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王赟
经历了传闻与辟谣,3月13日,京东物流(02618.HK)发布公告,将以89.76亿元的价格收购德邦股份(603056.SH)66.49%股份。
京东物流发布这一公告的前一周,3月4日,拟在深市创业板上市的日日顺供应链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日日顺”)回复深交所第二轮问询,并更新招股书。日日顺冲击IPO,业内也在发问海尔能否孵出下一个“京东物流”?物流圈在2022年的春风中怎样变换着模样?
德邦品牌保留,保持独立运营
3月23日,德邦股份收盘价为17.64元,市值181.16亿元,京东物流收盘价为24.70港元,市值1527亿港元。
这次京东收德邦,是物流行业内继去年10月极兔以68亿元收购百世快递后又一次资源整合,刷新行业最高收购纪录。
京东物流CEO余睿在近期的内部管理会上明确表态,“两家公司合作的原则,德邦品牌依然保留,德邦作为A股上市公司依然会保持独立运营,京东物流会竭尽所能为德邦管理团队和员工创造更多更好的发展机会,竭尽所能帮助德邦更好地发展:‘在一起是为了干大事,绝不是要内卷,也不是为了消灭谁,这个市场非常大’”。双方将在快递快运、跨境、仓储与供应链等领域展开深度战略合作。
德邦股份1月29日发布的2021年年度业绩预减公告显示,预计全年净利润同比下滑67%~87%,扣非净利润同比下降176.04%~229.56%。对此,德邦股份解释称,“宏观环境整体景气度有所下降以及大件运输领域竞争加剧使得公司收入增速放缓,且全年油价处于高位对利润产生不利影响”。
2021年在德邦预亏的同时,顺丰的净利润预计同比下滑40%~43%,缩水的金额范围在42亿元至44亿元。京东物流财报显示,2018年-2021年,京东物流分别亏损22.34亿元、41.34亿元、158.42亿元,2021年净利润同比下降283%。 可想而知,德邦加入,京东在大件物流运输领域,便可与顺丰快运和顺心捷达(顺丰快运股份控股的零担快运企业)一较高下。
纵观过去的2021年,在快运领域发生了几件重大事件:2021年7月,壹米滴答与汇森速运达成战略投资合作;2021年10月,百世集团(BEST.N)以约68亿元人民币的价格将国内快递业务转让给极兔,百世集团将集中力量推动供应链、快运、国际业务的深度融合;2021年11月,安能物流(09956.HK)上市,成为“港股快运第一股”。
据前瞻产业研究院预测,2021年至2026年我国快递产业业务收入将以约10%的年均增长率不断增长,预计到2026年将突破15000亿元。
德邦、顺丰、京东的关系变了
德邦2018年登陆A股市场,成为国内首家IPO上市的快递企业,距今4年,“德邦创业22年了,都说岁月不饶人,但我也没有饶过岁月,德邦物流也没有饶过岁月”。上市前夜的答谢会上崔维星说的话如今读来滋味百般——“德邦是48岁的崔维星带着平均年龄35岁的高管在战斗,顺丰是48岁的王卫带着平均年龄49岁的高管在战斗,这就是两个公司的差别。”
“德邦快递上市的时候我很骄傲,但这几年我觉得自己谦虚了很多。”这是去年6月底2021(第十届)运联峰会的现场,崔维星与运联公司董事长褚方鸿对话时的坦陈。
也是在那次峰会上,崔维星也反思了德邦向顺丰和华为的学习,“过去我们学顺丰不扎实,学习华为也不扎实,很多时候学的是表面。其实华为怎么做效益分析,都需要我们研究很久。德邦快递学华为学了20年,越学越发现我们太骄傲了,学得太浅薄了。未来几年,我希望多看到自己的不足,多学习,多认识,希望自己和德邦快递在学华为、学顺丰上更加谦虚、更加深入、更加仔细。反正过山车已经坐了,不能白坐,要有点长进,有点进步。”
德邦学习顺丰,主要是在客户体验方面,那学习华为学什么呢?崔维星说主要是学习他们的管理,比如说人力资源、组织架构,包括怎么开会,上班怎么打卡,奖金怎么发,年会怎么开等等。
“当然我们也不能老学顺丰,老学顺丰肯定超过不了顺丰,我也希望过未来两年我们能有创新和突破。”崔维星说这话之后的半年多后的这个3月,德邦“卖”了。
其实,顺丰做快运时对标的也是德邦,曾经德邦在货运界的地位,好比顺丰在快递界的地位。2018年的时候,顺丰还收购了2003年从德邦分家出来的新邦物流,2019年顺丰正式发布快运品牌顺心捷达,做重货包裹、小票零担。
早在2017年,刘强东就曾放下豪言:除了邮政体系,未来能在国内物流业立足的,只有顺丰和京东两家。
上个月,京东用5.46亿美元认购即时零售配送平台达达集团的股票,现在京东持有的股份已经增至52%。
巧的是,2022年也是京东旗下“北京京邦达贸易有限公司”成立十年之际,京邦达恰可以解释为京东、德邦、达达的结合。
多一点思考,海尔能否孵出下一个“京东物流”?
“过去在零担市场一眼望去没有对手,现在在快递行业中望去,全是对手。”崔维星在2018年上市后坦言,快递市场里永远不缺竞争与挑战,即使是德邦那时刚刚开拓出来的大件快递,在目前也呈现出各家跑马圈地的态势。除了顺丰开辟专门的重货快运外,“三通一达”也强势布局大件重包裹业务,而像海尔日日顺、优速等企业也已开展类似业务。
京东物流发布公告收德邦前一周,3月4日,拟在深市创业板上市的日日顺供应链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日日顺”)回复深交所第二轮问询,并更新招股书。日日顺冲击IPO,业内也在发问海尔能否孵出下一个“京东物流”?其实,这个问题一如“京东物流上市前夕离职的前CEO王振辉会否重回京东”一样难以估测。
海尔集团仍日日顺的实际控制人,淘宝也是日日顺的大股东之一。
上有京东、顺丰,下有“三通一达“,还有依靠拼多多发展起来的黑马——极兔速递,日日顺作为一家新的物流公司,如何打开局面?
为突出重围,日日顺另辟蹊径,从家电行业切入,主要运输大件物品,从工厂直接运往消费者。
这让人想到德邦家电运送的一个细节——为了鼓励快递员将大件快递送货上楼,2018年双十一,崔维星身体力行,穿着蓝色工作服,一口气把一台几十斤重的美的洗衣机扛上五楼,送到用户门口。
日日顺起初是海尔旗下的物流公司。背靠海尔集团,日日顺天生具有一定规模的订单量。
与京东物流不同,日日顺不以自由运力为主提供服务,而是采用轻资产的运营模式,通过与外部运力、仓储服务、服务网点合作的形式,向客户提供服务。在运输网络方面,日日顺巧妙地选择租赁第三方网点的方式。截至2021年6月,日日顺于全国范围内合作的网点有6180个,其中与海尔集团控制的海尔智家存在重合的网点有3523个,并且重合的网点均为海尔集团合作的售后服务网点。
但是,依赖第三方运力使得日日顺的运营成本居高不下。下一步,日日顺计划建设自有运力,根据现有客户资源,在运输的主干线上进行自有运力的布局。
虽然与海尔集团重合的网点占了日日顺网点的一半,但日日顺的所有网点(包括重合和非重合的网点)均可以承接其他品牌商的物流配送、售后服务等业务,比如美的、京东、国美、小米等。
说到网点,崔维星有句话一直在内部激励着德邦的行为决策,“把网点开到客户楼下,看他发不发货。”截至目前,德邦凭借在物流领域近26的深耕细作,现已建立了坚实的网络基础,2021年上半年,德邦拥有末端网点30486个,乡镇覆盖率94.8%。
山东汉子崔维星和他的副董事长弟弟
这个3月,崔维星52岁。
30年前,1992年,崔维星从厦门大学会计系本科毕业。
崔维星是山东潍坊诸城人,和顺丰王卫都是1970年生人,同行业里的同龄人还有两位浙江桐庐人——申通的创始人陈德军和中通的董事长赖梅松。
崔维星曾在2016年给全体员工的一封信中表示:快递行业未来将会走向集中,“留给德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想不成为被别人屠宰的对象,就必须立即行动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杀出一条血路来。用速度跑赢时间,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2017-2020年,德邦收入同比增速从19.7%降至6.1%,快递收入增速从69.14%下滑至13.6%。在2017年,《中国企业家》杂志有篇名为《他敢跟王卫叫板:小件货发顺丰,大件货发他的公司》的文章提到过崔维星讲述“德邦”名字的由来,“你有没有注意到,‘德邦’读起来特别响亮,因为这两个字都含有爆破音。这个名称是我挑的。就是‘德’这个字的笔画有点多了,在广告牌上远一点看,有时候就是黑乎乎的一团。”
“就像广告招牌,德邦的车体广告,德邦的车肯定比人家车干净、不掉色,油漆必须用杜邦漆,每天怎么样洗车都有制度的。加盟的话,这些基础都要做到。我宁愿不要事业合伙人,也不要给我丢脸,该管住狠狠地管住,像广告招牌这些也不能放开。”这是2015年的时候,崔维星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时提到的自己的“细节控”。
德邦成立25周年之际,他还在内部发起过一次长跑活动,试图向全员传达其理念:练出内功、好好规划、看向长远、跑出自己的节奏。他说:“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短期行为,这能理解,但希望大家还是要有长远目标,不要只图一时爽快或者一两年的风光。”
崔维星除了喜爱长跑,也爱冒险。高中时就带着朋友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7天骑行,从诸城老家出发,穷游济南泰安,看了趵突泉爬了泰山,还睡过火车站,借宿过西瓜棚。然而,他报大学志愿时却未冒险,选择“稳妥”的厦门大学,高考分数公布,他的成绩高居全校第二,比他低的同学都考上了北大。那是1988年,他与同县考上厦大的四名小伙伴,坐上了辗转厦门的绿皮火车,大学期间,他卖包、卖文具、办游泳培训班…… “赚了两三百块钱吧,挺多的了,当时一个月生活费也就一百块。最后赚的钱都拿去吃夜宵了。” 这是被媒体数次书写的崔维星的回忆。
2021年德邦股份董事会洗牌,“兄弟连”模式延续。
德邦副董事长崔维刚和崔维星是兄弟,崔维刚比崔维星小6岁,在德邦内部,他一直被视为最懂运营的人之一。德邦上市一个多月前的2017年11月底,崔维刚首次接受媒体正式采访,他刚“指挥”了当年的德邦双十一,他说,在面临双十一峰谷期的时候,德邦所有职能部门的上班时间都会比一线员工长很多,“因为只有大脑发达了,你的手才能更灵活。”
在崔维刚看来,很多物流公司会运用无人机、机器人、无人驾驶、数字大屏幕等等技术,但严格意义上说,这些物流黑科技目前都不能反映物流公司的核心技术水平,更像是营销宣传的噱头。物流行业有一个基本认知,对一个网络型物流公司来说,真正的技术能力其实是系统集成的能力。
那些有关德邦“失去”的春天
这次京东收德邦,有崔维星的无奈,但是德邦的“失去”也有不少往事。
三年前,2019年,从3月份开始,德邦股份出现多位高管离职——
3月18日,1984年生人韩永彦因个人原因,辞去公司董事兼副总经理职务。现在韩永彦是申通快递常务副总裁。
4月10日,1985年生人单剑林因个人原因,辞去公司副总经理、财务负责人职务。
韩单二人都是2007年就开始在德邦工作。
4月29日,董事会秘书和董事会证券事务代表汤先保和秦品强同时离职,二人在德邦工作均始于2010年。
5月21日,德邦物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收到公司董事黄华波递交的书面辞职报告,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公司董事职务,辞职后将不再担任公司任何职务。黄华波辞职后,非独立董事仅剩崔家兄弟二人,此前的3月4日,黄华波已经以健康原因辞去公司副总经理职务。1979年生人黄华波是从2001年就在德邦的,德邦2018年报中披露,黄华波薪酬为122万元,比2017年还减少34万,降薪幅度超过20%。
不过,2019年8月至2020年4月,黄华波又上任德邦物流股份有限公司效率与客户体验管理中心总裁。2019年黄华波从公司获得的税前报酬总额29.32万元。
次年春天,2020年4月29日公司召开第四届董事会第十四次会议审议通过聘任黄华波为公司副总经理,同聘的副总还有1988年生人钟智龙和1981年生人刘毕成,二人分别是研究生学历和本科学历,黄华波是大学专科学历。
往前说,2018年3月,郑荣国辞去公司副总经理职务。
再往前,有媒体统计2011-2013年德邦总监级离职26个,高级总监7个,其中以邓小波、阿玉顺、康菠等人跳槽去天地华宇最为轰动,邓小波一度被认为是德邦的接班人。
回到德邦上市一年多后的2019年春天,高管们离职,其实德邦在上市之后,就力推“大件快递”战略,并且将公司名从“德邦物流”更改为“德邦快递”,在上市之后还先后变更了两次品牌LOGO(商标),这一切都将矛头指向德邦公司内部的战略架构。
若说德邦遭遇的第一次危机,也是德邦高层内部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最终导致两位高管出走德邦另立门户。彼时崔维星判断,汽运将是未来的一大趋势,2003年4月,俞大富因与崔维星不可调和的矛盾,带领团队出走德邦,成立金大物流走向了另一个发展方向,德邦因而失去了深圳的主要业务。同年6月,石浩文因为同样的理由带了一批骨干在广州成立了新邦物流,德邦广州的空运业务也丧失大半。崔维星带着汽运继续亏了两年,事实证明,尽管当时汽运竞争异常惨烈,但无疑这是趋势。2007年,德邦的汽运收入首次超过空运,慢慢地,德邦成为公路零担快运领域的NO.1。上市前的2017年,德邦物流营收突破200亿。
时光在快递间继续行进,在刘强东最困难的时候给京东投资了1000万美元的今日资本创始人徐新和崔维星是中欧总裁班的同学,她曾开玩笑说要把崔的照片挂在自己办公室,时刻提醒自己是如何错过德邦的。她说过德邦是这些年后悔的一个案子,当时两个因素没有投,一个是当时公司不赚钱、第二是当时正赶上公司员工罢工,“我们当时把员工罢工看得非常重,其实现在看来,真是不是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