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通许“村医集体辞职事件”陷入“罗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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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5日，一条“河南省通许县朱砂镇36位村医集体辞职”的消息在网上流传，引起各方关注。

这则通过自媒体发布的消息附上了一张照片，内容是有多个签名和手印的“辞职报告”，落款为“朱砂全体乡医”。在这份“辞职报告”中，村医们表示由于“工作压力越来越大，上级拨款越来越多，到村医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工资发放不到位，上级层层克扣”，导致现在村医生活不能自给。

文章一出，阅读很快就达到“10万＋”。

7月6日，通许县人民政府在官网发布《关于河南省通许县朱砂镇36位村医集体辞职及有关情况的通报》。通报称，对于网上流传的朱砂镇村医集体辞职情况，通许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立即抽调相关职能部门成立工作组，约见有关当事人，对该文反映的问题进行调查核实。通报还强调，目前，全县村医都在坚守岗位，积极工作。

政府部门回应后，发布消息的自媒体并不买账，昨天再度发文，指出朱砂镇的乡村医生集体辞职并非孤例，通许县大岗李乡的28名乡村医生也选择了集体辞职。

7月8日中午，通许县人民政府在其官网发布第二份通报。

通报称，经了解，村医的主要诉求是负担过重、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补助资金和基本药物补助资金拨付迟延。此事反映出县有关部门在拨付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补助等资金方面存在迟延，影响了基层卫生工作的顺利开展。对于反映的“2019年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至今一分未领取”的问题，县委、县政府责成财政、卫健、医保等部门将于7月20日前拨付到位。

通报还称，调查发现，村医反映的“报新农合要扣30%的报账款，5%的保证金”“基本药物价格成倍加价”“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工作年年加码，村医工作不堪重负”等问题不存在；“2018年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下拨到村医手中，人均不到10元，一般诊疗费，基药补助，村卫生室补贴都没有”情况不属实。

通报最后表示，下一步，通许县委、县政府将举一反三，开展大排查、大调研活动。查漏补缺，认真落实相关政策，高度关注基层村医服务体系建设，为开展基层公共卫生服务创造良好的工作环境。欢迎社会各界继续关注和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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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究竟该相信谁的？

村医事件陷入“罗生门”，很可能并不是某一方面在说谎，更可能的解释是这属于“制度性缺陷”，所以有关通报也只能通过一些程式性“官样文章”，暂时回应关切。

试想一下，64位乡村医生郑重地按上手印、签下姓名、贴出辞职报告，固然可能是想给政府压力，推动问题的解决。但想得更深一些，他们其实也是希望外界能够更多地关注他们这样一个群体，了解乡村医生群体的地位与现状。尤其是乡村医生定位的尴尬，以及随之导致的福利待遇制度的不完善。

近年来，呼吁提高乡村医生待遇，反映各种补贴发放不到位的消息不绝于耳。

图文无关。东方IC

2014年《河南日报》曾发布过一篇标题为“河南省共有14万乡村医生：任务重，工资低，保障少”的报道。报道显示，当时河南村医月收入均在2000元以下。尤其是2011年开始实行“村卫生室基本药物零差率销售”政策后，乡村医生过去靠卖药挣钱的红利没有了，承担的公共卫生服务担子却反而加重了。

根据报道，按照当时的政策设计，每1000个农业人口配备1名乡村医生，而实际上河南是每1000个农业人口平均配备1.75名乡村医生，平均每个行政村配备3名乡村医生。当1000个农业人口配备1名乡村医生时，承担30%的公共卫生服务，如果每年乡镇卫生院考核满分的话，乡村医生一年的收入为26125元；如果配备2名乡村医生，年收入就下降为17625元；若配备3名乡村医生，则每人年收入进一步下降为14792元。加上地方财政配套资金不能及时到位等情况，一般乡村医生的诊疗费补助平均要滞后1～2个月才能发放，至于公共卫生服务补助、基本药物制度补助，不少地方都是半年发放一次。

在养老方面，从2012年起，对连续从事村医工作10年以上、年满65岁退休的乡村医生，每人每月给予300元的生活补助。这个补助标准几乎是全国通用，除开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要略高一些外。

可以想见，经过这几年的发展，乡村医生的收入应该有所增加，但是增加幅度绝对不会太高。这样微薄的收入，的确无法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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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人大代表马文芳也是一名乡村医生，今年的全国两会上，他就曾呼吁解决乡村医生待遇问题，加大补助力度。马文芳的建言显然是来自切身感受，他建议中提到的“对村医公共卫生服务资金克扣”现象，不会是空穴来风。因此作为当事人，马文芳提出的根治建议十分值得关注——要解决村医的身份和待遇问题。

现在的乡村医生接近于“临时工”，没有正式的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编制，而是拿钱干活的雇佣身份。如果按照“政府购买服务”的思路，多劳多得也没什么问题，但矛盾在于，一方面乡村医生不是公职，却承担着很多公共医疗服务工作，比如村民健康电子档案的管理、体检、健康教育等，这些工作，在现有工资或者补贴中并没有清晰体现。“干得多，拿得少”的状况十分普遍。

要理解这次乡村医生集体辞职的风波，除了具体核实清楚是否存在层层克扣现象之外，更值得思考的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我们到底需不需要或者说需要怎样的乡村医生。如果我们认同“健康的最后一公里”至关重要，基层民众都需要类似于家庭医生一样的健康守护人角色，那就有必要给乡村医生更好的待遇、更明确的身份。

图片来源：东方IC

基层医疗搞得好的核心永远是人。以乡村医生来说，如果他们能扎实搞好基层医疗服务，把小毛病解决在村里，给大毛病提供专业的转诊建议，那村民就没必要什么事都往城市跑，就能在相当程度上化解村民“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这一切的前提，是乡村医生的业务水平被信任，而提高乡村医生水平的核心，则在于足够的投入，有吸引力的待遇以及配套的培训考核体系。

随着事件发酵，今天，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新闻发言人宋树立回应表示，已经要求河南省卫健委立即调查和核实，“不论问题出现在哪个环节，都要调查清楚，立即整改”。

7月9日国家卫健委例行新闻发布会现场。21财经

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我们相信，在更多部门的介入下，一定可以查清村医集体辞职背后的真相，追究事件责任人。当然，如有真的涉及截流资金、非法加价、贪腐等问题，也绝对不会庇护，而是通过依法严厉惩处，震慑不法分子。

但更要指出的是，这次村医集体辞职事件，绝不能仅仅满足于一时一地问题的解决，而是要有真正的制度安排，让整个村医群体都能从中受益，得到应有的生活保障和职业尊严。

新民眼工作室 潘高峰

编辑 | 顾莹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