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作者：抒情

我是你河边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一直在吟唱疲惫的歌曲。

我是你额头上晒黑的光灯。

就像在历史的隧道里摸索蜗牛一样；

我是皱巴巴的稻穗。损坏的路基。

滩涂的驳船

把细绳放深

紧贴在你的肩膀上，

——祖国啊！

我很穷。

我很伤心。

我是你祖祖辈辈

痛苦的希望啊，

是“飞天”袖间

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

——祖国啊！

我是你簇新的理想，

刚从神话的蛛网里挣脱；

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

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涡；

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

是绯红的黎明

正在喷薄；

—— 祖国啊！

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

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

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

喂养了

迷惘的我、深思的我、 沸腾的我；

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

—— 祖国啊，

我亲爱的祖国！

作者简介

《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是舒婷1979年的作品，并于次年获得“全国中青年优秀诗歌作品奖”。创作这首诗歌时，她还是一名焊锡工人。她笔下的诗歌精心选择具有历史文化烙印的日常意象，用细腻、委婉的抒情方式，表达对从沧桑岁月中再次走向新生祖国的深沉挚爱与真诚祝愿。

创作背景

第一节描述祖国的过去，采用“破旧的老水车”、“熏黑的矿灯”、“干瘪的稻穗”、“失修的路基”“淤滩上的驳船”，这一些日常生活意象，低回诉说旧中国苦难的历史，书写祖国一路走来的艰难坎坷。第二节以抽象的情感意象，表达劳苦大众的人生体验：“贫困”“悲哀”“痛苦的希望”，诗人带我们在历史与想象的进程中穿行，走过贫困，走向希望。痛苦的希望“是‘飞天’袖间/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飞天”在历史与现实中架起通往未来的桥梁。第三节采用 “雪被下古莲的胚芽”“挂着眼泪的笑涡”“雪白的起跑线”“绯红的黎明”等意象，构造出“喷薄”的“现在”，这是对祖国历经劫难后的告慰。第四节采用“乳房”“血肉之躯”的意象，将“祖国”与“我”的关系看作母亲与孩子，祖国用“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着我，使我可以取得“富饶”“荣光”“自由”。

诗歌总体上呈现为从低沉到昂扬的抒情变化，这些意象充满相互对抗的情感张力，是痛苦与希望的交织，眼泪与欢笑的组合，贫瘠与富饶的对抗。矛盾性的意象搭配使得抒情更加具有包容性与真实感，在温婉明丽的希冀中透露出淡淡忧伤。

这首诗可读性强，呈现现代节奏与诗意的有机融合。

对称与参差融合的方式强化了视听节奏。这首诗分为四节，整体形成对称的节奏美。虽然节与节之间基本形成对称，但每节之中用参差错落构筑音节的变化。例如第三节中“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涡；/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是绯红的黎明/正在喷薄；/——祖国呵！”。再如第四节的“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与“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首先两句内部形成对称结构，“迷惘”、“深思”、“沸腾”相对，“富饶”、“荣光”、“自由”相对。其次两句音节数量相等，呈现视觉效果的对称，这样，诗歌整体呈现出参差与对称融合的和谐之美。

长短句式的错落变化构筑情绪节奏。诗歌开头多长句式，如“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这两句长句，用的是复句句式，在讲述历史时，用长句子更有时间的绵延感，老水车与矿灯都是来自遥远的从前，仿佛是从历史中延伸而出的回声。而在表述现在时，诗人用了几个稍短的单句句式，“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涡”，“我是你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读起来较为短促，从回忆到现实，体现了诗歌的情绪变化。人称代词强化主体抒情节奏。诗歌共有34行，其中用了16个“我”，14个“你”，将同一人称代词多次重复使用，构成句式的重叠效应，增加读者的心理认同，强化诗歌的抒情效果。

来源：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作者：王泽龙、薛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