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1日,上午8:04,始发于上海的K99次沪港列车准时出发。
作为这趟列车的乘务员,苏州姑娘蔡舰、沈黎元、陆呈英早在两个小时前就上岗开始准备。行驶29小时06分,沿沪昆、京广铁路,途经浙江、江西、湖南和广东四省,她们随车抵达香港九龙红磡站。和她们一同在岗的,还有从苏州火车站派出所选调至列车上的乘警徐小春。
香港回归祖国20年,沪港列车已从普快升级为“直快”,单程缩短至19小时16分。如今,离开铁路系统多年,蔡舰一直计划着搭乘这趟列车进港,徐小春从乘警岗位调至苏州铁路公安后,也想再回原来的岗位看看。虽然他们的计划至今未能实现,但那段经历,早已成为他们最宝贵的回忆。
学英语、粤语甚至汇率计算选拔标准堪比空务员
“和沪港列车结缘,还和你们报纸有关系呢!”当年从江苏省丝绸学校毕业后,正在实习期的蔡舰,无意间看到了《苏州日报》上刊登了招聘沪港列车乘务员的广告,因为觉得好玩,就去报名试试,结果一路闯过面试、初试、复试,拿到了录取通知。想到可以坐着火车一路到香港,蔡舰决定接纳这份工作。
“乘务员的招聘面向全社会,一共两批。一批在前往香港九龙的列车上服务,还有一批乘务员在终点站设在广东的列车上工作。”蔡舰从2000多名报名者中脱颖而出,通过层层选拔,进入到最终400人的名单中,并且被选拔为前往香港九龙的列车乘务员。
提起当年的选拔,徐小春也记忆犹新。“不管是乘务员还是乘警,都和空务人员的选拔标准差不多。不仅对学历、身高、视力等有严格规定,还要对应聘者进行政治审查,”他半开玩笑地说,“当然,首先就是长相得不错。”
徐小春曾在山西宝鸡当兵3年,1982年退伍后到苏州火车站派出所工作,在火车站一干就是十几年。面对各种情况,他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应变能力。当组织上决定抽调他到沪港列车上工作时,已经36岁的徐小春一口答应参加选拔。
沪港列车开通初期,旅客大多是香港居民,不少人拿着回乡证到内地探亲。为了方便乘务人员和旅客沟通,选拔出来的人员在为期2个月的封闭式培训期间,除了接受政治思想教育、掌握客运业务外,普通话、英语、粤语会话,礼仪、边境口岸业务等也要一一考核达标,甚至对汇率计算等也要求基本掌握。为了攻下语言难关,徐小春特意请人教他英语和粤语。
生物钟被打乱还晕车用辣椒酱下饭直至无辣不欢
沪港列车的首趟班列在1997年5月19日8时04分出发,被安排在二组的徐小春和蔡舰等苏州籍乘务人员没能被分配上车。但幸运的是,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的那一天,他们班组被安排出车。
“其实当天特别想守在电视机前看香港回归祖国庆典的盛况直播。那时通讯没有现在发达,出一趟车前后4天时间,赶回来只能看转播了。”蔡舰说,想亲眼见证那一历史时刻还有一个原因。当年2月20日一大早赶往面试地点,在等待过程中,走廊里的电视突然切换成天安门广场为邓小平同志逝世降半旗志哀的画面。“那时我才知道了邓小平同志逝世的消息,老人家想有生之年看到香港回归,就差那么点时间,而我有幸被选拔到沪港列车工作,而且又在香港回归之际踏上那片土地,这多幸运啊!”
同班组的伙伴们知道7月1日出车的确切消息后,接连兴奋了好多天,大伙儿还在列车值班室里制作了倒计时牌,人手一本的15页客运乘务手册“几乎翻到烂”。到了发车的那天,班组全体成员提前到岗准备。蔡舰负责唯一的高级软卧车厢的旅客服务,徐小春则要和车长、列检一起,从第1节车厢走到第16节车厢,逐个车厢检查所有设备、车门,并且随时为乘客提供搬运行李等服务。
列车运行中,旅客尚能按照自己的生物钟生活,乘务员的生活规律则全被打乱。乘务人员的工作餐一天供应两次,半夜加一次点心。午饭从上午9:30开始,徐小春检查车厢一个来回近2个小时,时间紧凑些,他能在午餐结束前赶上。为了方便照顾旅客,乘务员的晚餐安排在下
午4:30。
原以为这项工作很好玩的蔡舰万万没想到,上车后的第一道难关是“晕车”。列车运行之初车况一般,一路颠簸无法睡着,这让蔡舰在一个多月的试运行期内“痛苦不堪”。“不过别人能做的工作,我照样也能坚持下来”,为了能吃下饭,从来不吃辣的蔡舰用辣椒酱拌着饭菜下咽。结果在列车上工作一年多,口味全变了,直到现在,蔡舰吃饭已是“无辣不欢”。
陌生乘客成“老朋友”
列车上有满满的人情味
20年,弹指一挥间。虽然这批苏州籍乘务员上车服务的时间只有一两年,但提起当年那段经历,他们的回忆里至今仍是当年列车上满满的人情味。
列车开行伊始,旅客在上海上车后,到广东站前只在杭州上下客。之后,要在广东东莞常平车站下车,将行李扛下车接受检查的同时,办理进出通关手续。“途中下车办理出入境手续,很不方便。”徐小春回忆,下车后一些人拉着孩子,拖着行李,步行排队将近一个小时,这时帮助旅客搬运行李就成了家常便饭。等所有人接受安检回到车上时,这些乘警的制服常常已经湿透。
渐渐地,一些经常乘坐列车往返的乘客就成了“老朋友”。他们和工作人员非亲非故,却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一上车,看到熟面孔,总要打声招呼,“又坐车?碰巧我当班”“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啊”“有事儿你找我”……
在这些乘客中,有一位让蔡舰印象很深刻。“当时他30多岁,一两个月陪他母亲往返一次,每次都订高级软卧车厢”。后来才知道,这名乘客祖籍苏州,定居香港,有时间会带着母亲回老家探亲。“其实当时沪港之间航班已经密集,但一些不方便乘坐飞机的老人、孩子、孕妇,还是会选择搭乘列车。”在徐小春印象中,除了这些不方便的旅客外,还有不少苏州、上海一带去广东进服装的生意人,其中就有一些曾在苏州十全街、五卅路开服装店的老板。
和其他乘务员不同,沈黎元当时就分配在餐车里工作。这里提供给旅客的饭菜要比乘务员工作餐丰富得多,考虑到不少乘客来自香港、广东等地,餐食较为清淡。很多老乘客知道,上海站一上车要先进餐车,
晚一步就要等下一批。当时餐食中的“爆款”除了东坡肉、西湖醋鱼,还有爆炒鳝丝、油爆虾,冷盆有四喜烤麸、酱牛肉等,其中一道水晶虾仁卖了20年从未断过,58元一份的价格也一直没变。
除了正餐外,当时的沪港列车还24小时提供啤酒、咖啡和港式奶茶。说起港式奶茶,大家一直都觉得“奇怪”,不加牛奶加炼乳,这让习惯吃甜食的苏州乘务员“感觉甜得有些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