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为船员口述
大家好,很高兴能和大家分享我的跑船故事。我是陈三副,今年三十五岁,是浙江湖州人,本科学的财经,目前在一条集装箱船上任职三副。我怎么会与大海结缘的呢?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我为什么学海员】
那时我和妻子都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过着朝九晚五平淡的日子,我们有两个女儿,当时家里条件还算可以,父母也都有自己的产业。
人到中年,我在一个事业单位工作了近八年,做到科室负责人后已无晋升空间,奖金不算,工资月薪四千五,因常年在外喝酒应酬和时而通宵加班写材料,身体亮起了红灯。后来我跳槽到了当地一家上市公司工作,第一年收入有十多万元。但因公司环保做的欠佳,从不影响孩子健康成长的方面考虑,我想换个工作环境。但是有过高薪收入之后,对薪资较低的工作没有了兴趣。一次偶然我看到了海员收入高的广告(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个人因素,因为当初从事业单位辞职就和妻子产生了较大的矛盾),于是我决定出海冒冒险,散散心,就报名了潍坊的海员学校(找的薛老师,主页有电话),学了个水手。
说来自己入这行的时间还算幸运,当时是2018年,海员工资正在上升期。班主任以他资深的老船员和教员身份,一本正经的帮我们预测了下水手工资行情走势,让我们学完赶紧上船挣钱去,先捞一票再说。当时水手工资1200美金左右,他预计工资不久将掉下来。(谁知现在22年上半年都涨到2500美金左右了,不过听说又开始降了。)由于我属于那种冒险性格的人,家里人既然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也就不反对我走下去。
我实习生时期,上了一条3万多总吨的散货船,是大海里最常见的五舱四吊的带抓斗的那种。我跟着不识字(只会写自己名字),操着地方口音的快60岁的福建水头吃了很多苦。不管怎样,我都坚持了下来,在这期间我学会了调油漆、带缆绳、放组合梯、操吊、洗舱、操舵等等业务。
第一次上船的感受,有个情景我到现在还记得:途经菲律宾海域,晚上在驾驶台舷侧值海盗班时,吹着夏日清凉的海风,呼吸着热带清新的空气,耳边伴随着发动机声、风声、海浪声......头顶一轮明月照亮无边的大海,远处星星点点的捕鱼船,莫名有种归宿感。
【关于航海的回忆】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后,我打算长期干下去,有了准备考驾驶员的想法。我发现自己的性格还蛮适合跑船的,能忍受孤独,没网络也行,看书能解闷。我所在的船上有两个水手和机工是越南人,在工作和交往过程中,我认识到了英语在海员生活工作中的重要性,所以平时我就从值班记录本上的规范英语记起,什么工人、工头、代理、海关、移民局、装卸货等等,这样一条船经历下来,梯口值班遇到外国人也不心慌了,高频也可以自己上报驾驶员或船长了。
【关于航海的回忆】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后,我打算长期干下去,有了准备考驾驶员的想法。我发现自己的性格还蛮适合跑船的,能忍受孤独,没网络也行,看书能解闷。我所在的船上有两个水手和机工是越南人,在工作和交往过程中,我认识到了英语在海员生活工作中的重要性,所以平时我就从值班记录本上的规范英语记起,什么工人、工头、代理、海关、移民局、装卸货等等,这样一条船经历下来,梯口值班遇到外国人也不心慌了,高频也可以自己上报驾驶员或船长了。
因为实习生基本干白班,所以在锚地时我晚上就钓鱼,可能是性格的缘故,我痴迷于钓鱼,第一次在伊朗锚地钓上一条4斤多的魔鬼鱼,老开心了。在印度一条流很大的河口抛锚,我还用2斤的卸扣当坠子钓上来一条3斤的石斑。
在实习的合同期里,我去了印尼、印度和伊朗,其中伊朗还下了地,感受了真实的异域风情。在代理租车带我们去市中心的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八十年代的老车,城市建设相当于国内九十年代水平。到了市中心,一下车就有三五成群的小孩们追随着让你买一束束鲜花。街上的女性都穿长袍,戴着面纱,时而路过,半透明的面纱遮不住伊朗少女们的美丽和气质。集市(当地称巴扎)非常热闹,小吃琳琅满目,价格便宜。吃饭的餐厅里,当地食客们抽着水烟。
当然在船上的日子有喜也有悲,有一位船员的手指就被榔头砸坏了指盖骨,因为船上医疗条件有限,吃了很大的苦头,所以安全第一的标识,永远在船上最显著的位置。我在做新证水手时,还是上的同类型的散货船,这条船上规定新证水手驾驶台操舵,资历水手带缆,熟能生巧,我由开始的紧张到了解各种外部因素对舵效的影响。对于水手来说,操舵是最重要的一项能力和技能,这直接影响到进出港的安全与效率,水手其他业务可以有人帮忙,慢慢学。我在这条船上有了换克令吊钢丝和抹钢丝油的经验,也发生过溢油和机舱进水的险情。合同期去了东南亚和非洲,在长江、珠江、苏伊士运河操了舵,非洲的渔业资源很多,我们在锚地钓上来很多3斤多重大鱿鱼、墨鱼。不过这期间经历了新冠,增加了轮休换班的隔离负担,也减少了下地散心的乐趣。
【关于航海英语学习】
为了进一步锻炼自己的英语水平,为考三副做准备,第三条船我特意选了环球航线半混派的散货船。这条船上有一半的船员来自东南亚,除了我,其他两个水手是菲律宾人。因没有木匠,平时排压水、量水都由水手完成。在靠港装卸货期间,水手要兼顾梯口值班,开关舱、调缆绳、排压水,非常忙。但是在工作中对全船的各个舱的位置和作用我有了直观的感受,期间我还帮大副看水尺,看平衡管等等,了解了一些业务。
此次合同期我们去了欧洲、南美、北美等等地方,鱼获自然很多。记得在挪威时我钓了很多螃蟹,在巴西,过年前2周,我钓了两条各5斤多重的鱼,送给了船上吃年夜饭,船长赠送给了我一箱可乐,我分给了菲律宾同事们,他们很低调,都是带三副票的,有一位干了7条船了,工作很认真、也乐于帮人,虽说缺少灵活,干活一板一眼,但也十分可靠。在平时用中式英语和他们交流的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合同期。
说来很凑巧,两个合同期跑下来,我正好满18个月值班水手资历,所以下船后两个月我就找了原来学习水手的海运学校的薛老师《主页有电》去学三副了。 很多新船员比较关心如何备考三副,我个人感觉:①在理解的基础上一遍遍刷题,②合理分配学习重点,③提前备考。很多同学天天学计算题,其实计算题的难题只占一小部分,把简单的题都记住了,总分也能过。英语对于没基础的同学来说很难,但是如果你考前在一两条船上慢慢自学英语,上课就不会那么累了。我考英语做了一遍题库,会话也没怎么背,高分通过了三副英语和G证英语,这也得益于之前在船上没事时就看简单的英语小说,和混派的同事们英语沟通锻炼了语感。
【对新船员想说的话】
对于新人,我分享下自己对于跑船的几点看法,我认为主要是“三个重要”。
1.选择船型很重要
初期要如何选择船型呢?对于不同类型的船,撇开领导和管理公司,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跑环球的船,生活条件好,但是保养要求高,活多且细;跑近洋的船,硬件相对差点,活一般,要求不高。
散货船带吊的累,综合来说就是靠离港要爬上爬下摆吊臂、自己装卸货要拆装抓斗、合同期一般换1到2次钢丝、抹2次钢丝油,装煤等扬尘货时很脏,事后都要冲洗甲板;但是航行、抛锚、装卸货相对来说时间长,够船员休整,船上空间大,可以散散步,舒缓下心情。集装箱船没什么高强度的活,也干净,但是靠离泊时间短,终日奔波苦。甲板上全是箱子,过道窄,生活相对来说压抑。建议新人谨慎选择适合自己的船,听说跑环球7个舱用来煤改粮或者装水泥的,是真的恐怖,洗舱强度很大。有时候要穿防化服,用化学品洗。
2.安全观念很重要
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说到这里,我想和大家说,我现在的这条船上大厨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磕到了硬物,头皮破了3-4厘米的大裂口,本来应该缝针的,但是船上没条件,也没人会。船长亲自消了毒,用了三条创口贴两边拉紧头皮粘合住,用绷带包扎了头皮,虽然伤口愈合了,但是以后肯定破相了。新人没经验,容易疏忽,劳保装备一定要穿好,我同船有机工脚烫起泡的,水手在生活区被凸起物,切破布鞋伤到脚的,所以一定记住,保护好自己,安全第一。
3.家人支持很重要
想长期跑船,我认为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自己的性格和忍耐力能适应跑船,反之,精神可能出问题,或者喜欢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二是家庭的支持,因为有了家庭,跑船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船上得到的安逸和收入也是对家人的缺少陪伴和照顾换来的,如果家人不支持,还是回到家人身边,否则可能会出现结局不圆满。
【关于航海我想说的话】
有很多人一直坚持着跑船,但有更多人回头是岸。但我打算长期跑下去了,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好,相比于岸上固定的上班,我更喜欢跑船的自由,跑船累吗?没有干工地的累吧。跑船苦吗?没有潜水艇里的水兵苦吧。话说照顾不到家人,我也考量过,但通过自己的努力,等家人老了,可以为家里雇个保姆,跑环球可以改跑国内,换班回家也方便。
关于跑船的意义,挣到钱了还跑不跑船,那是个人主观看法,跟挣到钱了还工不工作没什么区别。有人提前养老,有人事业为重,有人在家啃老,有人挣钱养家。
从我个人层面讲,如今工作机会少,跑船的人大有人在,外籍船员竞争也越来越厉害。从国家层面讲,全球化的时代,国家需要庞大的船队服务于世界贸易,反哺国内经济建设。所以说,我还挺骄傲自己是一名海员,生于一个由中国开启的新的大航海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