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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明确方向的故事名言】文天祥:人生,要有明确的方向

时间:2023-03-03 07:08:31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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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指南录后序》疑难解答

杨春伟

“人生自古谁不死,留下丹心,照在汗水上。”这是女人和孩子都知道的诗句。

宋末宰相文天祥拒绝元人威逼利诱而慷慨赴死,以其赤诚之心光照史册。

文天祥(1236~1283),字宋瑞,又字履善,别号文山,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他于理宗宝祐四年(1256)考中状元时,南宋局势已是日薄西山。

开庆元年(1259),元兵攻宋,宦官董宋臣劝理宗迁都,朝臣无人敢言,文天祥力主抗敌,并提出防御之策,但是未被采纳,于是弃官归家。后来担任湖南提刑、知赣州等地方官。

德祐元年(1275),元军进逼愈急,文天祥以家产充军费,起兵勤王。德祐二年正月,元兵围攻临安,南宋左、右丞相相继逃跑。

正月十九日,文天祥被朝廷派往元营谈判。他慷慨陈辞,触怒元朝丞相伯颜,被扣留并解送大都,行至镇江时得以逃脱,历尽艰险,逃归福州。

五月中,他将此次出使、被扣以及逃归途中纪述遭遇的诗篇汇编成集,命名为《指南录》,是取意他在《扬子江》一诗中所写“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这些诗篇记述了他出使北营与敌抗争的情况以及南归途中的艰险历程,是对其“丹心”的形象阐释。

诗篇定稿后,他以跌宕起伏、淋漓慷慨的文笔写成《后序》,依次叙述自己出使元营的目的、在北营的斗争、辗转逃归的经历以及诗集的成书经过。

在这篇《后序》中,他写到自己逃亡途中“及于死”的18种危恶险境,千载之后读来,犹令人为之提心吊胆;写到对“生也幸,而幸生也何所为”的痛苦思考,以及效法古人“誓不与贼俱生”“鞠躬尽力,死力而已”的慷慨赴义决心,直催人泪下。

《指南录后序》中,交织着亲与君、家与国、存与亡、北与南、生与死的一系列矛盾,彰显出这位民族英雄如日月经天般的浩然正气、至死不渝的赤胆忠心以及救亡图存的报国宏愿。

这是痛定思痛之后,对那段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经历的回忆,表明了舍生取义、死而无憾的决心,更使“人生自古谁无死”这一感叹成为屡经生死考验、深思熟虑之后所得出的结论。

指南录后序

【南宋】文天祥

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1],予除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2]。时北兵已迫修门外[3],战、守、迁皆不及施。缙绅、大夫、士萃于左丞相府[4],莫知计所出。会使辙交驰,北邀当国者相见。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

[1]德祐:宋恭帝赵显年号,1275~1276年。德祐二年,即端宗景炎元年(五月改元),公元1276年。二月:据史实当作正月。

[2]枢密使:宋时为枢密院长官,掌管国家兵权的大臣。《宋史·职官志二》:“枢密使,知院事,佐天子执兵政。”都督诸路军马:官名,全国军队的统帅。当时的行政区域名,大致相当于现在的“省”。

[3]北兵:指元兵。全文皆以“北”代“元”,有不承认元朝政权之意。修门:楚国郢都的城门,后泛指京都城门。这里借指南宋国都临安的城门。

[4]左丞相:指吴坚(1213~1276),字彦恺,号实堂,浙江仙居人。淳祐四年(1244)进士。德祐元年(1275)元军兵临皇都临安城下,曾以签书枢密院事出使元军求和。德祐二年(1276)正月升任左丞相兼枢密使,与贾余庆赴元营议降,后又为祈请使,赴元大都(今北京)递呈降表与国玺,旋被元朝羁留大都,当年病故。

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我被任命为右丞相,兼任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当时北兵已逼近国都城门,迎战、守城或迁都(的方案),都来不及实施了。大小官员聚集在左丞相(吴坚)府里,谁都想不出办法来。适逢(双方)使者车辆往来频繁,北军邀请宋朝主持朝政的人相见。众人认为我行走一趟,是可以解除祸患的。

国事至此,予不得爱身;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动也。初,奉使往来,无留北者;予更欲一觇北,归而求救国之策。于是辞相印不拜,翌日以资政殿学士行[1]。

[1]资政殿学士:官名,掌管皇帝文书,备皇帝顾问。

国家大事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爱惜生命;(而且)料想北人也还可以用言辞去打动。先前,奉命出使、往来双方之间的人,没有被扣留在北边的,我更想侦察一下北人的情况,归来后谋求救国的策略。于是辞却丞相官印,没有就任,第二天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出使(北军)。

初至北营,抗辞慷慨,上下颇惊动,北亦未敢遽轻吾国。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1],贾余庆献谄于后[2],予羁縻不得还,国事遂不可收拾。

[1]吕师孟:南宋叛将吕文焕之侄,任兵部侍郎。德祐元年十二月出使元营,求向元称侄纳币,以成和议,元军不许。文天祥曾上书请斩吕以振士气。

[2]贾余庆:文天祥辞相印后,任右丞相。文天祥被元军扣留期间,贾余庆等令学士起草皇帝诏书,要天下州郡都归附元朝,并开列土地清册,向元朝投降,因此说他“献谄于后”。

刚到北军兵营时,我严辞抗争,激昂慷慨,北军上下都很惊慌震动,也不敢马上就轻视我国。不幸的是,先有吕师孟与我结怨,后有贾余庆向敌献媚,我被扣留,不能回国,国事就不可整顿了。

予自度不得脱,则直前诟虏帅失信[1],数吕师孟叔侄为逆[2],但欲求死,不复顾利害。北虽貌敬,实则愤怒。二贵酋名曰“馆伴”[3],夜则以兵围所寓舍,而予不得归矣。

[1]诟虏帅失信:虏帅指元军统帅伯颜丞相。他原先说定事情办完便让文天祥回去,结果只放回卖国求降的南宋使臣贾余庆与吴坚等人,却软禁了文天祥,因此文天祥骂他“失信”。下文的“诋大酋”亦指此事。

[2]数吕师孟叔侄为逆:吕帅孟的叔父吕文焕,本是镇守襄阳的主将,投降元朝,并引元军南下,吕帅孟作内应。文天祥骂伯颜失信时,吕文焕从旁劝解。文天祥怒斥吕文焕叔侄叛逆误国,罪当诛杀。

[3]二贵酋:指元军将领蒙古岱(也写作“忙古歹”)和索多(也写作“唆都”)。贵酋:少数民族的头领,此指元军高级官员。馆伴:古代陪同外族宾客人士的官员。

我自己估计不能脱身,就径直上前责骂敌军统帅不守信用,列举吕师孟叔侄叛国投敌行径,只想求死,不再顾及个人安危。北人虽然表面上尊敬我,实际上却很生气。两个重要头目名义上是招待使臣的官员,夜晚却让士兵包围我的住所,因而我就不能回国了。

未几,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1]。北驱予并往,而不在使者之目。予分当引决,然而隐忍以行,昔人云“将以有为也”[2]。

至京口,得间奔真州[3],即具以北虚实告东西二阃[4],约以连兵大举。中兴机会,庶几在此。

[1]“未几”二句:德祐二年二月初六日,右丞相贾余庆等去大都向元主请降。祈请使:南宋求和的专使。

[2]“昔人”一句:昔人指南霁云。唐朝安禄山作乱时,张巡与南霁云等死守睢阳城(今河南商丘)。“城陷,贼以刃胁降巡,巡不屈,即牵去,将斩之;又降霁云,云未应。巡呼云曰:‘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韩愈《张中丞传后叙》)

[3]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真州:今江苏省仪征县。

[4]东西二阃(kǔn):指淮东制置使李庭芝,淮西制置使夏贵。恭帝降元后,李庭芝仍苦守扬州,后兵败,被元军杀害。夏贵时已降元,文天祥不知道。阃:原意为郭门,《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借指将帅或大臣。

不久,贾余庆等人以祈请使身份前往北人的都城。北人驱使我一同前往,但我并不在使者名单之中。我按理应当自杀,然而还是克制忍耐着一起走了,(因为)前人说过“想要借此有所作为”。到达京口,得到机会逃奔真州,就把北军的实际情况完全告诉了淮东、淮西两位制置使,约他们联合兵力大举反攻北军。国家复兴的机会,或许就在此一举了。

留二日,维扬帅下逐客之令[1]。不得已,变姓名[2],诡踪迹,草行露宿,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3]。穷饿无聊,追购又急,天高地迥,号呼靡及。已而得舟,避渚洲,出北海[4],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5],展转四明、天台,以至于永嘉[6]。

[1]维扬帅下逐客之令:扬州,淮东制置司驻地。帅,指李庭芝。文天祥到真州时,扬州谣传元人派一丞相来真州劝降。李庭芝信以为真,命真州安抚使苗再成杀文天祥。苗不忍,将其骗出城外,拿出李庭芝的命令给他看,让他留在城外。后见文天祥不像来劝降的,就派人领他赴扬州,想跟李庭芝说明情况。文天祥到扬州城外,听守门人说制置司正下令捕他,只得改变姓名逃走。

[2]变姓名:文天祥为躲避追捕,改姓名为刘洙,改籍贯为清江。

[3]长淮:指当时的淮东路一带(今江苏省长江以北地区)。

[4]避渚洲:避开长江中的沙洲,因已被元军占领。北海:长江口以北的海面。

[5]扬子江:即长江。苏州洋:长江入海口以南的海面。

[6]四明:今浙江省宁波市。天台:今浙江省天台县。永嘉:今浙省温州市。

(在真州)停留了两天,驻守扬州的淮东统帅下了逐客令。迫不得已,我变易姓名,隐藏踪迹,在草野中行走,在露天下歇宿,每天与北军骑兵出没在长淮一带。穷困饥饿,无依无靠,元军悬赏追捕又很严厉,天高地远,大声呼喊,它们也听不到。不久找到一条船,避开(北军占领的)江中沙洲,逃出江口以北的海面,然后渡过扬子江,进入苏州洋,辗转经过四明、天台,最后到达永嘉。

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

诋大酋当死;

骂逆贼当死;

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

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

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几从鱼腹死[1];

真州逐之城门外,几彷徨死;

如扬州,过瓜州扬子桥,竟使遇哨,无不死[2];

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

坐桂公塘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3];

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4];

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5];

质明,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逃死[6];

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7];

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8];

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9];

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与寇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10];

至通州,几以不纳死[11];

以小舟涉鲸波,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

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1]从鱼腹:葬身鱼腹,指投水自杀。文天祥等从京口乘船逃奔真州,至七里江,元军巡逻兵想上船盘查,适逢潮退而无法驶近文天祥等乘坐的小船,文天祥等幸免于难。

[2]瓜州:一作“瓜洲”,在今江苏省扬州市南四十里大运河入长江处,与京口隔江相对。扬子桥:在扬州城南十五里。

[3]“坐桂公塘土围中”三句:文天祥等走到扬州城外,发现元军骑兵,便躲进小山上一座被战火烧毁的屋子里,因瓦椽皆无,仅余土墙,故称“土围”。晚上,元军数千骑兵从土围后经过,“时门前马足与箭筒之声历落在耳,只隔一墙。幸而风雨大作,北骑径去”。

[4]“贾家庄”一句:文天祥等晚上行至扬州城北贾家庄,五个当地巡察官咆哮而至,挥刀要杀他们。他们行贿后方免于难。

[5]“夜趋高邮”三句:文天祥等晚上从贾家庄奔高邮(今江苏省高邮县),途中迷了路,又遇大雾,一行人走散,有的被北骑伤害,有的逃走,剩下的又没有粮食。

[6]“质明”四句:文天祥等迷路后,天刚亮,见元军骑兵赶来,便躲入路旁竹林中。不久,元军几十个骑兵绕竹林吆喝,三四次经过文天祥身边,没有发现他们。他们听说元军要烧竹林,便设法雇人送其至高邮。

[7]“至高邮”三句:此指李庭芝通令各府县捕捉文天祥之事。

[8]“行城子河”四句:先一天,宋元两军交战。文天祥等走到城子河时,看到积尸盈野,河中流尸无数。上下约二十里水面,没有间断。文天祥诗句“一日经行白骨堆”,说的就是这里的情况。城子河:在高邮县境内。

[9]海陵:今江苏省泰州市。高沙:在高邮县西南。

[10]海安、如皋:今江苏省海安县、如皋县。

[11]“至通州”二句:文天祥等到达通州(今江苏南通市),通州守官杨师亮因接到李庭芝捉拿文天祥的通令,城门上锁。元军追兵迫近,文天祥等仓皇逃避。

唉!我到达死亡边缘不知有多少次了!

责骂元军统帅会被处死;

痛骂叛国贼会被处死;

与元军大头目相处二十天,争辩是非,多次会被处死;

逃离京口,带着匕首以防意外,几乎自杀而死;

经过北军舰队游弋的十多里水面,被巡逻船搜寻,几乎葬身鱼腹而死;

在真州被赶出城门外,几乎因走投无路而死;

前往扬州,经过瓜州扬子桥,假使遇上(北军)哨兵,没有不死的;

在扬州城下,进退不由自主,几乎等于送死;

坐在桂公塘的土围中,(北军)几千骑兵经过它的门口,几乎落到敌人手里而死;

在贾家庄,几乎被巡查的军官凌辱逼迫而死;

夜晚奔往高邮,迷失道路,几乎陷于困境而死;

天刚亮,在竹林里躲避哨兵,巡逻的骑兵多达几十个,几乎无法逃脱而死;

到达高邮,制置司衙门(捉拿我的)公文已经下发,我几乎被逮捕而死;

在城子河航行时,穿行于凌乱的浮尸之中,(我们的)小船与北军巡逻船或前或后,几乎遭遇敌人而死;

到了海陵,前往高沙,常常担心无辜冤死;

取道海安、如皋,共计三百里路,北军与土匪在这一带往来,我没有一天不可能死去;

到了通州,几乎因为不让进城而死;

乘着小船远涉惊涛骇浪,实在是出于没有别的办法,死的问题,早就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唉!死,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死就死吧;可是处境是那样危急险恶,(而且)不断地交错出现,真不是人间所能忍受的。痛苦平定之后,再追想当初的痛苦,那是何等的悲痛啊!

予在患难中,间以诗记所遭。今存其本,不忍废,道中手自抄录。

使北营,留北关外[1],为一卷;

发北关外,历吴门、毗陵[2],渡瓜州,复还京口,为一卷;

脱京口,趋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为一卷;

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3],为一卷。

将藏之于家,使来者读之,悲予志焉。

[1]北关外:指临安城北元军驻地高亭山。

[2]吴门:今江苏省苏州市。毗陵:今江苏省常州市。

[3]三山:福州的别称。

我在患难中,有时用诗记述遭遇的事情。现在保留着那些诗稿,舍不得丢掉,在逃亡的路上亲手抄录。

出使北营,拘留在北关外这段时间的诗,作为一卷;

从北关外出发,经过吴门、毗陵,渡江到瓜洲,再回到京口这段时间的诗,作为一卷;

从京口脱身,奔赴真州、扬州、高邮、泰州、通州这段时间的诗,作为一卷;

从海路到永嘉、再来到三山这段时间的诗,作为一卷。

我将把它收藏在家里,让后来人读到它,悲悯我的心志啊。

呜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所为?求乎为臣,主辱,臣死有余僇;所求乎为子,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有余责[1]。将请罪于君,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请罪于先人之墓。

生无以救国,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赖天之灵、宗庙之福,修我戈矛[2],从王于师,以为前驱,雪九庙之耻,复高祖之业[3],所谓“誓不与贼俱生”,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4],亦义也。

[1]遗体:旧谓子女的身体为父母所生,因称子女的身体为父母的“遗体”。行殆:冒险行事。《礼记·祭义》:“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是故道而不径,舟而不游,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

[2]修我戈矛:语出《诗经·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3]九庙:指帝王的宗庙。古时帝王立庙祭祀祖先,有太祖庙及三昭庙、三穆庙,共七庙。王莽增为祖庙五、亲庙四,共九庙。后历朝皆沿此制。高祖:多为开国之君的庙号。

[4]鞠躬尽力,死而后已:恭敬勤谨,尽心竭力工作,一直到死为止。诸葛亮《后出师表》:“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唉!我能死里逃生算是幸运了,可是幸运地活下来,又能干什么呢?希望做个忠臣,可是国君受辱,做臣子的虽死不足以抵其罪;希望做个孝子,却用父母留给自己的身体去冒险行事,即使死了也难偿罪责。将向国君请罪,国君不答应;向母亲请罪,母亲不答应;我只好向祖先的坟墓请罪。

人活着不能拯救国难,死后还要变成恶鬼去击杀贼寇,这就是符合正义;仰赖上天的神灵、祖宗的福泽,修整我的武备,跟随国君出征,做为先锋,洗雪朝廷的耻辱,恢复开国皇帝的基业,古人所说“发誓不与贼人共存”,古人所说“恭敬勤谨,尽心竭力工作,至死方休”,这也是符合正义的。

嗟夫!若予者,将无往而不得死所矣。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予虽浩然无所愧怍,然微似自文于君亲,君亲其谓予何?

诚不自意返吾衣冠,重见日月,使旦夕得正丘首[1],复何憾哉!复何憾哉!

是年夏五,改元景炎[2],庐陵文天祥自序其诗,名曰《指南录》。

[1]丘首:犹首丘。相传狐死时必正首向故丘。《礼记·檀弓上》:“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孔颖达疏:“所以正首而向丘者,丘是狐窟穴根本之处,虽狼狈而死,意犹向此丘。”后以“首丘”比喻归葬故乡。

[2]是年:公元1276年。三月,宋恭帝降元,五月赵昰(端宗)在福州即位。景炎:宋端宗年号,1276~1278年。

唉!像我这样的人,将是无处不可以死了。以前,假使我埋骨荒野,我虽正大豪迈、问心无愧,但还是稍微显得像是自为文饰、掩盖对国君、对父母的过错,国君和父母会怎么说我呢?

实在没想到我能返回文明礼教之邦,重新见到帝后,即使立刻死在故国的土地上,我还有什么遗憾呢!还有什么遗憾呢!

这一年夏天五月,改年号为景炎,庐陵文天祥编定自己的诗集,命名为《指南录》。

序跋:冠冕上的明珠

- 申义补遗▪见瑜指瑕▪言志遣怀 -

本文选自杨春俏《书里书外:序跋》

收入艺文类聚丛书(中华书局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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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兼栏目主持 杨春俏

美编冯浩然

责编李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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