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多年前，我和丈夫从校服到婚纱。

拿到证明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还住在一个两居室的楼梯里，里面住着蜗牛。

我哥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家境还算殷实，爸妈最后拗不过我，心疼我这个老闺女，替我出了首付。

我和老公按揭了一套三房的电梯房，公婆抠抠搜搜拿出五万块钱，说我们条件好些，有新房子了，那套二居室的旧房子以后就归小叔子所有吧。

这套二居室地段好，周边生活配套设施完善，按当时市价，怎么也得60万。公婆补贴我们5万，那套房就归小叔子所有，怎么算都是小叔子占了大便宜，我们亏大发了。

虽然我压根没有想要那套房，但公婆这份有言在先明目张胆地偏袒小儿子的做法，还是让我很不舒服。老公知道我心里不痛快，安慰我说，他会努力的，以后一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

老妈也安慰我说，儿多父母难做人，再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算了，自己赚钱买花戴吧。

2

结婚一年后，我生了女儿，彼时我嫂子也刚生了二胎，我妈忙不过来，说支援点钱给我们请个保姆。

我老公婉拒了，说反正他弟刚结婚，还没孩子，干脆叫他妈过来帮忙一段时间。婆婆痛快地答应了，公公也顺理成章地住了过来。

小叔子夫妻就隔三岔五过来我这边蹭饭，还美其名曰过来陪爸妈吃顿饭。弟媳的甜言蜜语把公婆哄得合不拢嘴，每次都烧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

饭后，小叔子夫妻俩瘫在沙发上剔牙、看电视玩手机，我却要去收拾厨房，洗碗，搞卫生。

我满心不舒服，但想着等弟媳妇生了孩子，公婆就走了。那时也就没有这些烦恼了，暂且忍耐一段时间。

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一直到我女儿满了周岁，弟媳妇怀孕了，公婆还是没有走的意思。我让老公从侧面问婆婆，得到的答案是，弟媳妇怀孕期间回娘家吃饭，月子里不要婆婆伺候，要去月子中心。

弟媳妇后来生了个儿子，在月子中心坐月子。我以为她出了月子后，公婆铁定要去帮他们带孩子了。没想到小叔子夫妻俩一拨骚操作，把我给震懵了。

小叔子夫妻趁我和老公上班不在家，把刚满两个月的孩子还有一些婴儿用品，直接打包送到我家来了。说是他们最近在搞一个大项目，没空带孩子，儿子就给爷爷奶奶带。

我火了，直接跟公婆讲，如果他们要帮小叔子带孩子，就回他们自己的房子，我的女儿我自己想办法。老公也对公婆讲，孩子最好要跟在父母身边，才能身心健康地成长。

公公大发雷霆，说这房子他们出了五万块钱，他凭什么不能住，再说他们养孙子又不要我们管。

我直接拿了五万块钱砸在客厅桌子上，说那套二居室我也不稀罕了，并且逼老公打电话给小叔子夫妻，让他们立马把二老及小孩子接走。

小叔子在电话里说尽好话，讲他如何忙，说他们只是叫公婆帮忙带孩子，他们会出钱的。

公公更是暴跳出雷，大骂我和老公不孝，没有兄弟情义，有困难不帮。婆婆则是苦苦哀求，保证她和公公俩人全权负责，在带小叔子儿子的同时，帮我带好女儿。

我勒令老公必须处理好这一切，抱着女儿砰地关上了房门。

晚上，老公走进卧室，满脸沉重地说，婆婆私下对他说，弟媳妇好吃懒做，还挑剔。住在一起，婆婆太累了还受气。婆婆说我好相处，在我这住感觉挺好，她不想去跟小儿媳妇一起住了。她还流着泪，叫我老公跟我讲好话。

看着老公满面哀求之色，我知道，他已经投降了。他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逼太紧，只能一声叹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回娘家的时候，我妈听说了此事，点着我的脑袋说，你呀，心软，水深火热的日子来了呀。养小孩子哪有那么简单的，责任大。还是找机会让他们去小儿子那边吧，不然后患无穷，以后还落不着好。

道理我都懂，但真的撕不下脸皮。老公说总是兄弟不好做太绝，我看主要他还是在婆婆的眼泪中投降了。

3

兵荒马乱、处事左右为难的日子开始了。我的温良恭俭让，换来的是肆无忌惮地得寸进尺。

从此，公婆就带着小叔的儿子彻底在我家安营扎寨了。两个小孩子，家里天天屎尿屁不说，衣服玩具奶粉把家里扔得乱糟糟的。

于是，我比以前更忙碌了。每天早起，准备一家人的早餐，再把女儿一天要换的衣服、要吃的辅食准备好，匆匆吃点早餐就去上班。中午在公司吃工作餐，下午下班我就匆匆往回赶，帮忙炒菜，给女儿洗澡，拖地、洗衣服。

晚上老俩口带小叔子的儿子睡，经常半夜还敲我的房门，叫我出去看一下，为什么小孩子老是哭闹。

有一次，又是半夜十二点多拍门，他们叫我帮忙看一下，我拿温度计一试，发烧了，公婆打电话给小叔子夫妻，却一直关机。

没办法，老公抱着小侄子带着婆婆婆打车直奔医院，急诊打吊水。折腾到天亮，小叔子夫妻才火烧眉毛，蓬头垢面地赶到医院，说是昨晚陪客户喝高了，手机没电了。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有时候小叔子还怪婆婆照顾孩子不精心，让孩子生病，婆婆敢怒不敢言。

婆婆爱东家西家闲逛闲聊，周末她经常趁小孩子睡着，出门找老太太唠嗑。孩子醒了，公公搞不定就喊我，没办法就要帮忙抱一抱，哄一哄。

帮忙孩子洗澡喂奶粉换尿不湿，洗尿裤子，那更是家常便饭。不是我有多高尚，而是我也刚当妈，见不得小娃娃受罪。

后来小孩子大了，开始上幼儿园，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于是顺理成章，我每天载两个小孩子去上幼儿园，下午婆婆再去接回来。

周末，我女儿报了美术班。小叔子说会弹吉它的男孩子很文艺，帮他儿子报了尤克里里班。得，又顺便接送了。

虽然多接一个孩子是举手之劳，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我私下跟老公嘀咕，自己生的不养，还去报什么兴趣班。指望种子一丢，就迎风生长成参天大树，不用施肥浇水的。

虽然，对小叔子夫妻硬把孩子赖在我家的行为极其不满，但我对他的儿子还是问心无愧的。

买零食玩具，堂姐弟俩一人一份；两个小孩子发生矛盾，我不偏袒自己的孩子，而是耐心教育；出去玩两个一起带；以致邻居都以为两个孩子都是我生的。

这么些年，水电费、有线电视、电话费、生活费都是我们在出，公婆说小叔子夫妻有补贴钱给他们，婆婆说贴到菜钱里了。至于多少，我也没问。

并不是我有多么圣母，一是我小时候曾经在一个亲戚家待过一段时间，尝够了寄人篱下的滋味。自己淋过雨，想为别人撑一把伞。

最主要的是，我不想因为生活中的一些琐事斤斤计较，没有做好女儿的榜样。

4

小叔子的儿子在我家，我多花些钱，多费些神，我倒不至于很计较。最主要是公公的重男轻女，婆婆的偏心让我愤懑不甘。

我女儿出生的时候，公公说生的是丫头，不兴办满月酒。婆婆说是公公的主意，她做不了主。小叔子的儿子出生，公公出钱大宴宾客。

堂姐弟年龄差别不到一岁，随着孩子渐渐大了，矛盾就多了起来。

弟弟很爱抢姐姐的东西，爷爷会说，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弟弟。弟弟是客人，你应该让着他。实际弟弟一出生就在这里，早成了个小霸王，哪一点像客人，什么说辞都是爷爷偏心孙子找的托辞。

我说我女儿也大不了几个月，公公说大一天也是大。姐姐让弟弟不是天经地义吗？

老公给女儿买了一部带轮子的自行车，叫她和弟弟轮流骑。有一天，女儿和小叔子的儿子讲好了一人骑三圈，结果女儿骑起劲了，多骑了半圈，这下他不干了，哭得惊天动地。公公闻讯赶来，把自行车举起来狠狠摔下去，砸了个稀巴烂。

老公很生气，跟公公理论。公公暴跳如雷，躺在地上大骂，说儿子想打老子。面对横蛮不讲理的亲生父亲，老公也束手无策。

我好多次下班回来，看见婆婆抱着洗好了澡一身清爽的孙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我的女儿一身是汗，独自坐在地板上玩。

我知道是因为我自觉，自觉做家务带孩子，让婆婆觉得反正她不做，我就会去做。而小叔子夫妻她知道指望不上，她不做，没人做。所以她就包办了原本属于小儿子夫妻的责任。

5

如果说公婆的偏心让人心寒，那么小叔子夫妻理所当然的态度更让人无语，不耻。

周末的时候，小叔子夫妻上门探望儿子，吃喝一餐，筷子一扔，小叔子和公公喝茶侃大山，公公笑眯了眼睛，直夸小儿子孝顺。

弟媳妇坐一边看电视玩手机，逗一下儿子，如果尿了或者要喂饭，就扔给婆婆。

我还得忙前忙后帮忙收桌子洗碗，心里有气，也觉得为这些事闹起来不值。

两个孩子上了小学，每天就像一部“粉碎机”特别周末，在家两天就可以干掉一箱碗仔面，一箱牛奶，一大袋水果。

但是，小叔子夫妻从来没有买一次零食来给孩子，弟媳妇还跟亲戚朋友讲她的儿子从不吃零食。

他们偶尔周末心血来潮，把孩子带回他们自己的家住一天，打包带过来的也是孩子的脏衣服。有一次三口之家，早上一起过来，打包带了早餐。没错，三份，一家三口坐在我家餐厅吃得可欢快了，丝毫没觉得这有何不妥。

过后婆婆有点讪讪地说，真不懂事，不给大人带，好歹给甜甜（我女儿的名字）带一份。

我冷笑，不是不懂事，而是自私。他们从来都是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回报，压根就不会去付出。

可能有人会说弟媳妇情商低，不通人情世故，其实不是的，她是自私，交往分对象的。她在婆家装穷叫苦，各种吸血占便宜，回娘家一掷千金，排场十足。

记得有一年暑假，一大早弟媳妇就来把她儿子接走了，过了三天送过来，又是带回一包脏衣服。

婆婆问孙子去哪里玩了，小孩子先是不肯说，说妈妈不让说。

后来他耐不住婆婆的询问，说是他妈妈包车，带了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姨妈还有表哥表姐表妹们一起去旅游了，还买了好多东西，都是妈妈出的钱。对了，妈妈还给外婆买了个大金戒指，让他别告诉奶奶，婆婆气个倒仰。

说完，小叔子的儿子看了看我女儿身上穿的新连衣裙，冲我做个鬼脸嚷了句，小气鬼！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叫道，你给姐姐买新衣服，不给我买，小气鬼！

我瞬间明白了，气极反笑，怪不得弟媳妇前两天来接儿子的时候，冲着我女儿穿的这件连衣裙，盯了好几眼呢！

赶情是她跟她自己的姐妹说我小气，给自己的女儿买衣服没给她儿子买，让孩子听见了呗。

6

跟公婆吵架，我感觉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而且他们总是用孝道压人。老公只要一提，让他们带着侄子回弟弟那里住，公公就闹，骂我们不孝；婆婆就流泪，哭自己命苦，我们也不能硬赶他们走。

老公多次跟小叔子夫妻交涉，让他们接回自己的孩子，或者让老人轮流两家住也行。但是他们是只要自己舒服了，你打他左脸，他会笑眯眯伸右脸给你打，只要有实惠就行。牛皮糖一块，死猪不怕滚水烫。

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下，我多次想跟老公提离婚，但是看到他那讨好又愧疚的眼神，看到女儿对他的依赖，我又狠不下心。

我哥说干脆另外按揭一套房子搬出去住，这一套房公婆愿意带孙子住，就给他们住吧，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我又咽不下这口气，这是我的房子，凭什么我要出去住？让他们鸠占鹊巢？

就这样磕磕绊绊、水深火热地过了十几年，孩子一晃上初中了。

两个孩子不论是学习成绩还是性格高下立现，我女儿端庄知礼、成绩优异、开朗阳光，考上了重点高中。

小叔子的儿子在公婆的溺爱下，霸道自私、蛮横无礼，爱占小便宜，成绩也一塌糊涂。爷爷奶奶终于成功地把孙子养成了他爸爸妈妈缺点结合的翻版。

我哥嫂还有爸妈，一再劝说我另外买一套房子，他们说孩子大了，再这样下去，别带坏了自己的女儿，得不偿失。

于是，我们另外按揭了一套120平的房子。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让送不走的“瘟神”登堂入室了。

搬家前夕，小叔子夫妻参观我们的新居，小叔子腆着脸对老公说，“哥，我儿子要继续陪着爸妈哈，老人嘛，有孙子陪着开心些。”

“就是，我儿子出生的时候，我爸妈要帮忙带。我是想着总得以婆家为重，孙子给爷爷奶奶带才是正理。这么些年，给他们的晚年生活带去多少欢乐呀……嫂子，我儿子不知道多可人疼了，这些年陪着你女儿一起长大，还多亏了他是爷爷的开心果，不然凭咱爸那个暴脾气，你们得多受好多气。”弟媳妇往嘴里塞着水果，大言不惭。

我被这不要脸的言论给惊呆了，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典型的又吃瓜还甩皮。

“砰”，老公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你们还有良心没有？这么些年你们对父母不管不问，还把儿子甩给老人。孩子在我家住了十几年了，生活费也不给。你嫂子买衣服买零食，哪一样落下了你们的儿子？现在你们还在倒打一耙，出去，出去，以后别再来我家……”

老公打开门把他们赶了出去。唉，夏虫不可语冰，三观不同，怎么说都是白搭。

我们火速搬入新家，总算摆脱了憋气的日子，一下子呼吸都顺畅了。

老公明显松快了不少，搬入新家的第一个晚上，他在客厅和女儿嬉戏，甚至翻了好几个跟头，逗得女儿哈哈大笑。看到女儿快乐的笑脸，我感觉空气都是甜的。

7

过了几个月，婆婆查出胃癌，晚期。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老公和他弟约定，一人一周，两人轮流去拿药照顾婆婆，反正轮到我们尽义务的时候，我们都做得妥妥贴贴。

轮到小叔子夫妻的那一周，他们是否做到，我们也管不着。如果公婆要纵容，那就公公自己干呗。

但实际上在婆婆养病期间，小叔子还是继续把儿子甩给老人管，美其名曰：孙子的陪伴，可以让老人忘记病痛。

婆婆病情蔓延得很快，弥留之际，她拉着我的手说，其实老俩口的退休金，这些年都被小叔子夫妻俩以各种名义搜刮一空了，更别提补贴生活费了。

没办法，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做不到不管。还说这些年委屈我了，多亏了我大度，她心里清楚得很，她到了地底下，会保佑我的，好人有好报。

婆婆过世后，小叔子夫妻闭口不提孙子可以陪伴老人带来欢乐之类的话了，他们不顾公公的哀求，立马接走了儿子。

我打算好了，以后该我们尽的义务，决不含糊。但我是决不会答应公公搬来同住了。

小叔子的儿子最终连普高也没有考上，勉强上了一所职中，非常叛逆，让他们伤透了脑筋。他们用尽各种方法，但已是积重难返。

这些年他们的缺位，所偷的懒都变成了后面操不完的心。这也是他们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