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大学主修显示设备及自动化。
退休前,为铁路局科研所高级工程师,从事铁道车辆动态无损检测。
退休后,曾骑游欧洲十三国,出任过郑州老年骑协会长。
十年磨一剑,完成了五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为老不尊》,或叫《永不言老》。希望大家喜欢。
柳叶以为三、五天之内就能成立老年骑协,谁知遥遥无期。
离刘琰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打电话问儿子怎么办?
刘志刚知道,现在说啥也没用了。唯一的办法是请假陪同老爸出征。
虽然刘志刚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在无人区骑车,有个伴总会好一些。
当刘志刚向郑一雄总经理请三个月假时,郑一雄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公司人手正紧,一个萝卜一个坑。最近,又逢证券市场牛市冲天,大家天天加班。可以说,晚十点之前下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公司几乎没有任何人请假,更没有人连续请三天假的。面前这个小子竟敢请三个月的假。
郑总冷冷地告诉他:“辞职可以,请假不行。”
刘志刚心急如焚,想早一天回家见到父亲。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请假的后果有如此严重。
经过瞬间的权衡,他还是坚定地说:“行,那我辞职。”
刘志刚如此干脆,如此快速的决定让郑一雄再次感到震惊。
这么好的单位,这么高的待遇,很多人求之而不可得。他竟一点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遇到这样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只好悉听尊便。
他冷冷地说:“那你明天写个辞职报告吧!”
刘志刚马上拿出笔,从郑总的打印机上抽出一张A4打印纸,满含热泪地写完后交给郑一雄。
辞职申请
郑总:
我父亲非要独自一人骑自行车到西藏,我要一路保护他。我可以没有优厚待遇的工作,但是,我不能没有父亲。
特此辞职,敬请批准。
辞职人:刘志刚
郑一雄接过一看,心里突然一阵感动,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志刚红着眼睛说:“我爸退休了,他非要骑自行车去西藏,怎么劝也不行。我担心青藏线太危险了,我要去保护他。”
郑一雄把辞职信撕个粉碎,说:“你去吧,代我向你爸问好。”
刘志刚双手握住郑总的手,流着眼泪说:“谢谢您。”
刘志刚和郑一雄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这已经不是老板和员工的手,而是两个男人的手,是两个有拳拳孝心的男子汉的手。
人说,百善孝为先。郑一雄想起了他多日没见面的父亲。
郑一雄小时候身体不好。每逢和爸爸妈妈一起散步时,人家的孩子都是一手牵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一蹦一跳地走路。而郑一雄总是伸出手臂拦住爸爸,说:“抱!”
他的爸爸背着他沿着家属大院的围墙,转一大圈,满头是汗。
他东张西望,惬意地享受着爸爸的温暖,不愿下来走一步。
因为忙,郑一雄好几个月都没有去看爸爸。他想今天晚上,一定要挤出时间去看看老爸。
晚上,郑一雄破例没有加班。他花了三千多块钱买了一辆自行车,配上整套的骑行装备。又买了一只北京烤鸭和几个菜,带上一瓶红葡萄酒回家。
他的父亲今年六十五岁,退休前是大学教授。
大学教授和明星和领导干部不一样,他们的工作没有掌声和鲜花。
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了解他们的研究课题。包括本校、本系的很多同事,都不清楚他课题的意义和进展。
因此,他们必须默默无闻地在后台工作。他们早已习惯了幕后的工作,习惯了孤独和寂寞。
刘志刚的父亲在家呆不住,非要天南海北地跑。郑一雄的父亲正相反,窝在家里不出门。
刘琰这样的老爸,让子女担惊受怕,担心他们的安全。
郑一雄的老爸,窝在家里不出门,也让人担心。
郑一雄的妈妈去世后,父亲是个宅男,没有铁哥们儿,也没有酒肉朋友,从不出门找人聊天,打牌或打麻将。每天只是看看书,写写大字,晚上出去散散步。
他的理论是,一个人面对鲜花和掌声并不难,难的是学会享受孤独和寂寞。
郑一雄送给老爷子一辆自行车,骑行服、头盔等骑行装备。老头子很意外,有点受宠若惊。
“你买的计步器、血压计、血糖仪还在抽屉里扔着呢。用不着,也是个浪费。也不问我,又买自行车。
现在的北京到处是汽车,自行车道都被挤到人行道上了,还能骑自行车吗?”
郑一雄说:“怎么不能骑?我看很多老年人都在骑自行车。
欧美国家,现在骑自行车是时尚。你听说过没有,美国总统布什,在中国当大使时,还常常骑自行车逛北京的胡同呢。
人老了,会开车,算什么本事?会骑车才是本事呢。”
老爷子戴上头盔,跨上自行车,对着镜子看。乐得郑一雄直拍手说:“好看,老爸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老爷子好久没见到儿子,今天也十分高兴。
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后说:“谁说年轻十岁,至少年轻二十岁。
明天,我就出去骑自行车,让隔壁老王也买辆车,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到天安门,到长城玩儿去。”
郑雄拿出烤鸭和红葡萄酒。“爸,今天晚上我陪您喝点酒,高兴高兴。”
老爷子很久没有和儿子一起吃饭了。他寻思着有点不太正常。
于是对儿子说,“不对吧!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郑一雄一听,有点莫名其妙:“没有呀!”
老爷子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真的没有?我不信。”
郑一雄拍拍胸脯说:“现在,你儿子是总经理,没人敢找我的事儿。如果有人捣蛋,我要么让他完蛋,要么让他滚蛋。”
老爷子一听,马上板起脸严肃地说:“真是一派胡言!你这总经理什么时候变成黑老大了?”
他板着脸教训儿子道:“战争时期。打起仗来,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
有贪生怕死的,有开小差的,有不服从命令的,可以当场枪毙。
那时候指挥官必须坚决果敢,不能优柔寡断。上战场,枪一响,老子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一声冲锋号,部队就得冲上去。
现在是和平时期,要允许下级有不同意见,要允许员工犯错误。犯了错误,改了就好。
有不同意见或有点小错,就完蛋,就滚蛋,怎么行?”
刘琰知道自己说错了,马上对老爷子说:“爸,您说得太对了。你太英明了。今天,我差一点开除一个非常优秀的员工。”
老爷子问怎么回事。
郑一雄答道:“公司现在正缺人手,工作忙得一塌糊涂。有个员工跑来请假,不是三天,而是三个月。
我气不打一处来,让他辞职滚蛋。
你猜他为啥请假?
他要陪他的爸爸骑自行车到西藏!他说宁肯丢掉金饭碗,也不能失去他的父亲。多好的员工呀。我当即准了他的假。”
郑一雄的爸爸点头称是,说:“这就好,这就好。只要收起你的‘两弹理论’就好。”
郑一雄听了一楞:“什么叫两弹理论?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爷子说:“你刚才不是说,不听话的人,要么滚蛋,要么完蛋吗?”
郑一雄听了畅怀大笑,站起来与老爷子碰杯。
第二天,刘志刚到郑总办公室告别。
郑一雄问刘志刚买的什么时候的车票。
刘志刚说:“主任让我白天交接一下工作,所以买的是今天晚上的车票。”
郑一雄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说:“公司现在是最忙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让你走。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批准你的假吗?”
刘志刚如实的回答说:“不知道。”
郑总说:“因为我也有个让人头痛的爸爸。你爸爸是非要骑自行车去西藏。我爸爸是窝在家里死活不出门。让他报个团出去旅游都不干。他们两个折中一下多好。”
刘志刚苦笑了一下,他想不到,郑总也会遇到自己类似的问题。他叹了口气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郑一雄对刘志刚父亲的经历非常感兴趣。
他问志刚:“你爸是干什么出身的,他为什么一定要沿青藏线骑车到拉萨呢?”
刘志刚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父亲当过兵,打过仗,立过功,去过青海格尔木。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郑一雄说:“按照你爸的年龄,如果打过仗,或者是珍宝岛,或者是抗美援越。怎么会到格尔木呢?”
刘志刚说:“我爸一直神神秘秘的,只知道他是后勤兵,是炊事兵。他怎么会立战功呢?我还真不知道。”
郑一雄说:“你回去要好好陪伴你的爸爸,也代我向你爸问好。”
刘志刚感激不尽,告别郑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