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 :我们所有人的孔老师》作者:两幅照片
我们常说孔子是中国最伟大的教育家。
他的一生虽然在政治上十分不得志,恢复周礼的理想也一直未能实现,但有一件事,他却做到了极致、做成了表率,那就是——当老师。历史上推崇孔子“为师之道”的人,不在少数,而其中最著名的,要数司马迁。司马迁在《史记》中,不仅为孔子著书立传,还专门写了一篇《仲尼弟子列传》,记载了孔子的学生们,这足以说明,“孔子学生”这个群体的优秀。通过司马迁的记述,我们可以看出,孔门弟子人才辈出,各领风骚。有人从政,当上了高官;有人经商,发了大财;有人治学,成了名闻诸侯的大学者乃至帝王师。正因为培养出了众多才华横溢的弟子,所以孔子才当之无愧地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教育家。
杨照先生在《论语:所有人的孔老师》这本书中也提到:读《论语》,一定要记得孔子最特殊之处,他是个老师,最早的老师,很可能是那个时代独一无二的老师;他一生最重要的身份,也就是老师,相应地,他一生最重要的事迹,也都跟老师这个身份有关,跟他的弟子们有关。
这一期的共读,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孔子与弟子们究竟有着怎样的师生情谊?
周代社会原本是建立在亲族关系的基础上,亲族远近决定着人际亲疏。所以,那时候的血缘关系非常非常地重要。和你血缘越近的人,和你就越亲近,对你帮助也越大,在你生命中也显得越重要。所以,那时候的人们非常重视血缘,生命里的重要事件,也往往发生在和这些血缘亲近者之间。孔子却不是如此。他生命中最关键、最值得存记的故事,都发生在师生之间,子路、颜渊、冉有、子贡这些弟子跟他的关系,远比儿子孔鲤跟他要亲近、重要得多。他对弟子的爱,有时候甚至远超儿子。
但是颜渊死后,孔子却在颜渊的葬礼问题上十分不配合。这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是这样的:颜渊死了之后,孔子的门人,包括颜渊的父亲颜路在内,打算将颜渊厚葬。我们知道,周代非常重视礼,不同身份的人,婚丧嫁娶都要依照身份地位的高低,行使对应的礼节。但是到了孔子的时代,社会巨变,原有的社会阶层逐步被打破,僭越之事时常发生。颜渊的父亲与同学出于爱戴,希望给颜渊超过礼仪身份的葬礼。但是孔子非常反对这样的做法,《论语》中就有好几处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一次是颜渊的父亲颜路请求用孔子的车装颜渊的棺材下葬。孔子没有答应,他说:“你有你的儿子,我也有我的儿子,虽然在才能上,我的儿子孔鲤无法跟你的儿子颜渊相提并论,但孔鲤去世下葬时,只有棺没有椁,如果把我的车给颜渊当椁陪葬,我就得步行出门了,因为我也算有大夫的身份,按照礼仪,出门不能没有车而自己步行。”
另一种处记载是说,虽然孔子反对,但门人们还是将颜渊厚葬了。孔子就很伤心,感叹道:“颜渊把我当成父亲一样,可是我却无法把他当作儿子。葬礼这样的事不是我决定的,是你们那几个人啊!”
这就很奇怪了,不是说孔子很爱弟子们嘛!不是说颜渊是孔子最喜爱的弟子嘛!那为什么这两处记载中,孔子看起来很刻薄呢?你看他,为了自己出门有车,就不愿意将车借给颜路,也让颜渊无法享受椁的待遇。在颜渊越礼厚葬之后,他还第一时间撇清关系。种种表现,我们似乎都不太能理解,还觉得孔子是个没同情心的人,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对此,杨照先生认为,我们应该从文本出发,来理解和看待孔子的言行。
孔子的儿子孔鲤比颜渊还早两年去世,但遍寻文献,我们都找不到孔鲤死时,孔子如何反应的记录,但颜渊去世,《论语》却记载了孔子好几处事迹。甚至有一处直接写道“颜渊死,子哭之恸”。很显然,孔鲤在孔子心目中的地位,远不及颜渊,甚至也不及许多其他弟子。可既然如此重视颜渊,孔子为什么还不愿意借车子给颜渊下葬用呢?
这是因为,孔子是一位老师,是一位爱学生胜过爱自己的老师。在他看来,让颜渊以不逾礼、不违规的方式安葬,才是对颜渊最大的尊重和爱戴。作为对自己知识吸收和体悟地最好的学生,孔子相信,这也是颜渊自己的意愿。
所以,在第一处论述中,孔子用“自己大夫身份不可步行”提醒颜路,什么身份的人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用儿子孔鲤提醒颜路,我们都爱自己的儿子,但我没有用逾礼的方式厚葬我的儿子,所以,就算我再爱颜渊,我都还是无法同意用逾礼的方式厚葬他。
但孔子毕竟不是颜渊的父亲,只是老师,在封建身份体系中,没有老师这个身份。颜渊葬礼如何办,还是由他的父亲颜路来决定,孔子也无法逾礼去决定、去主持颜渊的葬礼。他痛心于给了颜渊这样于礼不合的厚葬,所以痛心疾首地与这件事划清界限。那句“颜渊把我当成父亲一样,可是我却无法把他当作儿子”,也让我们看到孔子这位师者的伟大之处,他真正将弟子当作至亲来对待和珍视,单单这一点,就值得今天所有的老师学习。
师如父,生如子,这种超越了血缘,但比血缘更加亲近的师生关系,让孔子和学生们共同度过了人生里无数难忘的时刻。他们周游列国,一个老师带着一群弟子,一下到这里,一下到那里,要找能够用他们、让他们发挥所长的国君。可以想象,在那个交通不发达、治安也不好、社会还十分动荡的时期,这么一大队人的生活,充满不确定的风险,下一站要往哪里去,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有权者资助下一顿饭,也不知道。他们甚至在路上遇到流氓围攻,也曾到了几乎就要饿死的绝境。这是一种极端的生活,也必然培养出一种特殊的、浓烈的革命共患难情感。这是超越了那个时代的伟大情谊,也是我们今天应该铭记和学习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