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体心理的无意识传播
1.观念
不论暗示给群体何种观念,只有赋予它们一种最绝对、最简单的形式,这些观念才会占据主导作用。于是,它们以形象的方式表现出来,而且只有通过这种形式才能为群体理解。观念只有具有十分简单的形式才能为群体理解,因此必须要经过一番彻底的改造才能成为大众观念,但它们始终呈现出低俗和简化的趋势。当一种观念通过各种途径最终深入群体内心,它便获得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并引发一系列人们必须忍受的后果。
2.情感
群体具有智力低下、不加推理、缺乏批判、易受暗示、轻信盲从、急躁乖戾、情感夸张、道德或高或低等特点。而且不同的种(民)族,其程度又不尽相同。
群体的情感和力量之所以呈级数增长,这是因为一旦某种暗示对群体中的某一个体产生影响,那么这种暗示很快会通过传染机制,传遍整个群体。
虽然群体在智力和推理能力上呈大幅降级趋势,然而他们在情感上却表现出极端发展的势头,用“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来形容再恰当不过。群体的情感和力量之所以呈级数增长,这是因为一旦某种暗示对群体中的某一个体产生影响,那么这种暗示很快会通过传染机制,传遍整个群体。
3.推理
和高级推理一样,群体的低级推理也基于关联之上。不过,群体所关联的观念之间只具有表面的相似或承接关系而已。将只具有表面关系的不同事物关联起来,并立即把特殊情况普遍化,这正是群体推理的特点。
4.想象
正是在大众的想象之上,建立了征服者的强权和国家的力量。正是通过对这种想象施加影响,人们方可引导群体。所有重大历史事件,比如佛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创立,宗教改革,法国大革命以及现今社会主义的蔓延,都是由群体的想象力产生的强大影响所造成的直接或间接的结果。
激发大众想象的不是事实本身,而是事实传播和呈现的方式。事实必须通过凝缩——如果我可以如此表述的话——产生一幅感人的形象,并由此占据和迷惑人心。谁理解了影响群体想象的艺术,也就掌握了统治他们的艺术。
二、群体的分类
A. 异质群体
1. 无名称群体(如街头人群)
2. 有名称群体(如陪审团、议会等)
B. 同质群体
1. 派别(如政治派别、宗教派别等)
2. 阶层(如军人、僧侣、工人等)
3. 阶级(如中产阶级、农民阶级等)
三、群体的特点
1.群体冲动、多变和急躁
孤立的个体具有掌控自己反射的能力,而群体则缺乏这种能力。群体根本不会预先作任何谋划。它们可以先后经历极为矛盾的情感,但永远受当前刺激的影响
2.群体易受暗示并轻信于人
群体很少能够将主观和客观区分开来。它会把从脑海中被唤起的景象也当作现实,尽管这些景象同被观察到的事实之间往往只有微不足道的关系。
3.群体情绪的夸张与单纯
在孤立的个体中,萌生的厌恶或责难得不到强化,但对群体中的个人而言,却能立刻变成深仇大恨。群体情感的狂暴又会因责任感的消失而再次强化,这在异质群体中尤其如此。法不责众的观念在人数越多时越强烈。
由于顿时人多势众,会让群体表现出孤立个体不可能有的情感和行为。在群体中,愚蠢、无知与嫉妒之人都将摆脱卑微无能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蛮、短暂而强大的力量。
4.群体偏执、专横和保守
群体不仅受无意识的强烈支配,同时也受世代沿袭制度的强烈影响,因而才会显得极端保守。
其实,群体有着坚不可摧的保守本能,正如所有原始人那样,他们对传统心存拜物教式的崇敬,对改变自己真实生活状态的所有新事物心存无意识的恐惧。
四、群体汇集的不是智慧而是愚蠢
1. 群体不擅推理,相反却善于行动。
群体不擅推理,相反却善于行动。借助当前的组织,它们的力量变得强大无比。
2.群体力量只具破坏性。
群体的作用就像那些加速病危躯体或死尸降解的细菌。当文明的大厦岌岌可危,历来是群体促使它轰然坍塌。只有这时,他们的主导作用才得以显现。一时之间,人多势众就成了唯一的历史法则。
群体中的个人会获得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这使他屈服于自己的本能,而独处时他就得尽力克制这些本能。他之所以不去克制个人本能,是因为无名的群体不必承担责任,于是始终束缚个人的责任感便彻底消失。
五、政治家最重要的修辞手段与当今商业广告中的惯用手法
1.断言
作出纯粹而简单的断言,抛开所有推理和证据,是将观念植入群体头脑最可靠的办法之一。断言越是简洁,越是缺乏证据和推论,也就越具有权威。
2.重复
拿破仑曾经说过,最重要的修辞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重复。断言的东西通过重复,会在民众头脑里扎根,并最终作为业已证实的真理而被人接受。
不断重复的事物最终会进入无意识的深层区域,而那里正是我们行为动机形成的地方。
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会忘记这种重复的断言出自何人,并最终对它深信不疑。
一个断言重复足够多的次数,在重复中就会获得一致性认可。
3.传染
传染的威力非常大,它不仅可以逼迫个人接受某些意见,还能让他接受一些感情模式。
观点和信仰得以传播,靠的正是传染机制,而绝非理性的作用。
4.声望
通过使用断言、重复和传染进行普及的观念,在环境的作用下获得了巨大的力量,这时它们就会具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神奇威力,即所谓的名望。
现实当中的名望是一种通过一个人、一部著作或一种观念来作用于我们的大脑的支配力量。这种支配力量会让我们的批判能力完全瘫痪,用惊奇和敬畏填补我们的灵魂。
六、群体领袖与普遍信仰的瓦解
1.民众总是愿意听从意志坚强的人
民众总是愿意听从意志坚强的人,因为他懂得将个人意志强加于他们。聚集成群的个体会完全丧失意志,于是本能地转向一个具有坚强意志的人。
政治家最基本的任务之一,就是以流行用语——或至少是中性词语——来“洗礼”群体因旧名而不堪忍受的事物。词语的威力如此强大,如果选择得当的话,就足以让最可恶的事物为人接受。
珍视荣誉、自我牺牲、宗教信仰、崇尚荣耀与热爱祖国等情感得以产生,不是因为出于理性,而是因为缺乏理性,迄今为止也正是这些情感构成了所有文明的强大动力。
人民在捍卫自己的信仰时历来表现得如此偏执,这也并非没有原因。这种偏执从哲学上来看应当加以批判,但在民族生活中却代表一种优点。
2.群体势力愈发强大,制衡力量却日渐衰退
如今,作家的影响已经丧失殆尽,报纸也只是反映舆论而已。至于政要人物,他们不是引导舆论,而是竭力追随舆论。他们对舆论的害怕有时甚至变成恐惧,而他们的行动路线由此也毫无坚定性可言。
民众舆论引导的缺失以及普遍信仰的瓦解,最终导致各种信念的多极发展。此外,群体对任何不与它们直接利益相关的事物愈发冷漠。现今,在讨论和分析面前,一切观点都会失去它们的声望。它们的特征很快退化,可以激发我们热情的观点少之甚少。现代人逐渐变得冷漠不堪。
制度和政府在民众生活中的作用十分微弱。民众主要受种族的精神支配,也就是说受祖先遗产的支配,而精神正是这些遗产的总和。种族与日常所需的逼迫,这才是主宰我们命运的神秘主人。
七、一切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坏,思想的变革唯靠时间的力量
不可否认,文明是少数精英的产物。他们构成金字塔的顶点,以下各级逐渐变宽,思想价值却愈发低下,这些塔级构成一个民族的深厚阶层。一种文明的伟大定然不由低层民众的投票决定,他们只是人数众多而已。应该要像对待所有宗教信条那样来对待它。唯有时间能对它施加影响。
那些真正的历史动荡,并非要以壮观而暴烈的场面让我们为之震惊。导致文明革新唯一的重要变化,其实发生在思想、观念和信仰层面。
只有时间具备这种力量。支配人们的是思想、情感和习俗,这些东西融于我们自身之中。制度和法律是我们精神的外显,并反映着它的需求。制度和法律源于精神,故而无从将它改变。
文章来源 ▍古斯塔夫·勒庞 《乌合之众:大众心理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