茎死死扣在岩石里

把叶子露出来,任瀑布冲刷

坚决不松开;那些枯枝,烂泥

小石子,温顺的水珠……

尾随着瀑布,从山顶到山脚

发出与有荣焉的欢呼

而我只想守着山崖,留住自己

一次次皮开肉绽的痛,我强忍着

我听见瀑布一直在咆哮:

“逆子啊,逆子……”

直到今夏大旱,万物干涸

瀑布由盛而衰,最后怏怏而死

噙在我眼里的那滴泪呵

终于掉下去,听了一回它的话

这些天

这些天哪儿也没去

我就像被困笼中的鸽子

你不能用“也有一片天地”

之类的话来对付所有的鸟

顺便安慰一根不说话的羽毛

这样的劳动是无效的,就像

我在黑夜里呼喊你的名字

这些天又哪儿都去了

心游万仞,神驰八荒

每个角落都躲过,你藏不住

每个细节都捋了几百遍

再无宏大可叙事

就像你从空无一人的那头轻轻走来

我在这头紧抱着秋风不撒手

好巧呵,一个神经质

这些天一直念叨着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还让我反复练习“保守的技艺”

我得老老实实地告诉你——

这些天,白过了……

秋高

再高就入云了

没有足够长的梯子可攀登

也没有足够多的雨水喂饱村庄

草木还是够低调的:坐在大地上

相当于你坐在我腿上

来吧,亲爱的,我们谈谈人生

想一想那年种下的红高粱

想一想刚刚露头的绿芭蕉

我们好像从没有提过要得到什么

只是不停地生,只是

自己跟自己较劲……

后来大雁南飞,月亮落在沙土上

满世界的人走来走去,满眼陌生

经过我们,又好像跟我们毫无关系

多出来的,不见得多

少下去的,不打招呼,恍若从未现身

枯槁的荷塘边,几只白鹭叫声沉闷

许是嘴喙上戴着双层口罩

又或者蒙了冷冷的霜

秋高如此局促,气爽从何而来?

亲爱的,来吧,我们谈谈

满大街快递小哥的坐骑,孤单背影

中年大叔保温杯里的枸杞,还有将来

我们藏在鞋垫里两毛三分钱一斤的

重口味打折爱情……

入殓

躺下。木盒子从树林中

不情不愿地来,灯也熄了

夜的低空,几张薄纸飘飘,乱,迷离

隐约有晚钟敲响,又好像是木鱼

玄色花在细雨里盛开——

没有一刻是清静的,没有一个花瓣

对这人世说好话,也没有

一样东西可以带走绝对的秘境

躺下。木盒子围起的新家

天一亮,就将被颓圮的故居抛弃

技术活儿

晨起,一路轻快到楼上

唤女儿起床,背她下楼

睡意惺忪的女儿

头靠在我的左肩

轻轻鼻息在我耳边温暖地起伏

与摇篮时期相比,感觉又重了些

楼梯的咯吱声可资佐证

还有我的膝盖骨微微一颤

窗外晨光是纤细的

这纤细,能否荡平所有波澜

后来我把女儿放在餐桌前

餐桌帮我分担了莫名的压力

可见呀,举重若轻

说到底还是个技术活儿

非必要,不艺术

刘清泉,1970年生,四川安县人,现居重庆。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诗集3部,诗评集1部。

【新诗窗口】

当痛苦开花之后(组诗)

谭 明

痛苦之后

我感知痛苦的方式有多种——

在天空很晴朗之后

在爱情失败之后,在暗算里中刀之后

在面对悬崖

心如残花之后

当然,也有举杯失意于欢宴之后

记忆变作废墟之后

蝴蝶背叛之后,露珠成为警句之后

风暴之后

这之后的之后,我突然快乐起来

像把银河的缺口补上

像为爱情又修了一座桥,像幸福

提着一筐苹果登门

像一只斑鸠走出囚笼样的刺丛

像我是一匹孤狼

独啸山顶

四野闪电崩溃,回声如雷,从此之后

之后的之后,痛苦令我敬畏

痛苦更加赏心悦目

痛苦明亮

某些时候,痛苦明亮

它专门用阴影照人

用毒针扎疼天空和云朵的心

甚至佯装幸福

当它同你擦肩而过

如果它将你撞倒,轻则爱情受伤

重则跌入万丈深渊

哦,痛苦明亮,闪射出

迷惑之光

我巧妙地躲开了这面魔镜,即便

阴暗了一瞬

那天痛苦误引了我

那天痛苦满面微笑

像位妹妹,把我误引到一朵花心

与那只敌手似的胡蜂相遇

当时,我只需亮出一个指甲上的尖刃

就可以立即让它粉身碎骨

不敢再胡乱地爱,但是

我没有那样做。因为痛苦妹妹

想让我看到更多的痛苦

她失算了,她不知道

我有快乐阳光

刻骨铭心

痛苦,让我看看你

痛苦,让我看看你

你是面容狰狞?或是眉清目秀?抑或

为情所伤?为路所误

我不相信你天生痛苦,专与幸福作对

也许,世界需要你的存在,像需要

一味苦药

就像我的痛苦不知是命运安排

或者自己招惹而来

痛苦,你可否告诉我:我们见面时

你想让我

痛苦到什么程度?是刺穿心脏

还是流几滴眼泪即可

在这棵苦楝之下,在我

看着你的时候

痛苦也可亲

有的痛苦天生即在

有的痛苦半路杀出,有的痛苦

时常变脸

有的痛苦像鬼魂缠上了你

有的痛苦挥之即去

有的痛苦一生跟随着你,让你

寻找摆脱它的方式

有的痛苦很无奈

有的痛苦像一瓮酒而不是一杯清水

有的痛苦如谜

啊啊!今天我将我遭遇到的痛苦

如数家珍般

数落给人间听,并告诫:幸福是喜

痛苦也可亲

我从不避开痛苦

我诞生于痛苦,我创造痛苦

我经历痛苦

我感谢痛苦——

因为在我眼里,幸福是云

痛苦是雾

当痛苦折磨我时

我感到幸福即将到来,当幸福

多于痛苦时

我会冷静地快乐,靠在

痛苦身边喜悦

对着一左一右,痛苦和幸福

这对孪生兄弟

缺一不可,情感甚深

哦!我从不躲避痛苦,也不同幸福

拉开距离

向痛苦鞠躬

远在63年前

我就头一次痛苦——那是我呱呱坠地

母亲分娩的痛苦

让痛苦大放红光!痛苦与喜庆之色

像霞晖,铺满

母亲的两颊,痛苦在强忍

痛苦在挣扎

这亲爱的痛,亲爱的苦,哺育我长大

母亲的那阵痛苦

不但没有让幸福紧锁眉稍

反而让我的痛苦

百炼成钢

特别是我的痛苦炉火纯青时

爱情与诗歌

顿生雀跃!母亲用白发辉耀我

并暗示:千万别

小视我的痛苦,它给了我无数

狂喜得快要流泪的幸福

这幸福

同我一道弯腰,频频地

向痛苦鞠躬

亲近痛苦

我不敢妄称痛苦大师

但也不甘

自贬为痛苦小丑,有时痛苦太可爱了

像小男孩穿着花裙子

追赶蝴蝶

有时,痛苦太可怕了,像一把利刃

插进我鲜花盛开的心房

但我不怨痛苦

也不骂痛苦,更不逃避痛苦

偶尔,我还会亲近痛苦

像狗亲近主人

当痛苦碎裂

当痛苦碎裂,如同蝴蝶破蛹

痛苦会用新的翅膀

扇动不停地涌来的春风

那时,我不

粉饰痛苦,也不蔑视痛苦

反之,我将痛苦

认作幸福的老祖宗——一棵开

忧郁之花的古树

一座体验孤独的奇峰

当痛苦的人出门

当痛苦的人

提着一个大箱子出门

可以认定

箱子里装的大多是

枯叶情书

文字的苦涩泪滴

走不回去的道路

云朵上的港口或站台

生死诀别,以及

快要闷到窒息的鸟声

谭明,男,1959年9月生,汉族,重庆涪陵人,大学本科。教师世家的第七代传承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一级作家,高级讲师。1980年开始,相继在《人民文学》《诗刊》《人民日报》等数十家报刊发表诗作1000余首,其作品连续七年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同时入选《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诗歌精选》《中国爱国主义诗歌经典》《新时期重庆文艺名家名作选》等多部选集。出版诗集《乌江的太阳和雨》《光芒与蝶》《梦幻与钟声》《闪电与根须》等。发表和出版著作200余万字。作品先后获第五届、第九届重庆市文学奖,首届何其芳诗歌奖。

【诗情画意】

陈大华的诗(组诗)

你已经留下作案痕迹

你来,还是不来

我等你,一个人

你来,就成了两个

世界史就多一个事件

下午,光线开始萎缩

你来,还是不来

我仍然在等你

你的脚步声先到

是否要找一个人公证

最好不要找公证处

我送你,去汽车站

公交车是个移动的箱子

你进去,消失在公共里

你若再来,就不必公证

你已经留下作案痕迹

落花

你们在枝头开放时

一小朵一小朵地

把自己的身体打开

幽香,在空气里散播

一种自由的欲望

你们准备了一个冬天

突然敞开所有门窗

在太阳的烛光里沐浴

阳光,依偎在你怀里

不肯离去

你们的酮体美丽

干净得没有一点邪念

在广阔的原野

花朵性欲般开放

其实,即便没有风雨

你们也会下来

躺在松软的土地上

像一群回家撒欢的新娘

你们带来的风

都是有刻度的

站在枝头

掉不下来的花都是假的

残秋

寒山没有寺了

香客误入残秋

大雁绕道西行

天空,更加地空

残月还在,可让

游子举头望乡

残花还在

问美人何时消瘦

墨客多情

对残荷发呆

我无喜无悲

独爱这半杯残酒

柿树上几片残叶

在风中飘,不肯离去

枝头上的柿子像灯笼

晚上不亮白天亮

模仿

模仿古人的门槛太高

我们被隔在外边

不是我们的腿不够长

而是我们的心太重

有燕子从南方回来了

轻盈的一个滑翔

就穿堂入室

这是绝对模仿不来的

出其东门

东门,在众门之外,我无法抵达。

是谁在沉吟出其东门?

荒郊与海浪的气息里,我感觉到门,就在近旁。

好像已经摸到门框了,是紫檀浮雕,光滑温润。

许多温暖的手,烙印在木质的门框上,

人间的流浪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

往上,就是门楣,像母亲的额头,

保持着前倾的姿势,盼顾、张望。

我们离开子宫的那一天,就是流浪的起点。

再上前一小步,就跨进门里了。

门,突然出现在背后,所有迈出的脚,都是远离。

是谁在沉吟出其东门?

灯光,松明燃烧的香气透过雕花的窗棂。

我等待,从夜的深处,从月光的尽头,

传来一道开门的声响,那是比语言更古老的呼唤。

然而,门也如同我们一般,学会了沉默。  

东门在众门之外,无所谓出入。  

桃花节

一朵花

不经意地开放。之后

一群人

夺门而出。围观

且抒发许多真情和假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些冠以花名的节日

就与花没有多大的关系

真正的醉翁并不饮酒

去年的桃花已零落成泥

花期毕竟很短

赏花要用心智和耐力

在心田的土壤

没有板结之前

珍藏一支花朵吧

只是为了在自己凋零时

还有一点对花的记忆

你看,在树丛中

时隐时现的几个孩子

那才是

桃花的知己

凤栖山再遇昂江扎西

在山上同一颗树下

再次遇见扎西

花正开。太阳正好。鸟止语

我望着你的前世

你看着我的今身

二月里的风,迷茫又真实

扎西用尺八开始说话

身体里流动的水

慢慢地回到源头

子夜,朋友从远方赶来

前厅的花又打开了许多

春风摇晃着几棵古树

像是在翻阅一部经书

陈大华,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有新诗、散文和评论发表。出版诗集《梦渡》。现居青城山。

【网红打卡】

山河故人(组诗)

唐毅

琼花草堂

半开的花掩映半开的门扉

竹影映衬的楹联

幽居其间:学问、苍生、功名……皆在目力之内

在遥不可及的书页末端

泛黄的纸张有金玉之声

宝匣一把青锋剑按捺不住,在嗖嗖作响

草堂一向有大光明

从这里出发的文字,都有一个好前程

酒谏

堪堪可以为友的

一见如故。如我临近的一脉高山

一段流水。如沉默的石围栏

长江紧赶慢赶,刚好落入不曾预设的镜头

去秋的那个午后

听你讲天梯上的爱情,如是时乱云飞渡

天真与率性抑或诗国之所必备

酒却是可有可无的。请谨遵医嘱

捉月记

醉酒不是理由。也非动因

潮汐拍打着银色的沙滩

那晚我前去捉月

就想让她看看,最华美的夜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趟着露水进到山中

月亮亦爬上树梢

仿佛用一根竹竿便可以戳得

她望向那里,直说像是真的能够捉住呢

迎宾词

远道往访。你的飘然而至

时尚与潮流在言谈和举手投足间显露无遗

城市并非一无所有

只是坐拥天下者喜欢离群索居

我在这里洒扫庭院

升起炊烟……小黄犊在田埂仰着脖子发出哞哞声

乡亲们满面春风

不亦乐乎。凡异乡人来此都是贵客

山河故人

江山以外还是江山

上善若水。从高处到低处,又从低处到高处

故人们在辞章中

时间不能淡漠,见字如面的真切

遗我以蒹葭、白露,杨柳、雨雪

我们之所以耽于今天

皆因过去太遥远

未来太漫长。无非有一些事物恰巧被撞见

故乡

草木也有故乡。我待之为美邻

它们亦必视我为乡党

所有故乡都是这样

该发芽的时候发芽,该开花的时候开花

就像杂处的渔者、樵者和耕者

把一切看在眼里

我知道故乡不是哪一个人的

只是草木谦谦,有君子之风,从来不争

风筝

三月的天空是瓦蓝的

白云飘。各色各样的风筝也飘

最没想到的是,我仿佛亦在不自觉地随之飘

在一只风筝或无数只风筝

相对纯粹的手绘

东风浩荡,气流平稳。我看见春天在上升

一手攥着桃红,一手攥着杏黄

没有攥住的很多只摊破成了流云

梓桐花开

我的祖先曾以桐叶为凭

那时他们年纪尚小。但君臣父兄未有半句戏言

后叔虞以封国为姓

三千年沧海桑田,这个字依然面带慈祥

王孙在诗赋中怀想故国

晋阳郡望之开枝散叶。我亦不时回头

零陵的一棵大槐树下

从湖广到四川。仁寿乡间,此时桐花开满山冈

梦与马

童年的梦里当然有过诗的

不过回想当初,并未想过只是一味地做诗

那应该是在业余

在当一名将军的同时以诗明志

那时我常率小伙伴们鏖战

登上山巅,就曾听到血脉中有飞马在奔跑

只是很多年来

自顾高吟,一直没见到所谓敌人

在人间

谁的家山?麦田里有轻风吹拂

群鸟飞临村庄

竹树下的鸡舍。三餐是现成的,可随便取用

这开放的人间,真的值得一游

枯草黄。更多的青草稍带鹅黄

一顿饭的工夫,春天说来就来

鸟语婉转清脆

花朵不再羞涩。这人间,该有的颜色都有了

唐毅,生于1964年5月,四川仁寿人。诗人、作家、散文家、批评家。著有诗集《十九张机》、散文集《崇丽之城》《大地上的乡愁》、长篇小说《荷花塘》《做官》等多部。作品散见国内报刊,入选多种选本。曾获首届海燕诗歌奖、第四届朔方文学奖、第七届冰心散文奖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四川遂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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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界》编辑部

2022年11月

文中插图摄影: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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