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当我们说爸爸这个词的时候,说明我们已经长大了,更确切地说,意味着我们也已经老了。我们叫你爸爸。
爹,这样叫过您千万次,这次却与以往不同。再也听不您到那声简单,平淡,但现在看起来却又是何其珍贵的一个“嗯”字。您的这次旅行,地方够远,时间够久。多少次想说些什么,都因为心痛得无法继续下去。昨晚又看到您了,感觉您是很好的样子,我的心也平静了些。每个人都有爹,我却觉得我这个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
爹爹,现在的孩子几乎没有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了,我们小时候也是很少家这样称呼,大都叫爸爸。我曾经问过爷爷,爷爷说,我们叫爹的是“在民”叫爸的是“在旗“,那些应该叫爹的却改了叫爸爸,都是叛徒。小时候当然不会理解民族内部矛盾问题,但是不是叛徒,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因此叫爹爹的时候竟增添了许多的自豪感。
那个年代虽然家里生活很困难,但我们从来也没有因此而缺少快乐过。冬天家里很冷,晚上早早把被子捂到炕上,但被窝还很凉,我们可以在被子上做好多游戏。我和妹妹顶门、摔跤或者唱歌比赛,爹还会教我们做前滚翻,后滚翻、、、、、、、等到被子热乎了,躺在被窝里又进入了下一个环节,爹给我们讲故事,聊天。进入腊月,每晚就开始议论过年的话题,每个人都说出自己想吃的菜,想要吃的“好吃的”,也就是花生、瓜子、糖块儿之类,我们如果要求想吃蜜枣,柿饼之类也会给我们少买一些。说到兴头时,爹还会拿出纸笔把我们说的一样一样的记下来。列出了三十那天的菜单,看看要做多少个菜。那时爹还不喝酒,但会问我们要不要喝果酒?那是必须的,三十那天一定会有一瓶看起来红红的、摸上去冰冰的、含到嘴里甜甜的、进到胃里暖暖的、过会儿,就会让你的头晕晕的,心美美的,今生今世再也喝不到的,极品山楂果酒在等着我们。冬天的清晨屋子里更是冷得很,炉火早已熄灭,只有炕上还有一些余温,我们扒在被窝里懒得起来,爹就一个人先起来把炉火生起,这时屋子里的温度还没上来,爹就故意把棉帽子的两个耳罩翻上去,两个带子却不系上,再向外搭拉下来,学电影《红岩》里的老疯头转着圈跑,逗得妈和我们姐弟仨哈哈乐。炉火旺了,妈也起来,两个人把我们的棉袄,棉裤,翻过来擎到火炉上烤,都烤好后,摆放到我们的枕边,我们这时也在被窝里蹲起做好穿衣的准备。此时又一项比赛开始了,爹把右手高高举起,清了清嗓子“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在喊出“利”的同时,手也重重地挥了下来,我们一下子钻出来,穿衣比赛正式开始。弟弟由妈妈给穿,我和妹妹,妈妈全力应战弟弟也全力配合,我们的名次总是冠军,亚军和世界第三。入冬以后盼过年。过了腊八,爹就开始断断续续进城,赶集办年货了,会给我和妹妹买对红的或是粉色的头菱子,同时还要给我们讲白毛女的红头绳儿,让我们觉得自己有多么幸福。等到家里的年画贴上,年的气氛就完全出来了。这时候陆陆续续的有街坊四邻把买来的红纸送来请爹给写对联。爹早把在报刊杂志上找到的一些吉利又与时倶进的对联抄写在他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一般都是在晚上,弟弟妹妹都进被窝了。爹写对联,我跟着紧忙乎,研墨、剪纸、把写好的对联摆开,等到干了再把上下联和横批放一块,谁是谁家的,几副对,都各自卷好用绳子绑起来。
因为父亲是小学校长吧,有寒暑假,星期天,相比别人的父亲陪伴我们的时间更多一些。五一,父亲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带着我们全家去姥姥家。(我和妹妹坐在大梁上,妈妈抱弟弟坐车后座上)一路上欢歌笑语,走走停停。路边的标语都念给我们听:工业学大寨,农业学大庆。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以粮为纲、抓革命促生产.……姥姥家是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带我们去山里采山野菜,看满山遍野的杜鹃花,雪白的梨花……暑假,无论家里多困难父母节衣缩食也要每年带我们去一趟市内,逛一回公园(公园里如果有马戏、杂技表演也一定看)照一次相,吃一顿饭店。
父亲教会我们聆听早起的鸟叫声,会在落日的余晖中驻足。父亲会用三块玻璃做个万花筒,用公鸡漂亮的羽翎扎键子,用旧笔管蘸肥皂水吹泡泡。夏天到河边洗衣服,拿起一只水蛭放在心上,告诉我们它并不可怕……有太多、太多的记忆。父亲,感谢你,因为你的陪伴,我们可以有那么多美好又幸福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