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段小华
昆明的冬天是颜色,好像比春天更有诗意。远处有几只松鼠在树枝之间爬来爬去。那天早上,突然下了一点雨。
昨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一大早起床,他的心仍然不安和坐立不安。想到千里之外的故乡,已经是年底了,故乡雪花纷飞吗?
妈妈,你没事吧?
1935年,冯某吴青志回家前全家人在清华大学合影,后排是吴青志,右边是冯友兰,左边是冯友兰的妻子林在坤,前排是冯友兰的四个孩子。
国难当头,亲戚离散。桌上有妈妈和他们的照片,那是她离开清华之前的照片。“我会回家守护那个家业。如果不能站在外面,就回去吧。还有吃碗饭。”分手前妈妈告诉他。
那一年,她已经70多岁了,刚刚享受了几年难得的空闲时间。妈妈和他们住在清华校园,他每天都在教书、写书、忙于行政事务,妈妈在玩手游。
北平市他带母亲游览过长城。妈妈是一双小脚,最后没有落在别人后面。他问,妈妈,你累吗?妈妈说不累。看着天地广阔,四周空荡荡,妈妈突然放声歌唱,那样子像一个孩子。
这个表情30年前他也见过。那时他在省城的一所中学读书,假期回家过了县城,知道妈妈也在县城,就去看她了。
当年县里刚开始新式女子学的时候,因为有名望的女性要做学监,所以有些人想起了县里已故陈思家的妻子。
这是妈妈第一次在社会上工作。她穿着新式衣服,看起来容光焕发。妈妈神秘地拿出小纸盒,像孩子一样兴奋地在他面前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有一堆名片。她用三个陌生而新鲜的汉字拿出了一张。
哦——清——地——’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读着。
那一年,49岁的母亲为自己取名。从此,她不再是彭武了。她踩着3英寸的金莲,看着那座新式女子学堂,生气勃勃。
他最喜欢妈妈笑,妈妈笑了,山上的花都开了。
妈妈回到家乡两年后,抗日战争正式爆发,兵荒马乱爆发,教育部决定合并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成立联合大学,迁往南方。他在舒适的乡里想,妈妈能在乱世中拯救清廷。
妻子在外面叫他。一封电报从家乡发来。他的心有一段时间很紧。
"母兵很快回来。"
他一时愣住了。突然昨晚睡不着觉,原来妈妈在叫他。
我记得那年夏天,天气热,蝉声聒噪。他和他弟弟、妹妹正在厨房里看妈妈解暑的绿豆团块,突然听到对面卧室扑通一声,他们飞快地跑过去,看到爸爸急促地呼吸。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正值成年的父亲演青阳县不到两年,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突然离开了。当时他只有13岁,弟弟10岁,妹妹8岁,从此兄妹三人的成长都维持在瘦瘦的母亲身上。
他与在联合国大会地质科的弟弟联系,商量尽快返回故乡。
不久又发来了一封电报。"妈妈赶快回来。""母亲意外地来不及等他。
兄弟俩先从昆明飞到重庆,然后坐轮船到宜昌。宜昌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从上游上岸,走三四天的山脊看车,三四天后到达了唐河县。在县城,他遇到了穿着孝服的堂兄。
妈妈的祖先来自福建,沿着清初郡屯党县在这里定居。彭家祖在山西,在唐河做生意,后来买了土地,因为重视教育,逐渐成为耕种的家。
爸爸和妈妈都多次谈到冯家佳的家训。不希望子孙代替翰林,只希望子孙代替水灾。韩林是官,所以秀才不一定是官,但他是读书人。一个家族每一代只要有一个秀才,就能务农和读全集。
父亲那一代,伯父,叔父都是秀才,父亲是武术年进士。广西33年,父亲不足,扮演湖北崇阳行政长官。
那应该是母亲一生中最光荣的时刻。妈妈的大轿子到达城门时,只听到三声炮声,到了衙门门口,又响起了三声炮声。官方主席,妻子和老妇人可以使用,爷爷不能使用。这是对封建时代“贤妻良母”的补偿。所谓的“妻子是丈夫,母亲是自营”。
父亲刚去世的时候,在官场混迹多年的师父说老爷在世的时候很珍惜名声,现在没有了。趁官人还没有缴纳,给少爷们报告了一些赤字,以便以后上学。大卫亚设(David Assere,Northern Exposure),但是母亲坚决不允许。她告诉师父,人死了也一样。
“你不为君子儒教,小人儒教。她要培养的是文雅的人。
从崇阳县回来后,妈妈比以前更重视他们的学业。读书,要有上进心,不能一天天扔掉。这是父亲在世时再三嘱咐的话。
县里没有中学,省里最好的中学在开封,叫中州工程,为进步乡绅运营,在开封省的北宋古塔麓,以前是书院。和伯父商量后,妈妈决定送他去开封学校。
那天妈妈送他去了。车轮滚动,灰尘四散,渐渐没有了妈妈看的样子。
此后,上海中国工程、北京大学、大洋彼岸的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一路寻找,每走一步,母亲都迈着小脚在前方指导。
他总是不可思议,瘦瘦的小妈妈,从哪里感受到那种无尽的生命之火?不能燃烧,不能使用。
妈妈不仅清醒,而且行动更加果断。
当时女孩子家一般到了十岁就不再上学了,但是在家看书的氛围对妹妹影响很大。
她在心中埋下了文学的种子。小妹冰雪聪明,勤读自学,很快竟能作出像六朝小赋那样的小品文章了。刚巧北京女子师范学校要招国文专修科,小妹知道后一心想报名。但父亲在世时,已将小妹许了人家。小妹求学之心决绝,对母亲说,若是怕我上学花钱,那我将来结婚时,什么嫁妆也不要。母亲本就支持子女求学上进,很快便同意了。
族人提醒,此事应与亲家商量一下。母亲说,既已决定,再商量,若不同意反不好办了。族人又说,不商量,总要打个招呼吧。母亲说,既不商量,也就不必打招呼了。
旧时妇女,如母亲这般勇于任事、敢于决断者,能有几人?就凭此一点,他对母亲发自内心地折服。
他后来说过,母亲是他一生最敬佩,也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人生的无数艰难时刻,母亲的话都犹在耳畔。她说人最怕整天忧心忡忡,“忧最伤人”,故而人生无论遇到多大困难,都要学会振作精神。
小妹如愿去北京上学,母亲嘱咐小妹,不能徒恃聪明,读书要扎扎实实,就像你大哥一样,他虽没你二哥聪明,但他不停地往前走,从不间断,这就厉害。从不间断,从不止息,母亲最知道生命的奥义。
坐了半日牛车,临近傍晚时,终于回到了老宅。但见一柩在堂,一灯荧然。
母亲已然离去。平静,安详。
姐姐对他说,母亲是太累了。这几年,她决心要建一座家族祠堂,去世前,宗祠已然动工,她每日凭一双小脚前往工地监工,全然不顾自己已是80多岁的老人。
作为贤妻良母,母亲为家族用尽了生命的最后一丝气力。
他曾说,大学要培养的是“人”,而不是“器”,需要有清楚的头脑和热烈的心。若论清楚的头脑和热烈的心,母亲不正是如此吗?
母亲生前已薄有声名,身后更是备极哀荣。时李宗仁在襄阳,闻讯派人送来挽幛,河南省政府代表、南阳专员、唐河县县长来家中吊祭。
感念母亲生前教导和一生所为,他提笔泣书《祭母文》,文中说:
维人杰之挺生,皆造化之钟灵,但多伤于偏至,鲜能合乎中行:或仁爱而优柔,或刚断而寡情,或方正而迂阔,或干练而无诚,或豁达而疏略,或谨慎而不宏,或豪施而奢汰,或俭约而吝硁。惟吾母之懿质,集诸德之大成!
他日夜守在母亲的灵堂旁,有人来时磕头还礼,没人来时就神情专注地看书。
他是母亲的儿子,母亲在或不在,都应一个样。
在那个时代,母亲一双小脚,尚且如此步履不停,七尺男儿更应一路向前,永不止息。
院中的蜡梅花开了,幽香弥漫。
他闭上眼睛,仿佛母亲就在身旁。
多年后,他为家乡学校捐建了一栋教学楼,校方想以他的名字命名,他说,如果非要用,就用我母亲的名字吧。
那一年,离母亲故去已有四十年,他也已是90岁的老人。他挥毫题额:
清芝楼。纪念冯母吴清芝太夫人。
冯友兰字芝生,意即清芝所生也。
《光明日报》( 2022年12月02日15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