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近日,接触了一本奇书《渔樵问对》。作者是邵雍,北宋儒家五子之一。邵雍学贯易理,儒道兼通,他把毕生致力于将天与人统一于一心,试图把儒家的人本与道家的天道贯通起来。《渔樵问对》着力论述天地万物,阴阳化育和生命道德的奥妙和哲理。这本书通过樵者提问、渔父回答的方式,将天地、万物、人事、社会归之于易理,并加以诠释。目的是让樵者明白“天地之道备于人,万物之道备于身,众妙之道备于神,天下之能事毕矣”的道理。
用对话的方式解释人与自然、化解困惑、解决问题,是一种简易明了,通俗易懂的手法,他要比单纯地从书本中体悟真理更有醍醐灌顶的效果。
这种手法的妙处在于,他对问题的解释遵循一个直捣黄龙的原则:“因为...所以...”。而在绝大多数的书籍中,他们更喜欢用隐晦的手法,比如“救赎,唯有自度"之类的暗示。或许,后者会带来更深远的变化,但前者无疑更容易获得共鸣。
文中的渔者,我们可以视为道的化身,通过渔者,把道的智慧运用到解释生活中的疑惑上,以达到启迪心灵、提振意识、消除烦恼的目的;樵者,我们可以视为芸芸众生,他提的所有问题,在我们生活中都可以找到它的影子,或者说,这些问题几乎涵盖了我们一生中可能遇到的所有疑惑。
由于原文篇幅太长,文言文又晦涩难懂,为了便于理解,在此节选部分内容,翻译后与朋友们分享,因添加了个人理解,翻译时难免有失偏颇之处,希望彼此能够探讨心得体会。
【原文】
樵者问渔者曰:“小人可绝乎?”
曰: “不可。君子禀阳正气而生,小人禀阴邪气而生。无阴则阳不成,无小人则君子亦不成,唯以盛衰乎其间也。阳六分,则阴四分;阴六分,则阳四分。阳阴相半,则各五分矣。由是知君子小人之时有盛衰也。治世则君子六分。君子六分,则小人四分,小人固不能胜君子矣。乱世则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谓各安其分也。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夫不夫,妇不妇,谓各失其分也。此则由世治世乱使之然也。君子常行胜言,小人常言胜行。故世治则笃实之士多,世乱则缘饰之士众。笃实鲜不成事,缘饰鲜不败事。成多国兴,败多国亡。家亦由是而兴亡也。夫兴家与兴国之人,与亡国亡家之人,相去一何远哉!”
樵者问渔者曰:“人所谓才者,有利焉,有害焉者,何也?”
渔者曰:“才一也,利害二也。有才之正者,有才之不正者。才之正者,利乎人而及乎身者也;才之不正者,利乎身而害乎人者也。”
曰:“不正,则安得谓之才?”
曰:“人所不能而能之,安得不谓之才?圣人所以惜乎才之难者,谓其能成天下之事而归之正者寡也。若不能归之以正,才则才矣,难乎语其仁也。譬犹药疗疾也,毒药亦有时而用也,可一而不可再也,疾愈则速已,不已则杀人矣。平药则常日用之可也,重疾非所以能治也。能驱重疾而无害人之毒者,古今人所谓良药也。《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如是,则小人亦有时而用之。时平治定,用之则否。《诗》云:‘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其小人之才乎!”
樵者谓渔者曰:“国家之兴亡,与夫才之邪正,则固得闻命矣。然则何不择其人而用之?”
渔者曰:“择臣者,君也;择君者,臣也。贤愚各从其类而为。奈何有尧舜之君,必有尧舜之臣;有桀纣之君,而必有桀纣之臣。尧舜之臣,生于桀纣之世,桀纣之臣,生于尧舜之世,必非其所用也。虽欲为祸为福,其能行乎?夫上之所好,下必好之。其若影响,岂待驱率而然耶?上好义,则下必好义,而不义者远矣;上好利,下必好利,而不利者远矣。好利者众,则天下日削矣;好义者众,则天下日盛矣。日盛则昌,日削则亡。盛之与削,昌之与亡,岂其远乎?在上之所好耳。夫治世何尝无小人,乱世何尝无君子,不用则善恶何由而行也。”
樵者曰:“善人常寡,而不善人常众;;治世常少,乱世常多,何以知其然耶?”
曰:“观之于物,何物不然?譬诸五谷,耘之而不苗者有矣。蓬莠不耘而犹生,耘之而求其尽也,亦未如之何矣!由是知君子小人之道,有自来矣。君子见善则喜之,见不善则远之;小人见善则疾之,见不善则喜之。善恶各从其类也。君子见善则就之,见不善则违之;小人见善则违之,见不善则就之。君子见义则迁,见利则止;小人见义则止,见利则迁。迁义则利人,迁利则害人。利人与害人,相去一何远耶?家与国一也,其兴也,君子常多而小人常鲜;其亡也,小人常多而君子常鲜。君子多而去之者,小人也;小人多而去之者,君子也。君子好生,小人好杀。好生则世治,好杀则世乱。君子好义,小人好利。治世则好义, 乱世则好利。其理一也。”
钓者谈已,樵者曰:“吾闻古有伏羲,今日如睹其面焉。”拜而谢之,及旦而去。
【译文】赏析第七章
樵者问渔者:“小人能铲除吗?”
答:“不能。君子禀阳正气而生,小人禀阴邪气而生。无阴则阳不生,无小人则君子不生,只是在不同时期彼此强弱不同而已。阳(正、君子)六分,则阴(邪、小人)四分;阴六分,则阳四分。阴阳各半,则各占五分。
由此而知,君子与小人各有盛衰之时。
太平盛世时期,君子占六分,小人占四分,小人不能战胜君子。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各安其道。
世间纷乱时期正相反。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夫不夫、妇不妇则失其道。
这是由盛世或乱世所造成的。
君子坚持以身作则,胜过空话连篇,小人善于甜言蜜语空话连篇,却没有实际行动。所以盛世时期诚实的人多,乱世时期奸诈的人多。
诚实容易成事,奸诈容易败事,成事则国兴,败事则国亡。一个家庭也是如此(积善人家庆有余)。
你看,兴家、兴国之人,与亡国、亡家之人,结果相差的是多么的远啊!”
樵者问:“有才的人,有的有益,有的有害,为什么?”
渔者答:“才只是一个方面,但因有利与害的选择,所以有正才、歪才之分。才正,利及他人而惠及其身,才不正,利及其身而祸及他人。”(事物都有两面性,人也如此,不同的面向,一取决于内心操守、二取决于环境位置、三取决于选择)
樵者问:“才不正,又如何称它为才呢?”
渔者答:“能做到人所不能做到的,不就是有才吗?圣人之所以感叹才子难得,是因为能人所不能而品行又正派的才人太少了。品行若不正派,即便有才,也难称仁义。
比如吃药治病,毒药也有有用的时候,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病愈就要赶快停止服用,不停就危害性命了。平常药,日常皆可服用,但遇重病则没有明显疗效。能驱除重病而又不害人的毒药,古今都称为良药。(还是指没有放在合适的位置的意思)
《周易》说:‘凯旋归师,国君诏命,论功行赏,要重用君子不可重用小人。’所以说,虽然小人也有有用的时候。但安邦治国这样的大事,则一定不要用小人。(可以利用小人的某些长处,但不能用小人来主导局势)
《诗经》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是借用小人之才。”(越是痛苦挫折,越能磨练一个有正义的人)
樵者问:“国家的兴亡,与人才的正邪,都有各自的命运。那为什么不看好了人再用呢?”
答:“择臣者,是君王的事,择君者,是臣民的事,贤愚各从其类。(目的不同,选择不同)
世上有尧、舜之君,必有尧、舜之臣;有桀、纣之君,必有桀、纣之臣。
尧舜之臣,生于桀、纣之世,则不会成为桀纣之臣。(君子到哪都是君子)
桀纣之臣,生于尧舜之世是不可能达到目的地,他想要为祸为福,可不是想干就能干的。上边所好的下边必效仿。君王的影响,还用驱赶去执行吗?(领导以身作则明察秋毫,品行恶劣的员工就会收敛言行)
上好义,则下必好义,小人就很难靠近;上好利,则下必好利,君子就会远离。
好利者多,则天下日渐消亡;好义者众,则天下日渐兴盛。日盛则昌,日消则亡。昌盛与消亡,难道离得很远吗?就看领导怎么做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治国安民之时何尝无小人,乱世之际又何尝无君子,没有君子和小人,善恶又如何区分呢?”所以,这很正常。
樵者问:“君子不多,小人常见;盛世时代短,乱世时期长。如何理解呢?”(本人理解这个现象原因在于:快乐之所以短暂,是因为快乐的时候没有用心的去感受,而只是陶醉于快感之中,所以时间再长也不满足;当痛苦来临时,却感同身受,一时一刻也忍受不了)
答:“拿事物来说。什么事物能违背规律呢?比如五谷,耕种之后有长不出来的,野生蓬物不用耕种就能长出来,要想全部铲除,是不可能的!由此而知君子与小人之道,也是自然而生。
君子见善事则欢喜,见不善事则远离;小人见善事则痛苦,见不善事则欢喜。善恶各从其类。
君子见善事则去做,见不善事则阻止;小人见善事则阻止,见不善事则去做;君子见义则迁,见利则止;小人见义则止,见利则迁。
迁义则益人,迁利则害人;益人与害人,相去有多远?(人生就是一种选择)
家与国一样,积德行善则充满正能量,身边小人就会变少;作恶多端则充满负能量,身边的君子就会远离。
君子多,而不愿与之靠近的人,就是小人;小人多,而不愿与之靠近的人,就是君子。君子好生,小人好杀。(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好生则治国安民,好杀则祸国殃民。
君子好义,小人好利。盛世来自上下好义,乱世源起上下好利。其道理都是一样的。”
渔者说完,樵者感慨万分:“我听说上古有伏羲,今日就好像看到了他一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念书啊!)
对渔者再三拜谢,相别而去。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