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谈吃》:江青只说过一句正确的话:“小萝卜去皮,真是煞风景!”
汪曾祺的《泡茶馆》,记得里面有一段写在联大附近喝茶。“茶馆的墙壁上张贴、涂抹得乱七八糟。但我却于西墙上发现了一首诗,一首真正的诗:记得旧时好,跟随爹爹去吃茶。门前磨螺壳,巷口弄泥沙。是用墨笔题写在墙上的。这使我大为惊异了。这是什么人写的呢?”
四十几年了,这首诗汪曾祺过眼未忘,我也记得清楚。觉得好生神秘。
汪老在世时,未善用孤狗大神。今日好事,我孤狗了一下。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茶客原创。原诗如下:
记得儿时好,跟随阿娘去吃茶。门前磨螺壳,巷口弄泥沙。
但是,后边还有两句:而今人长大,心事乱如麻。
作者是明代大儒陈白沙。
《汪曾祺谈吃》看完了,名家的嘴里,听的是风土,要找好馆子未免失望。每人有每人的口味,按图索骥的呆板只能自己呼上当。比如老汪说昆明一处的炒菠菜极好,为什么好呢?油极大,火甚匀,味极鲜。单油极大这一点看得我就胃酸了一下。他还和蔡澜一样都推崇袁子才的说法,素菜要荤炒的原理,青菜这种至素自然要猪油才能来相配。想起我那一味爱斋的母上大人当年第一次吃到猪油炒的牛河时,通身一个寒战,虽未吐出来,但胳膊上的鸡皮却是“粒粒”在目。她若听闻尔等言论,不但要大摇其头,还必然要搬出一堆动物油脂引发冠心病、脑血栓、高血压、脂肪肝,总之动物食品就是万恶之源的道理来。
不要说各种米线、饵块、乳饼、乳扇、鸡枞、牛肝菌、汽锅鸡了。爱联大,自然也连带着爱了昆明。所以他说,宜良的石榴甩白马石榴九条街,黄桃可以当饭吃,糖炒栗子甜味透心,莱阳梨、烟台梨、河北梨跟宝珠梨都不是一个味儿,卖梨的方法,必须十个十个买也被老汪认为可爱。我记着以前还看过他写联大有人偷鸡的故事,不齿之事都兴味盎然。唯一还能跟滇系菜肴在老汪心里抗衡一下的,也就是从小吃惯了的淮扬菜了。
再到北京,再到下放,一同出现在的饭桌上的变成了团里的同志、县里的干部、招待的书记之后,顿时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就算吃的是手把羊肉,能感受到东西的确是珍馐,文字却看不到原来那种滴着水的灵气了。写马铃薯的那篇,更是个流水账,一肚子的幽怨不用伤怀的字眼也遮掩不住。帝都人的保守、自大也能再三感受,比如早期不懂吃苦瓜,比如有人吃了口藠头,丢了句:“还不如吃糖蒜呢。”虽无褒贬,暗自腹诽也能看出。
想起这次的成都,一碗面半碗油还是红油的状态,若是在广东,可能连馆子也不会走进。就算胖了两三斤,冒痘百八颗,还真是要卷着麻酥酥直哈气的舌头说好吃。吃饭的上上品是跟喜欢的人在美丽的日子,美好的地方吃喜欢的东西。但如果只有一个条件能达到,我希望那个喜欢的人能依然在那里。
在汪曾祺众多散文当中,对于饮食的描写无疑是怎样都无法让人忽视的。正因为大量的对美食的描写,也使他与陆文夫并称为“文坛上的美食家”,虽是文人,却寄情于美食,喜欢逛菜市场,看看生鸡活鸭, 鲜鱼水产,碧绿的黄瓜,通红的辣椒,都呈现在他的笔下,他出生高邮,少年去昆明留学,而后在上海教书,又于北京结婚长住。期间还被下放至塞北农村。他这一生,地域跨度之广,不可不谓丰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他尝尽南北方各地菜肴,写下关于不同菜系的各种文章。
汪老为食为文为人清淡为主,深得古意。旁征博引之处,也有趣,不掉书袋。
汪老的幽默也是久违的,从容放松,反而时时令人忍俊不禁。
摘一句:
江青一辈子只说过一句正确的话:“小萝卜去皮,真是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