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一一思念母亲
村民们也“叫魂”。
乡村里一道古老的神符《关魂》,在农村很灵验,村里人也叫作”叫魂”。本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可是,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一直感到对神的虔诚和敬谓;同时,也有一点害怕与困惑……。
我小时侯体弱胆小,遇见个毛毛虫就吓得蛮哭不至。稍不溜神,就会把魂给丢了。可谓命浅,诸事不顺呀!隔壁大娘说我是“软命”!这件事一直令父母放不下心来,所以,日子里经常带我去庙里叩拜神灵。
每个月,不管晴天、雨天,只要我觉得不爽快或没精神。母亲便和三哥拿着我的上衣,到十字路口去关魂。天黑下来的时候,她和三哥一起,走到南场里的十字路口,焚了黄表,便一路叫着我的小名。母亲在前边叫“儿啊回来歇”?三哥在母亲身后答应着: “回来咧”!叫完一声听到应声后,便将那上衣向四外抡飘一圈;一路重复无数次,等到黑影里摸回到家中,我早已睡着了;母亲便悄悄地将带着魂灵的衣裳;轻轻盖在我身上;悄声嘱祈说:“儿啊!回来了!你就别走了呀!”我在梦里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象魂魄真的拥抱了我的肉身。这时,昏暗的油灯下,母亲那苍老的脸庞上,晶莹的泪水象断不了的珠子掉落下来;滴在我幼小的脸庞上;我仿拂感到一种爱意温润到我的本体。整个晚上 ,母亲都守在我的土炕前,唯恐我弱弱的魂魄再飞去!黑暗里我几次忍不住偷偷落泪,我直恨自已的命浅。
关过魂,第二天,果然我精神起来,生命也似乎旺盛了许多。
我幼小的心里,不知道母亲是怎样将我的魂带回来的拴住的;为啥魂儿爱溜走呢?我无数次问母亲这个关乎神性的问题?母亲只是忧伤里落泪,难以回答。母亲虽自小目不识丁,但是,我知道,她一直用农妇特有的贤惠与善良,用母爱一直护佑着我;这使我一直感恩母爱的伟大,感动一直继续到今天。
门中丁柱大说过:“人的命,天注定!”我却觉得,我的命是父母赐给的;只有他们才是我的天神,我的命神。说来也怪,自小时候魂被叫回后,她就象影子一样,每时每刻都未离开我的本体;仿拂魂魄是自己的另一条生命,这回,说啥也不能弄丢了啊!
村里老人常说,生年本是日子里的坎,顺利过去了就平安、吉祥有福,迈不过去,弄不好便是祸事连连,灾从难生!
那一年,七月十八(农历),听说,半堡子的乡亲都为我渡捐了银锁钱。父亲捧着捐赠钱,连同家中仅有的大哥赴朝归来的复转费,去郭杜镇银匠炉打了银圈银锁。教私熟的郭先生说:“满月”那天,必须请门中命旺和德高望众的老者,亲自给戴上把魂锁住。于是,父亲拿出早已定制的项圈和长命锁,请了族中有威望的老人给主持戴锁仪式;按风俗还认了同族本家中的丁丁他大为“干爸”。事后,母亲抱着我;又去了堡子北头的庙里;拜谒了菩萨诸神。自那以后,其码是平顺了许多,少了疙疙瘩瘩的事,我这小命算是给锁住了。
父亲说:“多一个干爸,就多一层保佑”。母亲也说:“咱娃拜了菩萨,认菩萨为护者,以后定能长命富贵呢!”
大庙在堡子的北头头,平时香客不多,遇到初一十五,外村的善男信女也来此进香。我三岁那年的一天,母亲拉着我去大庙拜谒菩萨。我们进了山门直奔大殿,我看到佛堂里静静的,青烟还未散完,高大无比的神像坐在台子上,一个个都面目狰狞,使那庙堂更加阴森,我竞有些害怕,急忙拉紧了母亲的衣角,躲在她身后,敬谓不敢向前。
后来,母亲带我到后殿里。
来到后殿,我忽然发现了一尊眉目清秀而又善良的女神,手里托着一个瓶子,另一只手拿着柳枝,母亲说这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听后不由得两腿一软跪了下来,仿拂有一股清气进入到我的身体里来了。我甚至觉得她就在我的面前,正微笑着看我寞拜呢!我不敢抬头看她,但又觉得她和善可亲,似乎还有点面熟,象是在梦中见过一样,她温良亲切的爱意使我感到了母亲的味道。
叩头参拜完毕,我站起一扭头,发现母亲却不见了,宽宽的庙堂里空空的只有我,也只有菩萨像在微笑着看我,我似乎觉得那菩萨变成了我亲爱的母亲!
有人说:“有菩萨护佑的命硬,有忍性,九九八十一难都平安。”我听了信以为真;顿时觉得神气袭身;心里有了异样的轻快。
一会儿,母亲迈着跚跚的步子,从后门转来。我问母亲:“妈?您刚才去了那里?”母亲拉着我的手,说:“给菩萨捐个香火钱!你就是菩萨的弟子了啊”!我知道,这是用给学校郭先生管饭攒下的饭钱,妈却捐给了庙里的功德钱!走出庙门的时候;阳光照在庙的台阶和房檐上;显得那座庙高大亮堂;院内地上和砖墙上;都涂满金灿灿的光斑;母亲肩上和头发上也染满了夕阳的金辉;母亲愉快的的脸上绽放出久违了的笑容,她对我说:“儿子,这夕阳和你出生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夕阳就是你命啊!”我仿拂觉得母亲就是庙里的菩萨!母爱亦是有神的力量。
我知道,从此,我的命一辈子都在母亲护佑下安宁着。看到大人们为一个碎娃如此操心;心里兴奋之余;竞又酸楚起来;眼里不由得湿润起来……,那个苦难的年月,谁家的日子也不宽余,为了命,为了生存,我忘不了妈说过的一句话:“再苦,先顾命要紧,日子也得向前过啊”。
日月流走,光荫不归。
如今,在没有父母的日子里;我的命也就平淡了许多。遇到每年7月18淡淡地就过去了。佛说:“世人都有轮回”。我总相信人常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觉得天就是人的命,天改变着我们的生活,也改变着我们的心情;如果没有了天,我也就不活了!
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个有生命的世界;可我更爱无生命的那个菩提树下的世界。基督说:“那是个生命永恒的世界。”也许人们对各自的命,还有更多讲究;但是,我的魂魄摆渡只能是母爱与菩萨保佑的这一种。
戊戌年秋月於韦曲城壕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