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友情都是一口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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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他们的友谊只维持了一个暑假。像挨打的米棍一样打碎了地面。
那根米棍,大嚼,嚼着嚼着就会融化。顺着口水咽下去,一开始脆脆的,后来糯米变软了,混合了淡淡的米香和甜味,那么脆弱。
1
院子的角落围了一圈,孩子很多,一台机器隆隆地响着,拖拉机继续抽烟,师傅从一口大漏斗里倒出大米,另一端从狭窄的入口处喷出一根用白色棍子3354米做成的棍子。香脆香甜,散发着米香,膨胀的米团随着唾液的浸润慢慢缩小,保持着甜蜜。
第一次在院子里看到这样的机器时,张文以为是来变魔术的。直到大表哥给他买了一个,“吃吧。”大表哥有点烦,催了催。“回家前吃,别让大姑发现。
大表哥来城里上高中,住在长文街,平时一个人上学,很酷,但是很重视自己的小表弟,替他出头,偶尔带他吃点好吃的,心情好的时候还给长文一点零花钱。
那时的掌门是年幼无知的年龄。对一切都很好奇。学校门口的“石头八块”(石头党游戏)可以看半天。院子里弹棉花的人也能看到半天——。
张文经常在小屋里走来走去,看到那两个男人拿着绷得紧紧的长弓,围着一桌绒毛炸“面包”。小屋在梧桐树下,树又高又直,枝叶细长,蝉的蝉声蝉声刺耳,男人集中注意力,长文蹲在旁边也能看到集中注意力——。当然,他们的孩子不止一个掌门人,人多,位置要靠抢。
妈妈不喜欢张文吃零食。心情好的时候不赞成,心情不好的时候禁止。“乌梅幼崽,一篮子米。单击
郑灿妈妈紧贴着柜门吃,但大多数情况下零食都是柜门自己想办法吃的。
但是任何爱的人都会有办法的。
张文有零花钱,偶尔和同学做生意。赢的版画一捆钱卖给同学,一百个比农产品市场便宜多了。朋友总是借他的《童话大王》,他还说:“你家每月给我2元零花钱,分给我2毛。”到周末,当辉表哥被邀请一起捡垃圾时,他一定会去。两个人沿着河转了一圈,细铁丝、玻璃瓶总是捡一些收集起来,攒得充足,拿到废品收购站卖掉,平分钱。
张文也想卖书,所以拿出家里不读的书,卖纸也能得到好的价格,但被辉表哥制止了。“我奶奶说看书用的,不能卖。”
2
事实上,张文最想卖的是妈妈从大舅那里弄到的《竹枝词帖》。它是毛笔字帖,卓人,已经旧了。每天回家,妈妈都会强迫他练习。总要练习10版大字才能做别的事。舅舅招供了。要站着用。手要挂,手很累,墨水也很臭,练习,练习的话会头晕。每次闻到墨味和豆味,肚子都要挨饿,才能计算出来。妈妈做饭的时候总是踩着点,这时候吃什么都像龙肝凤潭。
张文忍着,私下鼓励自己,放假就好了。看书,看电视,朋友们也一起玩。
那是和以前一样的暑假。张文搬了新房子,院子西边新建的建筑物5层,2室1厅,阳台,阳台视野开阔,远处的天马山巍然耸立,眼前建筑物缝隙间蜿蜒流淌的河水闪闪发光。妈妈在阳台上种了茉莉花,去秋天了,正是茉莉花开的时候,小白花散发着幽香,走近闻了闻,像张文喜欢吃的清凉糕。
那年暑假,张文交了新朋友,在游戏厅认识的。‘不是认真的地方’,妈妈常说:“不要去游戏厅,你没有钱。”2美分1美元,疯了,1斤肉才8毛。" "
妈妈不给掌门零花钱,平日卖盘子要挟朋友,捡破烂的枣子都是零食储备。他想吃的时候,只能不要太为难。如果还想玩游戏,就去游戏厅逛逛,反正闲着也闲着,揉揉,给别人喝彩。
那天下午,张文午睡起来,走出门,在院子旁边看到隆隆的米棍机器,掏出钱买了一个,背着根米棍穿过市场,去了游戏厅。可能是天气热,暑假快结束了。孩子们都在家赶作业,游戏厅里人不多。张文直奔自己喜欢看的《双节龙》,那里正好有人玩。走近了,被玩游戏的孩子震惊了,孩子手里放着一堆游戏币,十几个。随着他的移动摇晃,又看了看屏幕。蓝色衣服的主人公在敌人堆里向左缺了——。原来眼前的这个豪客正准备继续进行硬币通关。
张文以过去的经验开始指导。“跳下去再打,不要在人堆里。”"往下走,往下走,下面的人少。"其实张文也是小菜。喜欢,但游戏一直是他的弱点,不足以指导,他喜欢乱嚷嚷。
米棍还在手上。张文边吃边胡言乱语,豪客停下手,用厌恶的眼神瞪着他。"渣滓撒在我脸上。"玩那个游戏的瘦子擦擦脸委屈地抱怨。“在旁边吃吧。”
「你能吃吗?“张文跟着蛇把棍子拽出来,都要戳干孩子的脸。”让我玩吧。”“他舔着脸,谄媚地笑了。
瘦瘦的孩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米棍,掉头发,咬了一口,模糊地说
:“你帮我过这一关咯。”张文比瘦孩子还菜,过那关续了2个币,手下的英雄难以操控,一样的腹背受敌,他玩得心虚,扭头看瘦孩子,他正专心致志地吃着米棍子,大口嚼,小口吞,皱着眉头,吃得打噎,张文安心了,又投下1个币。
直续到第5个币,张文才又过了一关。“我认得你,”过关的空隙,瘦孩子说,“我们是邻居咧。”
3
瘦孩子果然是张文的邻居,一个院子里的,就是隔得有些远。
那天他们一起回的家,瘦孩子住在临河那栋2单元的1楼,两人都在城南完小,同级不同班。
瘦孩子对张文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回程时还专门绕道冰厂,请他吃了一碗冰牛奶。这可稀罕了,3毛5一碗,快和冰激凌一个价了(冰激凌蛋筒5毛一个),乳白色的牛奶喝进嘴里,甜丝丝、冰冰凉,舒服极了,张文一口喝下去大半碗,又悔自己喝快了,剩下的小口啜,一面艳羡,“你真有钱。”张文说,“以后出来玩,可得叫上我。”
“肯定叫你啊,”瘦孩子笑眯眯的,豪气干云,“我们是朋友呐。”
他们在张文家楼下分的手,张文指着楼上告诉瘦孩子,“我家住那,5楼,挂着蓝裤子那个,你来找我玩啊。”
瘦孩子应了,转身向临河的单元楼走去,张文目送着他,这才发现,瘦孩子是外八字,走路时,两脚抻不直。
回家张文给母亲说,瘦孩子叫勇伢,母亲是会计,父亲是司机。
“司机可厉害,走南闯北,兜里有钱,世面也见得多,”小时候,母亲对于司机这个职业总是啧啧赞叹,“谁都得求他。”
“你小时候,水豆腐呛气管了,我都是去求了我们单位的司机咧,货车,空车跑长沙。”母亲皱着眉,后怕似的吸气,“噎得翻白眼了都,吓得我脔心痛,气往下沉,走到半路直想解手,车一停啊,就听见你喊‘牛牛’,”母亲笑了,“路边田里有牛,你指着在喊,怕是路上颠,把豆腐颠出来了。”
勇伢第二天就来找张文玩儿,背着书包,打开来,倾在桌上,尽是好吃的,水果糖、饼干、威化、金钱巧克力,还有一叠暑期作业,“我还没做,借我抄罢。”勇伢不好意思地讪笑着。
“我也只做了一点诶。”张文也不好意思地笑着,剥了一粒糖吃。“那我先抄一点,”勇伢跟张文商量,“剩下的你做完我再抄,我晓得你成绩好呐。别小气嘛!我们是朋友呐。”
张文嘀嘀咕咕地开始做作业,这完全打破了他以往暑假的习惯,勇伢就坐在一旁玩,看张文的《童话大王》,翻了翻,又撂了手,看《长袜子皮皮》,翻了翻,也撂下了,“我平时都是最后两天做的。”张文嚷嚷。
“好嘛好嘛,做完了去打游戏嘛。”
“真的?好吧。”
4
初秋上午,室内渐渐热起来,敞着阳台与客厅的窗对流,吊扇开到了最高档,嗡嗡的扇叶旋转下,吹来尽是热风,张文一身汗,勇伢瘦津津的倒还好,自来卷的头发下额头隐隐有汗光,勇伢左顾右盼有些无聊,跟张文聊起昨晚看的电视,“江丰比李世民武功高些咧,”勇伢瞪着眼,“好在他们是朋友,江丰会帮他的咯。”
“是咯,那个李元吉鼻子一勾起,我妈说勾鼻子的面相坏,心肠肯定不好。”张文笃定地说。
二人聊的是院子里闭路电视放的香港武侠剧《决战玄武门》,苗侨伟、黄日华、翁美龄、欧阳震华主演,一班鼎鼎大名的角色,趁着《射雕英雄传》尚未散去的热度,在院子里掀起了一股热潮。一到晚8点,院子里就静悄悄的了,各家的大小电视里都响起了粤语主题曲,一天夜里,张文随母亲经过机关大厅,那台高高悬在铁架上的彩色电视里也在放这首片头曲,而电视机前的条凳上,坐满了观看的人,连上访户都蜷在地板上,枕着被褥,饶有兴致地看着。
在不保证质量的情况下,薄薄的两本暑假作业,理论上是可以一天做完的,张文用了两天。每天上午,勇伢都会过来监工,中午留饭,张文的母亲回家做,“碰到你妈妈了,她说你在我家搞学习,要得要得,你们俩个要互相帮助啊。”母亲笑眯眯地对勇伢说。
勇伢不好意思地笑,“是他帮助我咧。”他捅了捅张文,张文倨傲地点头,一副没我不行的样子。
“啧啧啧,”母亲皱着眉啧嘴,斥责着,“小小年纪不要骄傲,你不懂的多得是。”
张文用劳动换来的回报是,勇伢天天带他出去玩,玩游戏、看录相、吃好吃的,口袋里掏出来的,都是10元的大票,张文看得心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勇伢吱吱唔唔,让张文觉得这钱来路不正,“你不是偷的吧?”
“哪有啊,哪里敢偷,是家里的啊!”勇伢大声申辩着,张文也就不问了。
因着勇伢,米棍子也没那么好了。只觉得吃着好玩,两人才会去买,一人一根,挥舞着打架玩,扮演孙悟空与六耳猕猴,米棍子脆,一触即断,残渣碎片落一地,张文又觉得心疼,把大片的捡起来,吹吹灰吃,勇伢有样学样,也捡着吃,“这样好吃些嘛?”他大口嚼着,噎得直瞪眼。
暑假快结束时,院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小男孩,胖胖的,五六岁年纪,身上不着寸缕,脏兮兮的身子像在泥地里滚过。他常常下午来,在院子里四处晃悠,到得晚饭的点就不见了。
裸小孩也想跟院子里的孩子们玩,只是他一凑近,女孩们会尖叫四散,男孩们会大声呵斥,有脾气冲的,还会冲上去打。
院子里的桔树下有一台废弃的板车,裸小孩把那里当自己的阵地,有孩子要打他,他就爬上板车冲人撒尿,没人理他时,他就躺在板车上四仰八叉地睡觉。
勇伢曾经给过裸小孩半根米棍子,自己不敢给,着张文去送,张文递给小孩时,小孩警惕地立在板车上,端起小鸡鸡——大约以为张文要打他,“吃的,吃的!”张文大喊,冒着“机枪”扫射的危险咬了一口米棍子,大口地嚼,又递上去,小孩放松了防备,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一口,眉眼就松了,跳下板车,冲着张文笑,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含混不清地喊着张文,“叔叔,好吃。”
张文掉头就走,他知道自己幼年显老,像个留级生,可被小自己几岁的孩子叫叔叔,面子上实在挂不住,更何况勇伢还在一旁迈着外八字紧跟,一边高声狂笑。
直到几天后,张文看到隔壁楼的一个姐姐送了两个茴饼给裸小孩,小孩接过饼,直勾勾地看着姐姐,叫了声“姆妈”,望着姐姐臊红了脸奔逃的身影,张文才总算平衡了。
5
悠长的夏日总有终点,就像绵延的蝉声在某一天忽然不见,张文与勇伢的友谊也是如此。
那个周日,张文在勇伢家里玩了一天,直到勇伢父母出去串门了,勇伢忽然对张文说,“我们出去玩吧,打游戏去。”
“好啊,”张文连连点头,“我知道伍别(游戏厅老板)那里来了一台新机子,街头霸王咧,可以两个人对打,去晚了占不到位子。”
勇伢带着张文去了他家后院,1楼不比其他楼层,2楼以上有阳台,1楼没有,但有个小院子,高墙围着,勇伢在墙前站定,熟门熟路地抠着砖缝,将一条砖拉出来,从空洞里摸出一张叠好的大票,再将砖块塞回去,张文看得目瞪口呆。
“我藏钱的地方,谁都找不到呐。”勇伢得意洋洋。
“为什么要这么藏啊?”张文问。
“唔,省得我妹问我要噻。”勇伢说。
勇伢有个妹妹,张文见过好多回,也是一头自来卷,也是瘦津津的,模样清秀,走起路来也外八。
那天夜里,张文和勇伢趁人下机占了位子,直打到天昏地暗,二人都菜,肯打不出“流金”,春丽也打不出旋风踢,就是你一拳我一腿地较量,用现在的话说,叫“无脑硬刚”。
忽然间,屏幕被遮了一半,一个硕大的身躯将张文挤开,张文好容易站稳身形,只见勇伢已经被那人揪着耳朵往厅外拖了——那是勇伢的父亲,勇伢吓得脸都白了,任由父亲拖着,瘦柴禾棍子一般的腿直打战,勉力支撑着体重。
父亲走出两步又回身,恶狠狠指着张文,“文伢子,你只教坏样咯,让我崽跟你不学好。”张文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想起要申辩,人已经走远了。
那天夜里,张文回到家,父母怒气冲冲地迎接了他,一顿饱饱的“笤帚炒肉”,还是父母二人混合双打——勇伢父亲告状了,状告得甚刁,说二人不单玩游戏,张文还教唆勇伢偷他的钱。“我没有!”张文承认了所有的罪状,唯独除了教唆这一桩。他委屈极了,不过就是蹭吃蹭喝而已,哪会使着别人去偷钱呀?
他气得只觉父母的抽打都没有那么痛了,也忘了再哭,并不再躲闪,只央着父母带他去找勇伢理论,母亲倒停了手,顺便拉住了父亲,两人一对眼神,似乎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母亲叹了口气,父亲也叹,低沉地说:“这种事,哪有对证的,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咯。”
那天夜里,母亲坐在张文床前,勒令张文回忆勇伢请他出去玩了多少回,张文细细想来,总有一二十回,“每回他都拿10块钱请客?”母亲问。
“他袋里总有大票子咧,我问他,他就说是家里的。后来我就没问了。”平静下来,张文觉得身上哪哪都痛,这回父母打得确实狠了些,他倒不怨怼,只觉得自己又过了一关,“他又不是只请我,也请别人呀。”张文嘟嘟囔囔地说,“当然请我请得多些咯。”张文想说自己还帮他做作业呢,这算是等价交换,可想想终不是件光彩事,又咽下去了。
6
又隔了几天,吃过晚饭,家里传来敲门声。父亲去办公室加班了,张文在里间做作业,母亲洗过碗,坐在厅里看电视,张文大声喊,“谁呀?”
“做你的作业,喜欢管闲事。”母亲斥责着,起身开门。
“万姐……”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带着些软软的磁性,挺好听。张文一听就认出来了,是勇伢的母亲。
“稀客呐,还带什么水果啊!”母亲嗔怪着。
母亲把张文叫出去打招呼,张文蹿出房间,乖巧地喊着阿姨,勇伢母亲是个极精致的妇人,对张文极好,张文去勇伢家玩,但凡她在,总是洗水果给他吃,还给他吃冰棍,勇伢家有冰箱,不单有冰棍,有时候还冰着西瓜。
“勇伢呢?”张文问,“不来玩吗?”
妇人一愣,伸手摸了摸张文,挺欣慰的样子,“在家呢,和你一样,在做作业啊。”
妇人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郑重地向母亲道歉。张文这才知道,母亲在打完他的第二天,去找了勇伢的父亲,送去了200块钱。
“他没跟你崽玩之前,也拿家里钱啊,屡教不改,我打过好多回,他爸总护着,”妇人叹着气,自失一笑,“我就趁着他爸跑车的时候打,总像是树长歪了,扳不过来。我做娘的也下不得狠心咯。”
“拿家里的钱,也是他爸惯的,”妇人怨道,“长年跑车,不在崽身边,不知道怎么对他好,就给钱,10块10块的给,大手大脚的毛病就养出来了,不给就偷,只冇打得,改不了。”
母亲与妇人很是唏嘘,聊了许久,张文越听越开心,内心有种平反了的顺畅,母亲将妇人带来的水果切了,是难得一见的哈密瓜,张文拿起瓜就吃,汁水淋漓,吃了许多。
“我崽朋友不多,”妇人起身告辞时,弯腰摸了摸张文的头,笑眯眯的,“你们是好朋友,你还愿意跟他玩吗?”
张文拼命地点头。
可那晚睡时,张文问母亲:“我真的可以再跟勇伢玩吗?”
“想都不要想,”母亲斥道,表情严肃,“听见没有?”
“诬蔑你的人,哪里是朋友嘛?”母亲怒道,“告状就算了。”
很久以后,张文才懂得了诬蔑的意思。那时候,张文也懂得了妇人的眼神,那大约是对一个孩子不记仇的感激吧。
直到上初三,张文家终于搬离了院子,此间,张文再没有和勇伢一起玩,偶尔路上遇见,勇伢的眼神也会怯怯地飘向一边,张文迎着他走过去,勇伢的外八字就向斜里迈。
他们终是没有再做成朋友。
那时候,张文又有了许多朋友,打米棍子的年年都来,张文总会去光顾,没有豪客朋友,米棍子又要珍惜着吃了,大口咬,细细嚼,嚼着嚼着就洇化了,顺口水咽下,初时脆,后来糯软,淡淡的米香与甜,并不饱肚,回到家吃晚饭,仍能扒下三碗米饭。
院子里的裸小孩来了两个夏天,不再来了,张文给过他几次米棍子,不舍得单买,撅一半给他,小孩吃得上瘾,到后来,老远看到张文就奔过来喊“叔叔”。
尾声
许是受了那一次的刺激,在用钱上,母亲始终严格制约着张文,也总要他俭省,“平时节约些,大事来了,手边有闲钱,就不受逼啊。”母亲总说。
哪怕是参加工作了,能赚钱了,母亲也是如此嘱咐。有那么一段时间,张文时常出差,母亲也会打电话,“不要去嫖娼啊,”母亲期期艾艾地,嘀咕半晌,说出理由,“因为啊,你没钱!”
2018年初春,张文陪母亲旅游,先去广州、再深圳、再港澳、再珠海,到珠海的那天晚上,母亲忽然跟张文说,“你小时候的朋友勇伢,现在就在这里。”半晌,又叹着气说,“桂清不容易啊。”
桂清是勇伢的母亲。
原来勇伢参加工作后,染上了赌瘾,一发不可收拾,欠了许多债。婚离了,也被单位辞退。他母亲倾尽了家财,又借遍了朋友,给他还债。他自己就躲出来了。
那一夜,张文一直在想这个朋友,他知道他们不会再联系,但母亲的话使他回想起那个遥远的夏天。
那个夏天,他们的友谊维持了一个暑假,就如同被敲打了的米棍子一般,碎了一地。可张文总记得,勇伢被米棍子噎得直愣的样子,和他豪爽地挥手请张文帮忙过关时的神情,还有他想请裸小孩吃米棍子又不敢、让张文帮他递去时怂怂的样子。
张文想,那时的勇伢,应该是善良的吧,只是纯白如一根米棍子,很脆弱。他或许一直渴望朋友,缺乏的,只是支撑友谊的勇气罢了。
编辑 | 沈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