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日子献给特别的你
文/毕研杰
2020年9月1号,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日子,特别之处不是因为新冠疫情仍肆虐世界时我们却如期开学,而是因为这一天是我从教生涯的30周年,也是我担任班主任工作的30周年;而这一天,也将是我正式辞去班主任工作的第一天。
奇怪的是,这一天我没有几经请辞终于如愿的成功感,也没有终于卸去繁琐工作后的轻松感,而是内心有种惶惑与失落。班里一个个同学天真可爱的笑脸,从我脑海里一一闪过,就是那几个经常调皮捣蛋惹我生气的孩子,此时也笑脸盈盈如鲜花般悄然开放在我心田。此刻,我内心深处似乎隐隐有点不舍。
是的,是有些不舍。
一早到校的孩子们都还不知道,家长们更不会知道,平时早7点前准时到教室门口的老班,今天却没有按时出现,代之以一个颇为陌生的面孔。孩子们一定充满了疑惑,但从这一刻起,他们也将明白:他们的“老班”已经成了“过去式”,虽然他们不一定知道他们的老班为什么不再做他们的 “老班”了。
我现在也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一次次坚持辞去班主任工作,而且是毅然决然。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好像不是因为学生们的顽皮。三十年的班主任经历告诉我,孩子们的顽皮其实也是天真的一种表现,即使他们的偶尔淘气也很正常!
好像不是因为班务工作的繁琐劳累。三十年的班主任工作经历告诉我,班主任工作的繁琐劳累似乎也不是开始于今天!
当然也不是年龄和身体原因。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是“鬓微霜,瘦依然”,但“瘦依然,鬓微霜”的我举哑铃、拉单杠等体育活动似乎不减当年……
尽管如此,我仍然毅然决然地辞去了班主任工作,细究个中原因不外乎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是有点年龄因素
年渐长,体渐衰,人健忘,这个年岁的我已与新时代的学子们有了一定的代沟,我深怕因此有误学生的前程。“干部队伍年轻化”是社会的方向,那班主任队伍年轻化也应紧跟时代的潮流嘛。
我曾看过一则材料说,世卫组织统计的2019年中国人平均寿命是:女性77.6岁,男性74.8岁;而中国E家报道,中国教师平均寿命是59.3。这也就意味着教师平均寿命,比全国平均寿命低了10余岁!其实也不是我怕死,大义凛然的死是一种荣耀,我是怕遭受无缘无故的冤屈,怕不能更好地“奉献教育”!
其二、是我要尽孝心
父母俱已年迈,我要尽一尽“为人子”的孝心,可如果我要照顾年迈的父母,就难以尽心尽力地去教育学生。而且,学生们离开我这个 “老班”会有更优秀的班主任接任,但父母离开我这个儿子,却没有更孝顺的儿子侍奉在身边。何况,遵从孝道是我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这之前的30年,我把最宝贵的年华献给了教育,陪伴父母和家人的时间是少之又少,现在的我,只是想尽可能“二者兼顾”而已。
其三、是社会大环境
君不见五莲县某女班主任,仅仅因用书本轻拍几下淘气的学生而被迫转岗降级吗?虽然后来剧情反转却非领导英明,而是迫于舆论压力而已。君不见近来报道:有学生在长长的暑假溺水身亡却罪责班主任失职?有学生校外打架而追究班主任没有尽责?有学生因没有完成作业或违规带手机上课,被老师批评后跳楼轻生,其责任自然又是班主任……
现在这些被家长和社会娇惯坏了的孩子,心里承受能力极弱,你打不得、骂不得,甚至批评不得,否则,学生一旦出事,班主任就是第一责任人!可是,班主任日日夜夜管理着几十个活泼好动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职责所在,有时候你不得不批评,甚至不得不施以小小的惩戒,但是……其实,我也不是怕担责也不是怕麻烦,而是怕无缘无故地受责……
上面的理由似乎都有,但似乎又都没有,原因也可能就简单到一点:30年的班主任工作我感到有点累了,想今后干干净净工作、轻轻松松上课、快快乐乐生活。
理由就这么出奇的简单!记得曾有位女教师潇洒的挥笔写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十字辞职箴言,然后昂然而去,这在当时的教育界可引起不小的轰动。可我竟没有人家一个弱女子的胆量和气魄,因为我一家老小还需要靠我那几两散碎银子生活呢!思来想去 似乎辞去班主任工作尚可行。
此时,也许有人会跳出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指手画脚,并按惯例拿出一顶顶大帽子压人:说什么“你拈轻怕重责任心不强,不讲奉献精神”,说什么“你师德不高尚,逃避责任”,说什么“你没有做到‘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等人家趾高气昂、慷慨激昂地数落完,我才敢弱弱地辩解几句:请你还是站在“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好吗?做班主任是我的义务,不做班主任也是我的权利,我绝不妨碍你的高尚。不妨请你先“屈尊”看一看曾经的我吧——
我结婚的大喜日子,是我自己做主定在了八月份,也就是暑假,为的就是不耽误学生们上课;
我女儿出生时,我没有陪在只身在医院待产的妻子身边,而是坚持上完两节课后又急匆匆奔赴医院;
我妻子曾因眼疾在菏泽市立医院住院一个月,可我却没有请一天假,没有耽误一节正课;
30年来,我除了外出学习和身体严重疾病等特殊情况外,没有请过一天假,没有耽误过学生一节课;
…………
也请道德高尚的你扪心自问:自己都做到了吗?如果你没有做到,也就意味着并不比我道德高尚,道德不高尚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别人呢?
而且,现在我辞去班主任工作只是为了给更年轻的老师提供锻炼机会,因为他们更有时间更有精力,也更容易和学生们沟通交流,教育效果可能会更好。这难道不好吗?而我也仅仅是辞去了班主任工作并不是脱离教职,“教书育人”“传道受业解惑”仍是我不变的天职!
何况,我任教的是语文学科,那一篇篇散文小说、一首首诗词歌赋,都具有文字美、语言美、意境美、思想美、人格美,辞去班主任的我会更有时间备课,更有精力钻研业务,我就能更好地在“美的氛围里涵养学生们的美质与慧心”,也就是说,辞去班主任工作的我可以更好地从事“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
当妻子知道我终于辞掉了班主任工作时,她很开心地说“早该这样了”;妻子通过微信告诉了儿女,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女也纷纷表示“祝贺”;有几个同事知道后的第一面,竟是悄悄给我伸出了大拇指,或脱口而出一个“好”字;甚至不止一位班主任和我开玩笑……没想到我辞去班主任工作竟成了 “人人羡慕”的香饽饽,好像买彩票中了大奖,或报考千人竞报一岗的公务员被录用了似的。可这些不仅没有让终于请辞成功的我高兴,反而使我有点羞愧,因为30年前的我曾说过:我的理想是要做教师,做教师就要教语文,教语文就要做班主任,我认为“班主任不干幸福减半”。可30年后的今天,我却 “初衷渐改”!但我不知道,当辞去班主任工作“人人羡慕”的时候,这是个人之悲,教育之悲,还是社会之悲?!
不过也好,这样我就可以坐下来静静地思考教育问题,可以有时间去锻炼身体,可以有更多时间更大精力投入教学工作。等身体更健康精力更充沛了,我也就能更好地“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教育服务中去”。
再退一步讲,我已年过半百,人生已开始用减法计算,我的前半生已经光荣地献给了我爱的教育事业,剩下不算太多的日子,除了要继续为教育奉献余热外,我也怯怯地想:是不是可以酌情为自己考虑一点,套用一句时髦的话就是,这个世界不只有眼前的教育,还应该有“诗和远方”!
2020年9月1日,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特别的日子献给特别的自己,随写此文以为“记”,也以为“祭”,既祭奠我失去的青春岁月,也为纪念一个新的开始!
作者简介:
毕研杰,山东省鄄城县第一中学语文教师。著有散文集《人在旅途》《我爱我家》《生活琐记》三部,论著《手把手教你写作文》,主编《阅读训练精编》《青春留影》(1.2.3卷)等多部,参编《写作训练精编》《写作导引》等十余部。有诗歌、散文、小说约300余篇(首)散见于全国各级报刊,指导的学生作文有200余人次公开发表或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