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迪马卡:用中文写的异族的名字和梦想。
与齐迪马的会面在罗夫和李源罗编辑的台湾Elavan 《大陆当代诗选》上。我开始读吉迪马可:这个用中文写的人的名字和梦想。
语言的相遇是文化的相遇。
汉语与梵语相遇,梵语的“火”被改写成汉语的“线”,丰富了我们,丰富了世界。
汉语与拉丁控制相遇,但再也不能用汉语重写拉丁语的“基督”。汉语“基督”总是译名。
在中华文化内部,汉语和多民族语言也互相注释。
唐代边陲诗是中国诗的新边陲。从同样的意义上说,是耶律楚材和纳兰性德、中国市的元代新边疆和清代新边疆。
现代汉语诗展开了新版绘画。在当代汉语诗中,我几乎同时在读昌耀和齐迪马歌。因为他们在汉语之外寻找生命的原始野性、天顶、永惠和宗教禁忌之上的信仰和敬畏。直接给汉语带来了生命的原始野性、天顶、永惠和宗教禁忌之上的信仰和敬畏。对我来说,他们在另一个意义上是现代中国诗歌的新边界。
1
工具理性已经把人从人的奴役状态解放到工具的奴役状态。至少在美国的阿富汗战场、伊拉克战场上,武器遮住了将军。数千英里之外,战斧巡航导弹摧毁了奥马尔的塔利班烈士旅、萨达姆共和国卫队和本拉登的无国界圣战基地,果戈里响起了武器,官兵们默默无闻。武器覆盖将军的战争使萨尔萨、安东尼和屋大维们悲伤不已。没有英雄,战争从此看不到武器,也看不到海伦们的美丽和克莉奥佩特拉们的华丽。人和工具的位置颠倒,人使用的工具转变为工具使用的人。
梨花,连人类都体现在事物和物品的普遍秩序中。人的你,我,他的秩序,异化物的他,那个秩序。在事物的世界里,历史是主体的“我”,“我是谁?”本体的追问早已成为绝性。历史甚至失去了载体的“他”,那就是能够召唤、响应和传承的“他”。你又在哪里?事物。这是加缪早就预感到的“人”的世界。马尔库塞也几乎没有发声:这是一个没有大众,没有个人的“匿名”时代!世界上没有人吗?我听到吉迪马在中文里招供了,我——
我在这片土地上以异文书写的历史
我-是的-这个-人
文艺复兴时期,在“国王”面前重新定义过——尊严,所以是时候在“工具”面前再次定义人了。除了工具的无限复制和复制外,唯一不能复制的东西:神圣。
物化的平面世界和单面人,即F杰姆森定义的“深度、崇高点和对历史的遗忘”的后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比起中世纪的宗教禁止,现代人对自己历史和文化的遗忘更加彻底。那一年等待复兴,最后拜占庭毁坏的残骸和燃烧的书的灰烬下埋藏着羊皮书和手抄本,保存着人类小时候的古希腊梦。现在,在大遗忘中,失语、失忆、失明、传统实战、无视牛顿地球轨道上人们的失落,时代先锋傲慢地走向他们没有历史的未来,他们的追随者也永不回头,每个人的脸上都重复着同样非常及时的无国界表情。诗人相逢后,齐迪马递给穆罕默德达尔维什3354张汉字名片
我的名字叫吉迪玛。
我这样背过家谱
.吉迪-吉姆-吉日-阿当.
.瓦萨-各-树-牛.
吉迪马加这个名字本身就是身份、身世、血缘谱系、民族史诗、非母胜传的古风和对祖先的崇拜。不是灰网和悬挂,而是一个民族在这以后的历史中延续了下来。在吉迪马家的家谱中,世代相传,从热爱初生时洗礼的同一条河到最后葬礼的灵魂燃烧着火焰升起的同一片天空,一个部落永远在她羞涩的换裙子那天,在他流血的耳朵里,在他和她的“千百年来/从未结束的婚礼”中年轻。在他耳边辉煌的民族,“血管里有马蹄声。”她们,她们,她们,她们,她们,她们,她们。让贾鲁、马雅女、他和她们一起继续“未结束的婚礼”!
而且,可爱或不可爱的道理诞生了。克隆人已经不是预言,而是现实。那不是历史的祝福,也不是未来的威胁。人也只是工具的直接产物,只是生产线上的产品序列,姓氏、名字、氏族的记忆也只是模型、序列号的记忆。齐迪马家的异人家谱简直是天启吉的神谕和豪信的咒语。异族家谱中每一代人的名字都是延长同一生命的原因。这是他在现世诞生的原因,也是他在来世再生的原因。
2
现代拜物教的鼠标最美。实际上是一个
只老鼠,把曾经崇拜龙、凤、狮、豹种种原始图腾的不同民族、不同语言统一起来了。鼠背上的天下——屏幕上咫尺天涯。影像世纪,我们仿佛又回到了文字前的“图像纪事”。西班牙《阿尔太米拉石窟壁画》的野牛群疾驰过了洞外的二万年岁月。那头被标枪刺伤的公牛,停在四腿卧地的瞬间,牛身依然隆起不会倒下的力量,也依然半俯着牴角的头——两只犄角对峙的圆,是第一轮雄性蓬勃的太阳。如果前文字的图像是为了记忆,那么在屏幕上,后文字一闪即逝的光和影就是为了遗忘。从文字的深度到影像的平面,守住一个相同的“缩影世界”的人们,正在从所有的现场退场。但是,像西班牙石壁上犄角托起的太阳没有沉落,永远不会离场的,是彝人生命的最后姿态,向着太阳的姿态——
我是一千次死去
永远朝着左睡的男人
我是一千次死去
永远朝着右睡的女人
一组比彝文也比汉字更直接的身体词语。彝人,这个太阳民族,在一生最后的瞬间,他伸出握猎枪的右手,她伸出纺线的左手,他和她的手伸向太阳,他和她的手臂环抱太阳。这是彝人生命永恒的瞬间:无尽的岁月从他们的身旁凋谢了,在自己的太阳下,“如果作为一个彝人/你还活在世上”。
是的,这是彝人印在太阳上的手势和手语。既然太阳最终选定了他们,向着太阳就是他们的民族天性和精神史:“彝族在历史上曾经创造了太阳历……在云南和其他彝族地区,还发现不少向天坟……”
但是,在同一个太阳下,现代人类还没有走出远古的丛林。
例如,在地球的一角,犹太民族终于走过了1938年,走过了奥斯威辛——20世纪的“巴比伦之囚”。可是重写纪元前《出埃及记》的以色列人,没有诞生第二个摩西。一个一千年又一千年排列在通向神的台阶上的民族,现在,排列在通向生或者死的战壕里。到底是什么破灭了,毁灭了?第一次放弃希腊人性的瑰丽,还要第二次放弃希伯来神性的天慧?以色列人终究由摩西五卷书上的历史-文化空间,退回到伯利恒-耶路撒冷的地缘空间,不管是一个站立在《圣经》上的民族,选择倒在战场上,还是一个生在摩西语言里的民族,宁愿活在大炮、火箭和导弹的语言里。
可是再也找不到书写《出巴勒斯坦记》的地方了。巴勒斯坦人到哪里去?处处都一遍又一遍写满了历史。依旧是部落游牧的继续,争夺狩猎地的继续。而对巴勒斯坦人来说,没有第二阳光、棕榈、地中海风和新月的巴勒斯坦,何况并没有为他们准备第八大陆。巴勒斯坦人只剩下身体的盾牌。20世纪引爆核——21世纪接着引爆生命。曾经有过改变历史的英雄断头、落马、刀剑坠地,但是,巴勒斯坦人甚至决绝到不留下名字、面影、遗言、一句话,不留下任何人称的叙述给历史的虚构。生命不过是一个死亡装置。当自杀的残忍在对抗屠杀的残暴,残酷是没有主语的。
也许,工具理性的物质原则战胜了人性的生命原则。面对一个人被物役的世界,吉狄马加的诗为我们展现了彝人天纵的生命力和通灵的神性。由人的通感到神的通灵,彝人生命的三原色,黄、黑、红,是太阳下的三原色——无论是冷兵器刃血的对决,还是文明用枪弹炮弹导弹把谋杀和死亡推向看不见的远方的灭绝,都改变不了的三原色。
黄色。是阳光的颜色,也是阳光凝成的彝人的肤色。或者“黄昏就浮动在我们的背上”,或者“黄昏就像睡着了一样”,在彝人皮肤上无边弥漫的黄昏里,人与太阳、人与世界的界限消失了。这是彝人用整个身体凝望,静听,梦想,与万物无言对话的黄昏。
黑色。诺苏,一个民族的生命底色。从黑色的披毡、黑色的英雄结、黑色的葬礼和黑色的祭品,到黑底色上抗拒死亡的转生和超度:成为空气、阳光、岩石、水银、女贞子、铁、铜、云母、石棉、磷火、成为草原、牛羊、獐子、云雀、细鳞鱼、火镰、马鞍、口弦、马布、卡谢着尔……生命的黑底色“让吉狄马加这个痛苦而又沉重的名字/在子夜时分也染上太阳神秘的色彩”。
红色。太阳与火的同一种颜色。火,“给我们血液”,“为我们的灵魂/穿上永恒的衣裳”,并且“让子孙在冥冥之中看见祖先的模样”。大凉山只要还有一个彝人,火不会熄灭,太阳不会落下。
这是神性的永恒原则。假如人性终将泯灭在工具理性中,那么最后的神性呢?我问吉狄马加。
来源:时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