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桥寺庙山五塔修复过程。国家文物局供应图
次教师刹山五塔修复过程。国家文物局供应图
多教师2楼西北角及角楼修缮前
多教师2楼站西北角及角楼维修后
中国文化遗产研究所
第次胶水寺南外交部长大厅修缮前
次教师南外交部长办公室修缮后
中国文化遗产研究所
中国工作队参加了吴哥纪念物保护国际行动,继承了26年来最核心的皇宫遗址修复事业
金素宇的安全帽好像是他的名片。他在“工地”工作时,总是因为这顶帽子而得到认可。
“你是中国人吗?你为什么在这里?”别人问他。
表明身份的安全帽上印有汉字——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9字。金小宇是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的文物保护工程师,也是专门的文物古迹保护工作者。
问他的人是中国游客,“这里”是柬埔寨吴哥古迹。
金素宇从2011年开始进入吴哥古迹保护中国工作队,介入了多教师保护修复项目。他每年在炎热的暹粒上工作数月,皮肤晒黑了。
这位中国“文物医生”为了茶老师开放题兵,让吴哥古迹文物丛林再次健康地站立。
吴哥古迹保护国际行动始于1993年,中国是最早的参与者之一。26年来,中国先后完成了朱砂神庙、茶师两个大型保护修复项目。去年吴哥古迹最核心的遗址——王宫遗址的全面保护修复也移交给了中国工作队。
在长城和故宫的故乡,中国的文物保护工作者带着中国文物保护理念和技术,让“高棉微笑”再次出现在吴哥古迹上。
吴哥古迹在热带雨林重现
从2011年开始研究多教师,在照片和视频中无数次看到了这座石头寺,但金素宇2013年第一次站在多教师脚下时,其冲击仍然“无法用语言描述”。
多教师是吴哥古迹中最宏伟的建筑之一,积累在石头层,形成了高达45米的“妙山”。寺庙须美祭坛顶上的五座塔是用轻质砂岩建造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非常独特。
“城市都是叠石,高两英尺。石头很致密,很坚固,不生杂草。”700多年前,另一位中国人描绘了吴哥王朝建设石头城的风格。
公元1296年,元城宗远征2年,元朝派遣使节团访问了晋罗国(柬埔寨古名)。师从永嘉(今天温州)乘船出海,顺风南下,其中有一个大约30岁的当地人叫朱达观。
史书没有记载陈若国,也没有人为朱达观这个小人物传颂。但是在柬埔寨生活了大约一年,朱达官写了一本《真腊风土记》,几百年后传到法国,让欧洲人第一次认识吴哥。
古迹的存在。吴哥古迹被世界“发现”,始于19世纪60年代法国在印度支那地区殖民体系的建立与扩张时期。法国人在原始森林中发现了吴哥古迹,绘制出主要遗迹分布图,并将一些寺庙从草丛中清理了出来。
在柬埔寨北部暹粒省方圆400余平方公里的热带丛林中,40余组建筑及数百座单体建筑遗构的轮廓逐渐清晰。这就是吴哥古迹,古代高棉帝国最繁盛王朝的遗存。
1992年,吴哥古迹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当时柬埔寨内战甫歇,经过500多年的荒废和多年战争的影响,吴哥古迹已处于濒危状态。柬埔寨求助于国际社会,1993年,柬埔寨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拯救吴哥古迹的国际行动。
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国际文化遗产保护行动,就此拉开大幕。
“可逆”修复方案为未来留空间
古代柬埔寨没有修史传统,《真腊风土记》成了辉煌的吴哥王朝最具价值的记录。今天来看这本书很有意思,周达观近乎以一种科普的态度,白描他所见到的柬埔寨都城。
全书分40个词条,将吴哥王朝分解为城郭、宫室、服饰、三教、语言、争讼、贸易、耕种、山川、军马等等,一一介绍其地理风土、政治制度、社会风俗、经济产业、奇人异事。
金昭宇和同事们都细读过这本仅8000余字的书。700多年后,周达观的同胞们带着这本书,试图在断壁残垣之上重现他所见过的景象。
在广阔的吴哥古迹遗址群上,如今活跃着20多个国家的保护工作队,中国是其中之一。
在吴哥,各国都在“比着干”。
法国和日本是吴哥古迹国际行动中占主导地位的两国,吴哥古迹保护与发展国际协调委员会(ICC)由两国代表担任联合主席。在委员会协调之下,各国分领任务:日本保护修复巴戎寺、小吴哥寺藏经阁;法国保护修复巴方寺、西梅奔寺;德国保护修复神牛寺、小吴哥等石刻;美国保护修复巴肯山和圣剑寺……
各国修复工作遵循国际通行准则及《吴哥宪章》等文件规定,也渗透了各自不同的做法和想法。金昭宇说,各国在合作的同时,心里也在暗暗较劲——吴哥是一个世界先进遗址修复技术和理念的竞技场。
在这个竞技场上,中国坚持的修复做法,逐渐得到ICC专家组认可。
茶胶寺属于吴哥独特的庙山建筑类型,建筑整体前倾,这导致建筑中最先坍塌的总是屋顶两侧的山花和承受巨大压力的门柱。为了预防坍塌,中国工作队选择用钢筋将山花箍紧,对门柱做外部钢结构加固,相当于用钢材将这些部位“拦腰抱住”。
有的专家提出,应该直接在石头之间打锚杆,“钉”在一起,再用环氧树脂粘牢。这样外部完好无损,不会影响美观。
金昭宇解释,选择外部加固是因为“可逆”,能最大限度减少对文物本体的破坏。打锚杆则钻破了有数百年历史的石构件,如果某天倒塌,这个洞口可能导致石构件完全摔碎。
这一做法最终在去年得到了ICC专家组的认同。“我们说服了他们。”金昭宇说,执着的中国工作队让国际专家认识到,中国做的是保护,而不仅是修复。
今天一项新的修复技术,过一些年后,可能会发现并不合适。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水泥曾在古建修复中风靡一时,如今已经被抛弃,因为它对文物的影响是不可逆的。
慎用技术,是因为文物古迹的寿命,比任何新修复技术都长得多。中国工作队希望在最好的修复技术诞生之前,用拙朴而谦逊的办法为吴哥古迹续命,为未来留出空间。
承担吴哥核心王宫遗址修复
世界诸国合力保护吴哥古迹数十年,仍有一个秘境无人触及——王宫遗址。
各国工作队此前的保护修复以寺庙为主,属于吴哥王朝的宗教断面。而王宫遗址反映的是王朝的生活断面,从未被深入地进行价值挖掘。
2018年1月,中柬签署协议,王宫遗址被正式交给中国工作队进行考古、修复、研究与展示。
“王宫遗址是吴哥文明的核心、都城的心脏,相当于紫禁城的地位,足见对中国的信任。”吴哥古迹中国工作队考古负责人王元林说。
摆在眼前的不仅是一份信任,也是保护吴哥古迹25年来,中国工作队遇到的最大的一次挑战。
难度在于对王宫的了解近乎空白,当他们再次去“求助”周达观时,发现他也没有进入过王宫。
周达观的记述中,离王宫最近的表述,不过是“其正室之瓦以铅为之”“屋颇壮观”“柱甚巨”“金窗”等外在描述。为何没有进入王宫内部?他解释:“防禁甚严,不可得而见也。”
后代学者据此推测,周达观当时仅涉足外廷,朝觐时,国王不离禁宫,隔着金窗与使者相见。外人是决不允许进入禁宫内部的。
唯一的史书也没有详细记载,眼前的工作没有任何史料参考,连王宫的布局都不清楚。中国工作队首先要对王宫进行全面考古,弄清围墙、塔门、空中宫殿、水池等的状况。另外,据此前的考古结论,王宫不是一次建成的,而是建立在早期建筑的基础上,这也需要考古挖掘来证实。
王宫遗址修复项目预计将在年内启动,历时漫长的11年。但在古建修复领域,这并不算太长,比如故宫修缮一座乾隆花园,前后将历时近20年。
修文物是一个在废墟上重现历史、在断壁残垣中精雕细琢的过程。吴哥古迹每一次先于大规模修复工程之前的,总是安安静静的考古发掘。
中国工作队考古负责人王元林是吴哥古迹保护合作项目的元老。在茶胶寺正式动工修复前,王元林与同事先做了5年的考古发掘,基本弄清建筑、壕沟、道路等状况,填补了对茶胶寺认识的很多空白。
此前的研究结果认为,茶胶寺是未完成的寺庙,但依据并不充分。中国工作队首次发掘证实,其东神道南北方向共有13层台阶,壕沟则有16层,纠正了资料的不足,证明茶胶寺的原本设计应该比现状更加宏伟。
考古还对茶胶寺的一些细节有了新的认识,例如壕沟堆积方式、防渗防水处理技术,都是在吴哥古迹中的首次发现。在断代方面,出土的瓷器、陶器等文物经鉴定,分布在11世纪至15世纪之间,实证了茶胶寺被废弃于15世纪左右。
2018年是吴哥古迹保护国际行动25周年,当年12月,柬方政府向为保护吴哥古迹作出突出贡献的各国代表颁发勋章。因为在吴哥古迹考古中做出的贡献,王元林获柬埔寨王国骑士勋章,同获勋章的还有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的许言和顾军。
中国队员与柬埔寨助手
金昭宇初到暹粒的一天,吴哥古迹的景区里,一个小男孩让他至今难忘。小男孩挎着个装满廉价旅游商品的大袋子,逢人就上前兜售。
暹粒当地民众收入大多不高,很多家庭生活贫困。卖商品的孩子们有的已经辍学,有的为自己挣学费,甚至补贴家用。作为一个父亲,金昭宇看了心疼。
吴哥古迹的工地上,当地工人每天自己带午饭,用塑料袋装一袋米饭,主菜几乎永远只有烤鱼,有时会做点酸菜汤。为了给工地上的当地工人改善伙食,中国工作队每天采购肉、菜,自己做给工人吃,保证他们每天能吃到肉。
在柬埔寨工作时间久了,中国工作队对朝夕相处的工人有了感情。“我们希望吴哥古迹的工作一方面能够保护文物,另一方面也能给当地百姓带来生活的改善。”金昭宇说。
有一次,工地拆卸脚手架,一批木板需要处理。工人问队员,能不能把木板带回家。中国队员这才知道,很多工人家里的墙壁都是用茅草做的,他们希望能用木板替换掉茅草。自那以后,队员将所有弃用的木板都送给工人。工人的回馈,是采摘来的野果和河里捕的鱼。
建立了感情以后,工人家里操办结婚、生子、做寿之类喜事,都会邀请队员赴宴,请中国朋友见证他们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文物古迹与民众生活应该建立什么样的关系,金昭宇到了吴哥才有切身体会。“吴哥古迹既是柬埔寨的遗产、世界的遗产,也是祖先留给当地百姓的财富。”他认为,吴哥的后人如何通过遗产获得更多实惠,这需要的不单是保护,还要思考如何让文化遗产带动经济发展、发挥社会价值。
“说起中国文化走出去,文物保护可以说是最基础、最接地气、最有亲和力的工作。”王元林说。
参与茶胶寺保护修复项目的柬埔寨人,除了工人,还有一批年轻的考古系学生。借助保护项目,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与柬埔寨吴哥古迹保护与发展管理局、金边皇家艺术大学考古系合作进行考古研究,为柬方培养青年考古人才。
柬埔寨吴哥古迹保护和管理局发言人隆戈萨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评价,通过这些项目合作,柬埔寨的文物保护工作人员逐渐成长为项目管理者、技术专家,这是两国文化合作的成果之一。
中国文物保护从柬埔寨走向国际
金昭宇和王元林今年再次去往柬埔寨,参与保护修复王宫遗址的前期工作。与此同时,他们的同事在尼泊尔九层神庙的修复工作已经进入第三年。这座神庙在2015年加德满都地震中受损严重,有三层坍塌。
以吴哥古迹为起点,中国先后在6个国家参与8个保护修复项目。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者正在尼泊尔加德满都修复九层神庙,在乌兹别克斯坦修复花剌子模州希瓦古城的阿米尔·图拉经学院和清真寺,以及蒙古国科伦巴尔古塔抢险维修项目、缅甸蒲甘佛塔灾后抢险工程等。
“吴哥犹如一所文化遗产保护与研究的国际大学,来自不同文化背景、不同专业的各国文化遗产保护专家与学者相互学习、交流、激励。”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副院长许言说。
中国在吴哥古迹的考古和修复中不断产生研究成果,很多最新成果都用中文发表。有一次,一位法国资深专家来中国工作队交流,感慨“看来从现在开始,我也得学学中文了”。
“说明他不看中文材料就无法了解我们最新的成果。”王元林说,如今法国专家、日本专家到中国队的现场,越来越理解和认可中国人的做法。
1998年、2010年、2019年,中国陆续开始周萨神庙、茶胶寺和王宫遗址共三期保护修复项目。同时,柏威夏寺、崩密列寺的大规模调查和研究也在进行中。
在中柬两国规划中,王宫遗址将是一个综合性项目,不仅涵盖古迹保护与修复,也包括遗址整体考古研究、石刻保护与展示利用。中国计划从“本体保护”进阶到“整体保护”,包括吴哥地区的整体环境、生态、旅游和民生等。
吴哥古迹很多遗址仍处于“野生”状态,国际保护行动至少还将持续数十年。去年,“吴哥古迹保护中国工作队”更名为“中国-柬埔寨吴哥古迹保护工作队”,两国合作更加紧密。
在吴哥古迹的游览区,站在必要的防护距离之外,游客可以目睹中国工作队的修复现场,有些游客会跟中国的“文物医生”交流。
曾经有一位游客质疑,周萨神庙中比较新的部位是不是使用了水泥。其实那些新材料都是取自当地的石材,与吴哥古迹本体的材料同宗同源。
专业的、半专业的意见越来越多,说明连普通民众对于文物修复的认知也已经不同往日。金昭宇总是很享受这样的时刻,他会停下来,跟游客耐心解释,就像在介绍自己家的宝贝。
新京报记者 倪伟