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经纬客户端4月28日电 (张燕征)在电影圈中,“五一黄金档”向来是必争之地,往年各路电影机构在4月初就会纷纷抢档期、做宣发,推线下路演。而对于今年的“五一”小长假来说,电影圈格外冷清。
近日,中新经纬记者走访北京多家影城发现,有的影城空无一人,有的仅有保安人员值班,电影院的布景定格在鼠年春节前夕,无任何复工迹象。北京某影院售票前台摆放着尚未撤去的告示牌,《通知》显示,“电影《中国女排》更名为《夺冠》,于2020年1月25日大年初一,全国上映”。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感叹,疫情将这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
北京某影城前台的《通知》展板 中新经纬 张燕征 摄
“我给员工降薪一半,没有一个离职的”
北京东四环的百子湾被人们戏称为“娱乐圈的半壁江山”,这里聚集了30多家影视公司,更有大大小小的影视工作室。平时,这里汇集了一批电影导演、热播网剧编剧、制片人等影视从业者。
“此次疫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今年‘五一’电影院复工,基本不可能了。”徐维瀚一边说,一边泡着“草药”茶。在百子湾一家文化传媒设计创意园内,中新经纬记者见到了最近刚从成都出差回来的徐维瀚。
从事影视行业近十年的徐维瀚,现在是一家国际商业设计集团的董事长,公司主要业务包括影院规划设计、装修建筑施工等。此外,他在浙江义乌、成都、内蒙古包头等地拥有5家影城。
年前,徐维瀚几乎每隔5天就要“飞”一次,为全国多个影视项目能在大年三十顺利开业而忙碌筹备着。根据多家专业机构预测,2020年春节档期的全国总票房将会打破2019年春节68.68亿元的全国纪录,为此,徐维瀚兴奋的穿梭在各大城市的影城中间。
1月21日,武汉宣布取消一切大型活动、关闭公共聚集场所的消息让他隐隐感到不安。1月23日,《夺冠》《囧妈》《唐人街探案3》《姜子牙》等九部影片先后宣布撤档,上映日期待定。紧接着,全国各地影院收到关闭的通知,各大在线预定平台纷纷出现“退票潮”。
疫情的来临,如同一桶“冰水”浇在了徐维瀚的头上,他在朋友圈发了两个字“凉凉”,表情包配文“作为电影院的老板,我现在楼顶抽烟看风景。”
影城关闭后,徐维瀚无奈地表示,2020年,公司必须要活下去,现在他的每家影城只留了一名保安和一名店长。“春节前,我们招了大量的兼职人员,负责售票、检票、保洁之类的工作,现在包括电影院运营等人员已全部裁员,现在的店长不仅是影院经理、财务,还负责定时检查机房,并配合设备厂家做维护保养,防止设备潮湿和老化。”
已关停的电影院 受访人供图
谈及疫情对公司造成的损失,徐维瀚介绍道,如果今年一年不复工,他的每家影院平均要损失四五百万元。另外,春节档“零票房”,还意味着影城租金、设备贷款、合同违约等问题无法解决。“开影院的成本比较高,回收成本主要看影片票房收入。比如前期对一家影城的硬件设施投入了5000万元,其中,影院装修约1000万元,影片放映设备又是几千万。在春节前,全国几乎所有的电影院和投资公司都在采购和储备卖品,手头根本没什么现金,大家都指望着春节档回款。”
此前,万达等地产开发商表示对商城租户免2个月的租金,银行方面也表示对中小企业的贷款将免息2个月。如今,已经是疫情发生的第三个月,电影院面临的资金危机正在袭来。
最近,令徐维瀚头疼的是,5家影城虽未营业,但每月仍需缴纳共计100万元的租金。“现在地产开发商也头疼,把未付租金的电影院赶走,还需要找其他影院进驻,现实问题是,整个电影行业都在停滞,没有新的影视公司愿意接盘。所以接下来几个月的租金是免除还是支付部分资金,我们还在协商。”
除了场地租金,设备租金也让徐维瀚犯了难。“我们电影放映设备‘走’的是分期贷款。银行方面表示,已经免了两个月利息,接下来就要按时还本付息了,我们今天早上还在就这批设备费用如何偿还进行沟通。”
徐维瀚对中新经纬记者表示,虽然部分城市发布文件对电影产业进行扶持,但能够获得实际救助却很难。“银行贷款需要企业抵押影院或者放映设备等,但电影院场地是租的,设备是分期付款的,这些都不满足可贷款的条件。所以,影城很难从银行那里获得贷款,熬过这一段时间。”
事实上,在清明节前夕,部分省市的电影院已开始复工,徐维瀚表示,当时他也正筹备着浙江义乌影院复工。“按照复工复产要求,我们采购了消毒液、设置了间隔线等,还没开门,又被国家电影局紧急叫停。”
在徐维瀚看来,电影院在5月份开业并不现实。“影院是可以5月开门,但是影片从哪里来?《夺冠》等春节档没上映影片,制片人也不愿意放在复工初期的档期,上座率不高,在固定的放映档期内,获得的收益就会大幅减少。”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拥有5家影院,徐维瀚还有影院设计等业务线。作为轻资产,设计类业务可以线上办公,但也受到疫情的冲击。徐维瀚介绍道,在设计业务方面,公司去年大概承接了近60个项目,营收达1000多万元。“今年一季度,公司已签订了十几个影院设计项目,今年最多可以有近30多个项目,营收预计五六百万元,将比去年减少一半。”
中新经纬记者注意到,这家公司偌大的工位区,只有三五名员工在岗。徐维瀚表示,北京公司在大年初十已恢复线上工作,但效率很低。4月初,公司的20多名员工已全部回京。由于还是疫情时期,公司仍主张远程办公。
“现在业务量减少了一半,经核算,要想公司坚持运营下去,需要减少各项成本。于是,在疫情期间,公司宣布所有人的工资在原有的基础上减50%,我以为会有一些人辞职,结果大家都认同,而且没有一个人辞职的。”徐维瀚叹了一口气说道,对于影视行业来说,今年已倒闭了2000多家影视公司,大家都知道,辞职就等于失业,降薪总比没有收入要好的多。
作为拥有多元业务线的影视公司来说,徐维瀚还可以依靠手中的项目扛过这一段时间。“我们现在大概有十几个影院设计项目,主要负责影院空间规划,包括空调装修、消防工程设计,每个放映厅的建筑面积及投资概算等。”
徐维瀚表示,疫情阶段,这个时候也是一个抄底的好时机。“现在谁手里有闲钱,可以趁着租金低,拿些影院项目。”他还指出,这次疫情也让很多影院注意到通过设计布局,规避风险的重要性。“如果一家电影院1万平方米,按照功能区划分,我们可以设计成4000平方米是影厅,其余6000平方可以做商业,比如餐饮、文创,通过增加卖品品类,丰富影院业态,抵御风险,还可以帮助投资人获得最大收益。”
“闲了两个月却依然领工资,好恐慌”
某影视传媒公司总部楼下,正门已完全封闭,只留了一个侧门供进出,平时楼下需排队等位置的咖啡店,如今只剩下三四个顾客在商谈。
“我已经闲了2个月了,每天来公司就是看看电影,喝喝咖啡,然后收拾一下文件就回家。”今年30岁的陆文笑着对中新经纬记者表示,终于过上了不用工作就能领工资的生活,但内心并不轻松,反而无比恐慌。“总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我们整个公司离裁员就不远了。”
作为影视传媒公司的华北区发行人员,在五一假期前,陆文原本应该配合片方在做驻地发行执行工作,维护区域内院线、影院的发行渠道,并对预售、票补、点映等活动进行沟通协商,如今,他只能坐在电脑跟前,期盼着电影院复工的消息。
“我们的薪水还是照常发放,但之前的工资补助部分从2月起就没有了。”陆文表示,公司现在处于半停滞状态,疫情期间,禁止人群聚集,电影拍摄制作无法进行;电影院关闭,宣传发行等工作也无法展开。
尚未撤去的春节档电影宣传物料 中新经纬 张燕征 摄
当谈及应对疫情有何自救措施时,陆文耸了耸肩,坦言说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在陆文看来,作为一家大型影视制作公司,管理层并不屑于投资“网络大电影”等,甚至在宣传发行方式上也依赖传统的发行渠道。
陆文也意识到,依靠多年的经营积淀,公司在现金流方面可以扛一段时间,但影院如果6个月、10个月依旧不复工呢?到时候,影视行业将“尸殍遍野”,无一幸免。虽然现在工资还正常发放,但是下个月的工资还未可知,3个月后的工资会不会拖欠也是值得注意的事情。“我甚至都在招聘网站上偷偷看其他行业的招聘信息,这种无所事事带来的愧疚、担忧,比工作忙碌更折磨人。”
“两个月来,今天部门终于召集我们开会,讨论入驻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为以后的发行工作做准备,这一点让我很是兴奋。”陆文介绍道,他一直想尝试将发行和营销结合起来,这次疫情未必不是一个改变行业的起点。(中新经纬APP)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徐维瀚、陆文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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