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立骨 言说如金

——撰写教学文稿漫谈之四

张敬义

“一字立骨”也称一字经纬。它是指以一个字、一个词或一个凝练的短语作为构思的焦点——立意的根本，行文的线索，统摄整个文章结构。巧妙地运用一字立骨的写法，可以把零散的材料组织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把纷繁复杂的内容归拢集中到焦点上，从而使文章线索明晰、结构缜密、主旨凝聚。

最近拜读《人民教育》于永正老师的《教育的两个名字》一文，感触颇深，除了对教育的内涵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还暗暗佩服他撰写文稿“一字立骨”的本领！我们先看看《教育的两个名字》是如何开篇的：

什么是教育呢？教育虽然很复杂，但我从我的老师那本“书”里读出了四个字：“影响”和“激励”；而我从教的四十多年中也能概括出这四个字：“影响”和“激励”。我就暂且给教育起两个别名吧：“影响”和“激励”。

深谙“一字立骨”法的于老师，开门见山，直入核心。一个巧妙的设问，从两代师者的教育经历中自然地引出两个关键词——“影响”和“激励”，矗立在篇首，挺起整篇文章｡“立骨”之后，于老师开始诠释教育的第一个名字——“影响”：

汉代的班固说：“教育何谓也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宋代的李邦献说：“教子弟无他术，使耳所闻者善言，目所见者善行。”

文意贵显豁。于老师是一个善于用典的人，引用两位古人的话，从理论层面阐述一个观点：“影响”对人的教育作用是巨大的。接着他开始用事实说话：

美国有所布朗克斯中学，该校竟有两名学生后来获得诺贝尔奖。原来这所学校的不少教师就是成绩卓越的科学家。所以有人据此说：“如果有一位学识渊博、才华超群的语文老师活跃于讲台，那么台下的学生中有望日后有名作家问世；如果没有优秀、聪颖的数学老师作指导，学生即使有数学禀赋，也不能被催化为才能。”

有什么样的老师就会影响什么样的学生。布朗克斯中学的教育成果告诉我们，教师的素质和影响对于学生来说太重要了。于老师十分明白，如果仅仅举一个例子难免以偏概全，接下来又举了一个例子：

在美国有人做了这样一个有趣的实验：把小学生分成4组，每组配一个实验员，待实验员与学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并得到了学生的信任之后，分别要求四组学生为孤儿院的孩子捐款。第一组实验员宣传人要有爱心，要慷慨捐款，同时自己也捐款；第二组实验员宣传不去救济孤儿，把钱留给自己；第三组实验员宣传人应当慷慨助人，自己却不捐款；第四组实验员宣传不必捐款，自己却捐款。实验结果是：第一组学生全部捐了款，第二组无一人捐款，第三组少数人捐了款，第四组大多数学生学着实验员捐了款。

科学实验是最有说服力的。在教育行为中，说教对学生影响是微不足道的，正面的积极的影响对于学生的成长，作用是巨大的。至此，于老师还不满足，又开始现身说法：

我的所有爱好，我的性格、品格，都受到了张敬斋老师的影响。这些影响因为我对老师的崇敬而愈加深刻、久远，甚至今天连我写字的字体中还有张老师的影子，幼学如漆！

同样，我也在对我的学生施加着影响。北京大学研究生、现供职于中国民航总局的魏亚军，在给同学丛晓东的一封信中说：“我之选择了文科，完全受于老师的影响。”

于老师是一个善于运思的人，他以“影响”为“经”，以“布朗克斯中学”“一个有趣的实验”“张敬斋老师的影响”“我对学生的影响”等鲜活的案例为“纬”，步步紧扣立下的“骨”，经纬交织，层层深入，让我们掂到了“影响”这本“书”的分量。既然“影响”如此厚重，那么这本书里应该有什么内容呢？

掀开“封面”——“我”的这本书里有爱和尊重；“我”的这本书有耐心和责任感；“我”的这本书里还要有知识，以备学生查阅；“我”的这本书里有古今中外的故事，还要有笑话，用时还要随时能讲出来；“我”的这本书里还有顽皮和天真；“我”的这本书里也难免会有错误和不足……

《庄子·渔父》中有表述：“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于老师用心良苦，最后用真诚的话语召唤每一位师者：要用自己的全部热情和爱心“不间断地书写、修改‘我’这本书，使它的内容不断充实，不断完善，不断更新。”

《教育的两个名字》是于老师教育思想、改革、实践智慧思考的结晶，是深思熟虑的真知灼见，是切身体验的至深感悟。读此文，不仅给我们以德育德、以才培才、以学促学、以行导行等方面的启迪，而且让我们领悟到撰写教学文稿的诀窍。

一、一字立骨，凝聚主旨

葡萄架上，串串葡萄，晶莹剔透，鲜艳欲滴。这一切都是“藤”的功劳。一篇文章的主旨犹如一根藤，贯穿文章的始终，起着统帅全文的作用。主旨是文章事料的统帅，是文章结构的依据，是语言运用的准绳。

暑假，《七彩语文教师论坛》主编袁浩先生，约我为第二届全国小学语文教师素养大赛的三位参赛教师作教学片断点评，我欣然同意。既然是点评，就不容许文字冗长，要准确，要简洁，一字立骨，言说如金。比如，海南的参赛选手林尤雄执教的是《跨越百年的美丽》。这是一篇赞美居里夫人的文章，文章的核心词是“美丽”——“淡淡地生活，静静地思考，执着地进取，直进到智慧高地。”我对其教学作了如下评述：

林老师为了让学生能真切感受“美丽”，在教学中以读书为主线，抓住关键的词句，引导学生品悟“美丽”，实现了“三化”：一是让“美丽”具体化。林老师出示居里夫人的一幅肖像，不是为了点缀，而是为了让学生直观感受她的美丽端庄，在此基础上让学生用课文中的关键句子及典型事例“介绍”她，这样“科学精神”不是分析出来的一个概念，而是一个具象化的人物形象。二是让“美丽”简约化。一个普通的女人怎样让全世界的男人吃惊，而成为一个空前绝后的伟人？林老师扣住“坚定”“淡泊”这两个藏有深意的词，从“关键词”入手，牵一发而动全身，让学生瞻前顾后、上挂下联读书，最后读出了一个有血有肉，具有求真之美和人格之美的居里夫人。三是让“美丽”系统化。就“美丽”的要素而言，学生感受到居里夫人有外在美和内在美；就感受“美丽”的方法而言，先让学生感受美，再让学生欣赏美，最后让美定格在学生心中，让“美丽”留有余思。整个教学让学生对“美丽”的感受由浅入深、由模糊到清晰，一位挺立在智慧高地的伟人树立在学生心中。

清人刘熙载在《艺概》中说：“凡作一篇文，其用意俱要可以一言蔽之，扩之则为千万言，约之则为一言，所谓主脑者是也。”其实一篇文章所要告诉读者的，就是那么一点经过准确概括、高度抽象了的思想。当然要做到这一点，也并非一件易事。需要观察，需要体验，需要思考，需要开掘。既要“身入”生活，又要“心入”生活。主旨的确定往往是一个从隐到显、从杂到纯、从粗到精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需要“呕心沥血”的。

二、事料具体，形散神聚

一篇文章的主旨确定以后，就要考虑一个问题：写作材料的选择。写作材料又称为事料。事料是文章的“血肉”，需要我们精挑细选。苏教版五年级语文教材中的《谈礼貌》的事料选择就值得借鉴。课文为了说明礼貌待人，使用礼貌语言的重要。文中举了三个典型事例：第一个事例来自小说《说岳全传》，用牛皋和岳飞问路时的不同的态度和语言，说明礼到人心暖，无礼讨人嫌；第二个例子来自于生活，用小朋友踩了女青年的长裙主动道歉的事，说明礼貌待人可以在人与人之间架起一座理解的桥梁；第三个例子来自一个伟人小故事，用周总理安慰理发师的事，说明文雅、和气、宽容的语言，不但沟通了人们的心灵，而且反映出一个人的思想情操和文化修养。这三个事例的选取非常合适，采用并列结构的形式，说古道今，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主旨、事料确定以后，还有一个如何叙述的问题。如何叙述呢？李渔说得好：“编戏有如缝衣，其初则以完全者裁碎，其后又以裁碎者凑成，裁碎易，凑成难。凑成之功，全在针线紧密。一节偶疏，全片破绽出矣。”这里讲的是编戏，写教学文稿也是如此，必须针线紧密，各个部分衔接自然，才能构成天然的严密整体。

这一点，周培红先生做得非常好！他在《小学教学》2010年6期撰文《教研达人胡富强》，开篇以一个关键词“达人”立起了“骨”——胡富强，中原教研达人也。谓其达人，不光是说她小学语文教研专业造诣丰厚，阅读、作文教学见解深刻，也不光是说他多年任职全国小语会副理事长、河南省小语会理事长，桃李满天下，也是说她为人处世豪爽豁达，言谈举止无一点“官架”，生活方式前卫色彩浓厚……接着就他的“专业造诣”、“为人处世豪爽豁达”、“生活方式前卫”等方面通过典型事例一一道来。整篇文章立意新颖，主题突出，事料具体，精粹深刻。一个有情有义、有胆有识、有智有慧的“真专家”呈现在我们面前。

一篇文章是人的思维结果的物化，是一种精神产品，它必有内在的规律可寻。如果我们能注意“炼意立骨”，那么，我们何愁不能写出“言说如金”的教学文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