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著名经济学家保罗·萨缪尔森有句名言“如果教会鹦鹉供给和需求，鹦鹉也能成为经济学家”。这句话显示出“供给—需求”在经济学中皇冠般的地位，而这一框架的创立者正是本文的主人公阿尔弗雷德·马歇尔(Alfred Marshal)。如果说亚当·斯密作为经济学的拓荒者而被誉为经济学的鼻主，奠定现代微观经济学体系并让经济学成为独立学科的阿尔弗雷德·马歇尔被称为现代经济学之父则实至名归。

人生经历1842年7月26日，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出生于英国伦敦郊区伯蒙奇的一个宗教气氛浓厚的中产阶级家庭。马歇尔的父亲威廉·马歇尔是英格兰银行的出纳，母亲丽贝卡·奥利弗是屠户的女儿。威廉·马歇尔是严格的福音主义者，他想让儿子成为传教士。威廉·马歇尔对阿尔弗雷德·马歇尔要求严格。威廉·马歇尔每天晚上给儿子讲圣经故事，经常带他参加教会举办的社区活动。在马歇尔读小学时，父亲就经常陪他做功课，读希伯来语，直到深夜。在父亲的精心引导下，马歇尔幼年笃信宗教，酷爱古典文学，立志成为传教士。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就读商人泰勒学校时成绩名列前茅，也开始对自然科学尤其是数学产生浓厚兴趣。马歇尔把几何课本藏在口袋里以便在上学路上查阅与思考。1862年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取得公开奖学金，进入剑桥大学的圣约翰学院主修数学。阿尔弗雷德·马歇尔于1865年取得剑桥大学最有威望的学位竞赛——数学荣誉学位考试甲等第二名的优异成绩。随后，马歇尔获得了圣约翰学院的研究生奖学金，并被选为学院研究员。19世纪物理学经历了已成为人们公认的最完善、最精确、最接近于终极真理的科学。成熟的物理学的吸引了渴求真理的马歇尔，他在大学毕业后打算献身分子物理学研究。为弥补定期生活津贴不足，马歇尔到剑桥大学的克雷夫顿学院当了一段时间的数学教师。在克雷夫顿期间，马歇尔加入由道德哲学讲座教授约翰·格洛特组织的研究范围涉及英国政治、经济、社会等领域的晚餐研究会。期间，马歇尔结识了英国著名的哲学家、经济学家亨利·西奇威克。在这位哲学家的影响下，马歇尔的学术兴趣由物理学转向哲学和社会科学。马歇尔时代的英国虽然仍是资本主义世界的霸主，但已经面临德国和美国的挑战。英国工人的生活条件日益恶化、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日趋尖锐。马歇尔对资本主义的前途表现出深切的关心和焦虑，希望创造一种理论解释现实，以缓和阶级矛盾，使英国能够永远繁荣昌盛。马歇尔感到神学、数学、物理学和伦理学都不能给人类带来福音，他把经济学看成是增进社会福利、消灭人类贫困的科学。1867年，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的《政治经济学原理》、古诺的《财富理论的数学原理研究》、亚当·斯密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及成因》、大卫·李嘉图的《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等著作将马歇尔引入经济学的世界。在随后近十年时间里，马歇尔没有发表任何文章，用心阅读经典，积累知识。每到暑假，马歇尔就背上行囊，到阿尔卑斯山徒步旅行以安静地阅读和思考。马歇尔于1868年应聘到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伦理科学特别讲座的职位，主讲政治经济学，兼逻辑学和近代哲学。1875年马歇尔对美国进行为期四个月的访问。国内统一市场的形成和工业革命的强大推动力让美国经济迅速崛起，这引起马歇尔的关注。1875年11月17日马歇尔在剑桥大学伦理学俱乐部宣读论述美国工业的论文。1878年马歇尔在布里斯托尔大学就美国经济状况进行演讲。1876年马歇尔与学生玛丽·佩利订婚。当时禁欲主义规定剑桥大学研究员必须独身，马歇尔不得不放弃职位，直至该规定被取消。1884年12月，马歇尔正式当选剑桥大学经济学教授。 1879年，马歇尔和妻子合作发表第一本著作——《工业经济学》。亨利·西奇威克以《对外贸易的纯理论与国内价值的纯理论》为题出版了马歇尔国际贸易论著的四个理论性附录。这两部著作让马歇尔成为经济学领域的新星。1890年《经济学原理》第一卷问世。当时，政治经济学作为历史学荣誉学位考试和伦理学荣誉学位考试的一部分讲授。马歇尔认为经济学应该有新的地位，并为扩大经济学的教学范围而斗争。1903年，剑桥大学把经济学从伦理学中分离。随后，剑桥大学设立世界上第一个经济学系。1908年马歇尔从剑桥大学辞职而专心写作。1919年《工业与贸易》问世，该书研究了英国经济和国际经济的趋势以及未来经济前景。1924年7月13日，马歇尔与世长辞。

学术思想

• 主要著作

阿尔弗雷德·马歇尔的代表作主要有《产业经济学》、《经济学原理》、《产业与贸易》和《货币、信用与商业》等。 《经济学原理》被誉为与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大卫·李嘉图的《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的《政治经济学原理》等相提并论的划时代巨著。《经济学原理》是经济学发展史上第二次大综合中的标志性成果，马歇尔以英国古典经济学中的生产费用论和边际效用理论为基础，融入边际分析和心理视角构建均衡价格理论。《经济学原理》全书分6编：第一编序论，主要介绍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经济规律的特点以及经济研究的目的和次序。

第二编基本概念，对财富、生产、消费、劳动、必需品、收入和资本等后续涉及的重要概念进行界定。

第三编欲望与满足，就需求与活动的关系、消费者需求的等级、需求弹性、一物不同用途之间的选择以及价值与效用等展开论述。

第四编生产要素，阐释了劳动、土地、资本和工业组织等不同生产要素供给的影响因素以及各自在生产中做发挥的作用。

第五编需求供给与价值的一般关系，分析了不同时间跨度（暂时、短期和长期）以及不同生产成本变化趋势（递增成本、递减成本、不变成本）均衡价格的形成机理。第六编国民所得的分配，运用均衡价格理论分析劳动、资本、企业家能力和土地等生产要素均衡价格的形成及影响因素。

• 代表性观点
• 经济学的研究对象
  马歇尔认为经济学是研究财富的学问，也是研究人的学问。经济学主要研究支配人经济行为的动机，需求满足和避免牺牲是人类从事经济活动的两种动机。需求满足的动机促进人类进行某种经济行为，而避免牺牲的动机制约人类某种经济行为。人的动机虽不能直接衡量，但可以间接用货币衡量。
• 局部均衡：理解复杂的视角

马歇尔把物理学中“均衡”的概念引入经济学，他认为分析经济现象的正常状态时，应重视在一定条件下各种相反的经济力量。平衡是相反力量形成的均势。马歇尔认为均衡分为动态（生物学意义）和静态（机械）两种类型。动态均衡是经济学研究的最终目标，但它比静态均衡复杂，所以静态均衡成为经济研究的起点和基础。马歇尔以单个生产者（消费者）为分析对象（不考虑同其他生产者或消费者之间的相互影响），引入一个拉丁词“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Ceteris Paribus）。随着分析的深入，更多因素被排除在“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之外。

• 需求与供给：影响均衡价格的力量

价值（价格）的影响因素一直以来都是经济学关注的问题，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等古典经济学家强调供给，边际学派的威廉姆·斯坦利·杰文斯强调需求，马歇尔对上述理论进行创造性折中，提出供求平衡决定均衡价格.马歇尔认为商品有需求价格和供给价格之分，当需求价格与供给价格相等时就形成均衡价格。

需求价格是消费者为购买一定量商品愿意支付的价格，它由商品给消费者带来的边际效用决定。如果消费者愿意多花2先令让茶叶的购买量从9磅增加到10磅，这意味着他买10磅茶与9磅茶叶所导致的满足程度之差可以用2先令来衡量。消费者不买第11磅茶，说明他不认为买第11磅多花2先令划算。这表明1磅2先令衡量了消费者处于购买边际（终点）上的茶叶对他的效用。随着人对某物拥有量逐渐增加，他对此物的欲望就逐渐减少，愿意为得到此物而付出的价格就越低，这意味着他对此物的边际需求价格递减。

供给价格是售卖者对自己提供一定数量商品所愿意接受的价格，它由人们克服边际负效用的心理决定。边际负效用分为从事劳动带来的疲劳和延迟消费所做出的牺牲。这两种牺牲是为生产一定量的商品而付出的生产成本。当预期商品销售价格小于生产成本时，产量会减少；当预期商品出售价格大于生产成本时，产量则增大。 如果需求大于供给，需求价格大于供给价格，商品的市场价格就会上升，商品的生产量也随之增加；如果需求小于供给，需求价格小于供给价格，商品的市场价格就会下降，商品的生产量也随之减少。当需求价格与供给价格相等时，供求才能平衡。

马歇尔指出“价值是由效用所决定还是由生产成本所决定？就如同讨论一张纸是由剪刀的上边裁还是由下边裁一样。的确，当剪刀的一边拿着不动时，纸的裁剪是通过另一边的运动来实现的，我们大致可以说，纸是由剪刀的第二边裁剪的。但是这种说法并不十分确切，只有把它当做对现象的一种通俗的解释时才可以那样说，它并不是一种精确的科学解释。”下图是根据马歇尔的《经济学原理》第一版画出的图表，这是现代经济学的起点。

• 时间与边际：助力实现均衡价格

物理学为马歇尔的经济思想贡献了“均衡”，生物学同样提供了“进化”。如果均衡是马歇尔所界定的经济活动追求的目标，那么《经济学原理》扉页的“自然不会跳跃”的这句名言揭示了经济活动走向均衡的过程。马歇尔从时间和边际两个维度阐述均衡实现的过程。

从时间这一维度来看，马歇尔将时间分为市场周期（暂时）、短期和长期三个阶段。在市场周期内供给量无法被改变，需求决定销量，进而在某种程度上也决定价格。在短期内，厂商通过调整部分生产要素（劳动、原材料）来改变供给量以应对市场变化，需求和供给共同决定价格。长期来看，现有厂商充分调整所有生产要素以对需求的变化做出反映，而且厂商数量通过现有企业的退出和新厂商的进入进一步调整。此时，供给对价格影响更大。

“不积跬步无以成千里”、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古语都描述了从少（小）逐步累积到多（大）所带来变化的过程。只有了解每单位投入所带来的变化，人们才能更深刻地理解特定资源所带来的总产出以更好地配置资源。马歇尔通过运用边际分析法阐释单位投入变化所带来产出的变化以得出个体决策应遵循的原则。马歇尔借助边际效用描述商品消费量变化所引致的消费者效用的变化以确定消费者商品的最优消费量，通过边际产量描述生产要素投入的变化所导致的产量变化以确定要素最优投入量。人类的欲望和需求在数量上无穷，在种类上多样。当然，自豪感和发展自身也能成为欲望的来源。欲望不能被直接衡量，只能通过它们所引起的外部现象加以间接衡量。经济学以一个人为了实现或满足欲望而愿付出的价格来衡量欲望。一物对任何人的全部效用随着他对此物所有量的增加而增加，但不及所有量增加那样快。如果一种东西具有多种用途，他就会把东西分配于这些不同用途之上，以使它在一切用途上都具有相同的边际效用。马歇尔通过土地产出的变化分析生产要素边际报酬的变化。他指出不会因为增加投入劳动而获得无限增加的报酬。为了增加粮食产量，人们使用包括研制肥料、改草原为耕地、建造梯田等方法。当对一块土地投入的劳动达到一定量时，即使增加更多投入，报酬也不会增加。

• 内部经济与外部经济

马歇尔在萨伊的生产三要素（劳动、资本与土地）之上创造性地将组织作为生产要素引入经济学的视野。马歇尔首次提出内部经济与外部经济两个概念来解释规模经济的成因。他在《经济学原理》中指出：“我们可把因任何一种产品的生产规模扩大而发生的经济活动分为两类：第一类取决于产业的一般发展；第二类取决于从事工商业的单个企业的资源、它们的组织，以及它们的管理的效率。我们把前者称为外部经济，把后者称为内部经济。”内部经济通过使用与改良专门机械、减少原材料和销售费用、技术的经济和企业管理专业化等途径实现。外部经济通过利用具有比较优势的自然资源、地理资源与人力资源、共享社会生产条件、形成较为高效率的地方劳动力市场、共享辅助行业提供的专门服务和专业技术的传播和扩散等路径实现。

• 生产要素定价：均衡价格分析法的延展

各生产要素在生产中往往得到最有利可图的运用。各生产要素的使用由需求和供给的总体情况决定的。一方面由该要素在各种使用上的迫切性与使用者所有的资金决定，另一方面由该要素的现有存量来决定。根据替代原则，要素服务价值较小的用途不断移向服务价值较大的领域，最终生产要素在各使用上价值均等。工资是劳动的收益，需求和供给对工资的影响同样重要。工资既有等于劳动纯产品的趋势，这使劳动边际生产力决定劳动的需求价格。工资又有同培养、训练和保持有效率的劳动精力所用成本和劳动负效用等保持密切关系的趋势。竞争、货币购买力的变动、成功的不定性、就业的无常性以及个人喜好也通过供求影响工资。使用资本的经营能力的供给由三种因素构成：一是资本供给；二是使用资本的经营能力的供给；三是有一定的组织，通过组织把前两个因素结合起来，从而得以进行生产。第一个因素的报酬是利息。作为资本报酬的利息分为两部分，单纯等待的报酬被称为纯息，其他的报酬被称为毛息，包括放贷的风险保险费和管理报酬等费用。因使用资本而付的代价在借款人看来是利息，但在放款人看来却是利润。竞争并非使毛息趋于相等。相反，放款人和借款人对借贷情况摸得越透，那么按较低利率获得贷款的可能也越大。第二个和第三个因素的报酬被称为管理上的总报酬。如果管理工作主要是监督，管理报酬以企业所完成的工作量为准。企业主会想方设法地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件，作出恰如其分的估计，并预计企业收入除去所需开支之外的剩余，全部预期收益列入他从事该行业的利润。企业主的预期利润是长期内对冒险所期待的报酬。企业主不断寻求各种企业以及经营企业的方法，以至于该服务在长期内将获得很高的报酬。管理企业所需的天赋才能和耗费精力大的特殊训练，对管理正常报酬的影响和对熟练工人正常工资的影响如出一辙。所得收入的增加使某些力量发生作用，这些力量使取得该收入的人的供给趋于增加。不论哪种情况，收入增加使供给增加的程度，取决于供给来源的社会经济条件。地租是土地的利益，分为若干级，从人所占有的自然恩赐品的纯收入到土地的永久改良所得的收入。其中，前者（土地的纯收入）是收益中扣除所费资本与劳动之后的剩余部分（生产者剩余）是真正的地租。地租也受供求作用支配，但热量、阳光、空气和雨水等土地“固有”收入以及位置等土地供给因素不以人的努力而改变，所以地租只受土地需求的影响，决定于土地的边际生产力。短期内，改良土地的收入由产品价格决定；长期来看，改良土地的收入成为产品价格的决定因素。

学术贡献

• 让经济学独立，缔造剑桥学派

马歇尔毕生都致力于把经济学建成为一门有其自己基础、科学精确度比肩自然科学的独立学科。《经济学原理》完成了经济学从古典的“斯密一李嘉图一穆勒”模式向新古典的模式的转换。1903年，马歇尔设立了独立的经济学荣誉学位，并促成剑桥大学设立最早的经济学系。马歇尔培养了以阿瑟·塞西尔·庇古、约翰·梅纳德·凯思斯和琼·罗宾逊为代表的一批经济学家。英国经济学教授职位有一半由他的学生占据，“通过他的学生，再通过学生的学生，他在这个领域的影响则更是达到了主宰一切的程度”。由于马歇尔长驻剑桥，这让剑桥成为英国经济研究中心，并形成一种马歇尔传统，剑桥学派（新古典学派）由此而诞生。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30年代，剑桥学派不仅是英国经济学界的霸主，对美国和欧洲大陆具有深刻影响。

• 奠定现代微观经济学体系

马歇尔创造性地把牛顿力学中的均衡概念引入经济学，将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的古典经济学与边际学派的相关理论进行折中构建了以均衡价格为核心的理论体系。均衡价格理论不仅奠定了微观经济学的核心，边际分析、局部均衡分析等方法也改变了经济学的研究范式和语言表达方式，开启了经济学从古典向新古典的转型的步伐。

马歇尔创造的“供给——需求”框架已经成为经济学最经典、最重要的分析框架，他发明的弹性、准地租、消费者剩余、边际成本、效用、收入等概念仍被广泛地应用。

（来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