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过得很慢,但也过来了。
去年这时候,失业+失恋+亲人离世。回想起来,也觉得没什么好卖惨的,所以我现在可以坦然地说出口了。就像马薇薇可以牵着周玄毅讲出自己面对小三的故事,就像范湉湉可以很大声地控诉自己的前男友,她现在红了而他不配拥有她,虽然她眼眶是红的。
这些其实是每个人都会经历到的事情,只是我那时候衰一点,集中在一起罢了。当时身处其中,还是挺难熬的。有一段时间甚至觉得自己得了抑郁症,会偷偷去搜那些判断病症的方法,一条一条check,不断否定又不断自我怀疑。
去年今日是我爷爷的忌辰,2015年6月26号。我连夜从广州赶回长沙,很遗憾,依然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今天和家人一起去了他的墓地拜祭。
爷爷这一生是握笔杆子的,很遗憾我也没有遗传什么天赋,只继承了一些固执的坏脾气。虽然从小就做着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爷爷对这一点很骄傲,但我过得并不开心。我不知道他在天上看到我没有在学术的路上继续走下去,而是做了一个厨子,会不会生气。
这一年还挺神奇的,从我辞职之后。
我之前根本没有想过我会把做甜品这个事情当成职业。最多就是小时候路过面包店的时候,看着透明橱窗里那些抹奶油蛋糕的人,就觉得好开心。现在我居然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在此之前,我是一家地产公司的广告策划。就是坐在格子间里,每天打卡,开会,出差,玩手机刷微博哈哈哈,无数遍扫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等待下班的小白领。所以我听到金玟歧的这首「才华有限公司」总有无限感慨。
我们来自才华有限公司
每天上班下班打卡要准时
老板承诺年底加薪升职
有几个同事又离职
就是这家才华有限公司
维系了家的温饱事
坐在格子间敲打的手指
却感觉生命此刻像是静止
也许吧 想多啦
谁的理想不曾恢弘远大
现实啊 不复杂
说服你要低头别再犯傻
承认吧 是我傻
才配挥霍年华渺小的生啊
等青春 消失殆尽一切
才说如果当时的胡话
兑现多好啊
那时候我和每一个迷茫的年轻人一样,托着一张大脸在思考,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呢?这是我喜欢的一份工作吗?
谁又知道呢?
我是学出版和广告的。但凡是听过新闻院那些老教授们几堂课熏陶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新闻理想”或者“纸媒情怀”。
我第一份实习就是在报社,而且是时政线的,每天采访领导跑会议整理录音发通稿,即使是听市长在对面发言的时候,我也会无聊到趴在桌上睡着了。
实习快结束的时候,带我的老师说,那你去做一期自己感兴趣的专题吧,可以去社会新闻甚至是娱乐版块。
我哼哧哼哧特别开心地忙乎了一个星期,在长沙40度高温的时候,我跑到大街上采访路人,从我们报社大厦顶楼走到一楼,一层一层地发问卷,最后做了一个整版的专题,觉得自己特别牛逼。
第二天,我兴奋得要死地在报社一楼拿了当天的报纸,发现全部撤版了。因为2010年8月,发生了甘肃舟曲的特大泥石流,所有媒体全部撤销无关内容来报道这次事件。
所以,真的说不清当时百感交集的是个什么心情。大概就是生活还是个锐角,时不时地给你一个锋利的惊喜。
虽然我后来没有成为一名记者,也没有留在新闻或者传媒行业,但我对传统媒体人依然心存敬畏。
在“当我老了”的构想里,依然是能做一本杂志的主编,能写写字,能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能烤蛋糕,就是完美一生了。
很幸运,还没有到七老八十,这三个小心愿我都实现了,而且全部都在这一年。
难道不神奇吗?
1.
这一年,我做小雨厨房公众号,有很多以前的同事、同学、朋友和我一起在这个平台记分享美食,记录生活。尽管连个实体店都没有,只算个虚拟的厨房,但是和大家一起玩得挺开心。
记得最开始拉着歪歪一起加入的时候,她给我推荐了企鹅吃喝指南,她说这个好棒是我们的榜样。一年之后,很意外的是,企鹅的CEO志伟和我说,你做得好棒。听到这句表扬,我心里还是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2.
这一年,我写专栏,以一种非常业余的水平。所以除了小雨厨房,你也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我。而且还签了一本书。(哈哈,编辑说我是不是法律意识淡薄,拖稿拖了大半年。除了拖延症当借口,我也是真心希望可以尽力做得好一点,不然卖不出去也太丢脸了。)
3.
这一年,我成了五星酒店的甜品师。虽然辛苦,但终归有所长进,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像一年之前只能哭哭啼啼地求别人收下我。
4.
这一年,我收到了许多创业,开店,合作,电视节目的邀请,但是这一项我暂时还没有去做。因为毕竟精力有限,光是前三条,已经让我每天只能睡4个小时了,颈椎病腰椎病越来越严重。
5.
这一年,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很多从事餐饮美食行业的前辈,更多的是许多来自陌生人的鼓励,没什么能报答的,唯有感谢二字。
以前,我把谨言慎行,独善其身当做人生信条。但是。现在我觉得,哪怕是拥有微小的影响力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我这个人特别迷信,不太相信星座水逆塔罗牌了,但是我信那些散落的善意会穿过山川大海,重新回来找到你。
还有很多人问我如何成为甜品师,该不该辞职,该去哪里学,其实很简单:烘焙DIY的课,3个小时300块钱可以学一样甜品;职业培训班,30天30000块的课程就可以去开法式甜品店;更可以去法国,30万在蓝带学一年,有机会感受MOF大师的技艺。
抛开那些梦幻的想象,厨房其实是个“刀光剑影”的地方,经常会遇到刀伤、烫伤,可能每天都会流血。像我的手上现在就有4个创口贴。昨天还不小心碰到刚出炉的热烤盘了,就是一道巨丑的疤,心塞。(P.S:谁有什么好用的药可以告诉我)
有人觉得嫁给厨师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其实没有,我所认识的大多数厨师回家都是不做饭的,因为太累了。
女生也要扛40斤一袋的面粉,要经常进出零下20度的冻库。有时候甚至需要一直站在里面,双手接触冰块冰水,听上去很酷,其实真的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就算是在生理期,也没有理由找别人代替。
即使我经过了这一年的密集训练,依然是个新手。但我很迷恋那种经过数十年学徒期才精通的职业生涯,这种时间累积获得的技术、责任心、判断力才是每一份出品的背书。
主厨平时会对我说,巧克力要到31度再大理石调温,软化吉利丁的水里要有碎冰而不是冰块,香草荚只能轻轻划开一侧,淡奶油只能用机器打到一半然后手动控制,糖水要烧到121度是绵密的意式蛋白霜。差一点点,做出来都不是好味道。
永葆上进心,修行无止尽。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职人精神,会包含在食物的味道和记忆里,让吃到食物的人,不仅填饱肚子,也能感到一种治愈和温暖的力量。
这也许是厨师最大的幸福感。所以虽然很辛苦,但我这这份工作依然有着狂热的喜爱。当我看到面包出炉的那一瞬间,看到巧克力温度变化呈现不同的状态,当我看到食客脸上幸福的表情,他们说真好吃的那一刻,我会觉得,值。
日本的寿司之神,小野二郎先生说过,一旦你决定好一份职业,你必须全心投入工作中,必须爱自己的工作,不要有怨言,而是穷尽一生磨练技能。
说回我自己的这一年。
如果用一个标题党来概括,整个事情其实特别微不足道,用一种民生新闻的视角就是:“白领周女士因难以忍受加班压力辞职当厨子。”
放在今天这个集体折腾的大环境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就像是听了一万遍让人心生厌恶的:“不要眼前的苟且,去追求远方的苟且“的那一撮人。
故事接下来的后半句可以是:“周女士不堪重负重回广告行业苟且偷生”,也可以是“开了一家小店从此悠闲度日”,还可以是“成为最年轻的甜品师获XX大奖”
说实话,还是希望自己的结局会是稍微好一点的方向,不至于死得那么惨。
也许,就因为去年冲动的那么一下,让我拥有了最兴奋、最热情、最活泼的一年,同时也是我最艰难、最痛苦、最沮丧的一年。
生活至始至终都是有棱角的,不存在什么被磨平磨圆的状态。而在我这里,是从一个锐角变成钝角的过程。好奇心仍在,只是会以更加包容和平缓的姿态去面对。
金句女王都说了,“但凡说矢志不渝的情侣,都是死得早的。”
在职业或是事业上,也是如此吧,不必死磕,省着用自己(这句是庄老师的口头禅)。
你可以有很多个七年,第一个七年来当木匠,第二个七年来当设计师,第三个七年来当厨师,第四年还能做个职业经理人。尽力去走,走不下去没有关系,也能被别人宽容对待,自己坦然释怀。
奇葩说最后一期,让我最感动的是姜思达的采访,放下了以往的盛气凌人,表达得非常非常非常谦卑。
他说:“我在一步一步证明自己讲得还是有一些道理的,我刷票还是挺厉害的。我害怕没有办法成为大家心中的自己,我不想一直成为一个拖后腿的存在。”
我在心里猛点头,因为说出了我的骄傲和害怕。
艰难也好,甜蜜也好,这已经成为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算不上梦想或是情怀,期待明年这个时候的毕业季,我会有更多一点的进步。
不用跟我说加油,又不是发动机要那么多油干什么。
开心就好,真的。哪怕不完美,也有不完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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