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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点昆曲」(一):为什么听不懂昆曲?(上)

时间:2022-12-13 04:29:22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学昆曲] (1)

为什么听不懂昆曲?(上图)

门/九道河

这几天,几个老师和微信群里聊了关于昆曲的事情,其中昆曲如何创造更多的人,特别是年轻人接受和喜欢的问题。(莎士比亚)。

这个问题很复杂,本人不是昆曲研究者,也没吃上这碗饭,正经专业上的说不上来。就是个昆曲爱好者,给大伙儿聊聊天,凑点昆曲方面的“话佐料”。

昆曲很美,这是世界公认的。但在当今社会,昆曲一方面顶着“世界非遗”的桂冠,一方面却举步维艰,流传不开。人们往往张口就说“听不懂”啊、“太深奥”了。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探讨的角度也各有侧重。但细琢磨起来,最主要的还是和昆曲的用字和字音有关,今天就从昆曲的“字”先说起。

为什么听不懂昆曲?

实际上这个问题一句话能说明白,就是昆曲曲词和念白的发音,不是我们现在说话的发音,它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发音体系和发音标准,不仅现代人好些“听不懂”,早年间也不是人人都能“听得懂”。

昆曲的前生,无论是南戏还是杂剧,都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勾栏瓦肆、里巷歌谣、村坊小曲,保留着许多民间艺术俚俗、率直、诙谐、浅白的特点,不怎么受清规戒律的约束,演出形式也自由活泼,有较大的随意性。但夹杂的各地方言土语较多,剧情很多也平直无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明朝中期,直到戏曲音乐家、戏曲革新家魏良辅改良昆腔。

魏良辅改良后的昆腔,被称作“水磨腔”或者“水磨调”。他采用的是中州韵。这是一套不同于现代汉语发音的音韵体系。一般北依“中原”,南遵“洪武”。“中原”就是元朝周德清编撰的《中原音韵》,以河洛地区的中州话为基础,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把短促的入声,分别派入平、上、去三声中,叫“入派三声”。从此,中国北方字声发音只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这四个声调,入声逐渐就消失了。现在的河南话大部分比较接近中州话。

“洪武”指的是《洪武正韵》,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洪武年间,乐韶凤、宋濂等人奉诏编成的一部官方韵书,以南京语音为蓝本,在《中原音韵》的基础上参杂了南方方音,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保留了入声字,而且平、上、去、入四声都分阴阳,共有八个声调。这和我们现在说的普通话四声调多出整整一倍,和现在的苏杭一代说话相似,难怪现代大多数人听不懂。

近代语言学家罗培常先生曾说,《中原音韵》是元明时期的说话音,代表的是方言。《洪武正韵》是元明时期的读书音,代表的是“官话”。这类音韵,北曲用的“中原音韵”和现代普通话发音的差距相对较小,但南曲所用的“洪武正韵”和普通话发音的差距就大了,目前只散见于一些传统诗词曲创作、传统戏曲演出和方言土语中,一般人没经过一定时间的熏染和学习,是听不懂的。由于音韵学是门专业学科,涉及的内容比较复杂,今后有时间咱们再一点一点慢慢聊。

回到主题。经过魏良辅改良后的“水磨腔”,格调新颖、唱法细腻、舒徐委婉,迅速成为南方昆曲的主腔,被流传开来。又被当时的士大夫们带入京城,成为宫中大戏,不但赢得了“官腔”之美称,还形成了“四方歌者皆宗吴门”的盛势,成为压倒其它戏曲声腔的剧种。

随着“水磨腔”成为风靡全国的“流行歌曲”,各地方剧种纷纷学习借鉴。但因为各地民风、习俗、语音不同,地方剧种多用本地方言来演唱和表演,于是便逐渐形成南昆、北昆、湘昆、川昆、滇昆、晋昆和京昆等等不同流派支脉。换句话说,早年间人人能听懂的是本地化了的昆曲支派,对外地的昆曲支派和真正吴门的昆曲,也不是人人都能听得懂。

昆曲太深奥了吗?

这也得从昆曲的字,就是曲词说起。现在的昆曲,经过历代书会才人、文人墨客的雅化,北曲已经基本脱离当初那种自然粗犷,娱乐市井小民的本味儿,南曲也脱离乡间小曲儿原生态,被各种才子佳人占据。尤其经过皇家洗礼后的昆曲,位居雅部正音,用字、遣词、造句自然处处都得讲究。

举几个例子:如“一哄地”是一片喧闹的意思;“兀的不”是怎不,这岂不的意思;“央人货”是害人的家伙,害人精的意思;“则索”是只得,只好如此的意思;“即渐里”是渐渐地,慢慢地的意思;还有“软兀刺”、“恓恓惶惶”、“短古取”、“敢则是”、“睁睁道”、“淅零淅留”、“搭负”、“虚脾”、“啜赚”、“躯老”、“倒大来”......

类似这样的文辞,在昆曲的曲词中大量存在。语言不仅艰涩,而且古奥。试想一下,别说普通观众,就是真正的文人墨客,又能听得懂多少?况且昆曲还爱用典,甚至有时刻意堆砌典故。好像非得具有这样“渊博高深”的文采,才能显出昆曲的“高雅”来。没办法,观众为了看戏、听戏,有的就干脆带着剧本去,有的先听听导赏,有的一边看台上演出一边看侧面的字幕去对照,有些连念白也得翻翻书才能明白。这样的“活儿”对古人就已经不容易了,何况新文化运动一百年来,在现代汉语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他们也就更喜欢去玩流行、玩摇滚、玩串烧。那个容易啊,谁都听得懂,只要不玩儿专业,张嘴就能唱,抬腿就能跳。

当然,本人也反对昆曲舞台艺术从阳春白雪变成下里巴人,但总这样不去考虑更多受众的需求,普及力度一下子又上不来,昆曲始终像是在“悬崖”边跳舞,真的是很危险。

昆曲创作不玩文字游戏的提法是对的。戏曲的基本功能是愉悦身心、陶冶情操,这还是要突出一下。千万别给已经不堪重负的昆曲,一个劲儿地加这个导向、那个价值了。似乎为了拔高或者讨好上差,昆曲变成了专属文人的“禁脔”和“钵盂”。遣词造句不深奥不行,不夹杂几个生僻字眼就体现不出水平,就不高雅。带着这种有色眼镜和惯性思维来看待昆曲,很难说是好是坏。

实际上昆曲的雅,是建立在美的基础上的,不完全在于曲词的炫丽,是字、声、腔、音乐、妆容、服饰、舞蹈……等一系列文化艺术的综合。用曲学前辈吴梅老先生的一句话说,昆曲不仅仅是文人的“案头之作”,它更应该是艺人的“场上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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