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族的一次精彩外交辩论—驹支不屈于晋第二十四

左传·襄公十四年

名言警句摘抄：（1）范宣子讥戎人之祖：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2）驹支辩赐田不佳：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嚎；（3）驹支陈述协晋克秦师：晋禦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

历史背景分析：吴侯趁楚之危，略楚，大败，告败于晋，望晋为之出头，然晋之实力已不济，只好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召集诸侯会于向，声言要执戎子，而驹支据理力争，终把范宣子说服。

文章特点：1.人名：（1）驹支，戎子驹支，姜戎族的首领，名驹支；（2）范宣子，祁姓，士氏，按封地又为范氏，名匄，谥号宣，春秋时期晋国法家的人物；（3）吾离，是戎子驹支的祖先。

2.地名，“向”是地名，在吴地，今安徽怀远县；瓜州，今敦煌。

3.范宣子的盛气凌人，对戎人的傲慢无礼，以及戎子驹支七次精彩的辩解，一辨秦人恃众逐我，非戎之丑；二辨惠公赐我之田，至为敝恶，非受晋之恩惠；三辨诸戎崤之战中力助晋师，亦足云报；四辨诸戎百役之中皆助晋，非独崤之战；五辨实晋有失于诸侯，非我诸戎之罪；六辨诸戎与华言语不通，云何言语泄露；七辨诸戎不愿与会，何来尔无与焉。

原文：会于向。将执戎子驹支。范宣子亲数诸朝。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尔无与焉。与将执女。

对曰、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其大德、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噑、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崤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殽志也、岂敢离逷。今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摧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

今释：吴国乘楚共王去世之际，进攻楚国，却遭遇大败，告败于晋，希望晋侯为他出头，而晋国此时国力已大不如前，不想生事，去招惹楚国，于是晋国大夫范宣子在开会前，就与戎子驹支见面，要执驹支。声色俱厉的责备驹支，但是戎子驹支也并并不惧怕，据理力争，终于说服晋国大臣范宣子。

那么本文的事情是这样的，晋国派遣范宣子与诸侯会于吴地向，范宣子将执戎子驹支，亲数诸朝，曰，你给我过来，姜戎氏，好比现在，“你给我过来，姓王的那个家伙”，从前，你的宗祖吾离被秦国追赶到瓜州，乃祖被苫盖、蒙荆棘，来求救于我先君收容，我先君惠公把一些薄田分一半给你刨食。现在诸侯事我寡君，没有从前那样恭敬了，都是因为你泄露了我国的机密事情，明天的诸侯大会，你不能参加，如果你去，就把你抓起来。言语多么粗鲁、不恭敬。

且看戎子驹支的回答，往昔秦人仰仗着人多势众，贪我戎人土地，驱逐我诸戎，惠公是深明大义的，说我诸戎是四岳的后代，不能够消灭，于是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嚎，意思是赐我的这些田地，是穷乡僻壤。而我族人披荆斩棘、驱逐走狐狸豺狼，作为先君忠诚的臣子、戍守边疆，直到今天都不曾有过二心。

当年文公重耳与秦伐郑，秦人暗地里与郑人结盟，而留下杞子的军队在郑鄙戍守，于是秦晋就发生了后来的崤之战，你晋国在前面迎敌，而我戎人则在后面截断秦人退路，秦人只轮不返，实在是我戎人的功劳。就好比捕鹿，晋人抓住鹿角，而我戎人戾其足于下，鹿的俘获，实在是我们共同合作的成果，你何以无故加罪于我戎人呢。从那时以来，晋国经历的百场战役，我诸戎都紧跟你晋国的步伐，就像当时崤之战中一样的忠诚，怎么敢有二心呢。但是现在晋国的施政，是有所缺失的，令诸侯对晋日渐失去信心，怎么能够怪罪于我呢。

我诸戎的饮食、衣服、言语、货币都与你华夏不同，怎么能够作恶，泄露你晋国的机密呢，你说不让我参会，我就有点懵了。

于是驹支引用《诗经·青蝇》来作比，原文是这样的：营营青蝇，止于樊，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

虽然范宣子对驹支非常无礼，可驹支也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敢造次，但是还是说得入情入理，范宣子不得不理屈词穷，还是让驹支参加了第二天的会议，以成恺悌君子也。

推而广之：在春秋战国时代，王道不行，而霸道横行，像诸侯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诸侯争霸此起彼伏，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诸侯间不是以理、以义服人，而是以军事力量使人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